夏長崢完全錯過了能找到他的時機,以至於就沒能給容簡帶來好消息。不過容簡也不完全是沒有收獲,首先是監視歐陽徽時,發現歐陽徽手下有人和邢奉安接觸,其次發現歐陽徽的確是對閔湘勢在必得,為了找閔湘幾乎是瘋了,還因為心情不好和家裏鬧起來,被他父親罰了跪祠堂,歐陽徽的人也在找閔湘,而且他大約知道閔湘也從容簡這裏跑掉了,容簡也在找人,他就沒有再去找容簡要人,而是自己找起人來。除此,容簡又去看了一遍吳家當年的卷宗,主要是哪些人死了,哪些人被流放了,哪些人被賣掉了,以此找到了吳家當年的幾個伺候的家仆,其中一個是曾經照顧過閔湘的貼身丫鬟,在閔湘入宮去養之後,她因犯了錯就許配嫁給了吳家鄉下莊子裏的男仆,以至於最後免於被流放和變賣,他們自己拿了錢從官府贖身之後,就還在京城生活著。這個丫鬟現下已經是近四十了,兒子已經娶了親,在城南城牆根住,開著一家醬菜鋪子,有多的房子在房租,兒子在碼頭上學做帳房,女兒已經出嫁。她被帶到王府去的時候,無不感歎,皆因他十三四歲的時候,在吳家也是過的精致的生活,對於這樣的大宅大院,畫廊雕簷,假山水池,涼亭水榭,他也並不陌生。容簡在書房外麵的小廳裏見了她,她根本不認識容簡,知道這是來見王爺,就戰戰兢兢地趴在地上行禮,也不敢抬頭。容簡說,“起來罷,旁邊坐下就好,本王是找你來問些當年的事情,你無需如此害怕。”婦人叩頭之後才戰戰兢兢坐下了,依然不敢抬頭,她已經換了一身最能見人的衣裳,但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打扮和模樣,隻和貴人府裏的下等奴才差不多。容簡說,“當年吳湘還小時,大約兩三歲的樣子,你有在他跟前照顧過,是嗎?”婦人知道吳家事是忌諱,趕緊說不是,沒有。容簡也沒生氣,隻說,“吳家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本王找你來,你認為是和你一個城牆根的村婦計較當年吳家的事?”婦人趕緊道,“村婦不敢。”已經又去跪下了。容簡道,“我隻是想知道,你當年照顧吳湘時,他身上有過什麽胎記嗎?能夠確定他的身份的胎記,如果你能記得,不說謊,本王會嘉獎你,帶你來這裏的事,也不會有人說出去。吳家的事情過去這麽多年了,不會有人再計較。”婦人並不愚蠢,雖然緊張和害怕,但是也明白事理,她不知道王爺要知道這事是想做什麽,但是應該是緊要事,想了想之後,就說道,“奴婢隻伺候過小公子一個貴人,當時奴婢也才十三四歲,小公子才一歲兩歲的樣子,奴婢有為他洗澡換衣,雖然都是三人一起做,奴婢也還是抱過他的。其實不大好說,但是記得他的胯下地方有一大片胭脂紅,說是生來就有,當時大家也不敢談論此事,管著我們的嬤嬤說小公子前生是女兒家,所以就是那樣,還說因此小公子才更嬌貴,讓大家小心伺候。雖然過了這麽些年了,這些卻也記得很清楚。”容簡手裏捏著一把骨扇,眼神深幽起來,他和吳湘在一起那麽長時間,吳湘從來不讓他親熱,根本沒機會看到這個胎記。他點點頭,道,“你出去吧,會直接送你回去,以後還需要問你什麽,會再傳你。”婦人就趕緊出門了,自有仆人引她從側門出去,給了她賞銀。容簡坐在那裏怔怔發呆,不知道歐陽徽是不是看過閔湘的身子了,心裏煩亂起來。而閔湘一家已經在新鹽鎮住下來。第二卷 酒沽雙屐雨 第36章二月初二,龍抬頭。雲州作為天朝最富庶之地,是天朝的糧倉,這裏大河小河大湖小水塘何其多,因此,這裏的人也最怕水淹。在龍抬頭這一日,便要吃煎餅和炒黃豆,是為能夠下雨滋潤大地,但是又不至於不發大水。而閔湘一家生於京城,便是要在這一日為六歲的小孩兒剪去當初沒有剪掉的胎發。於是,到這一日,閔家一大早起來就開始了繁忙的一天。雲州算是南方,冬天沒有京城的寒冷,這一個冬季,甚至隻飄過一次很小的雪,雪剛落到水裏就化掉了,完全不會有在京城時,到冬天大雪鋪滿大地的壯觀景象,也不會有小河被凍上京城人家在河上麵鑿冰的景象。但是這南方富庶的水鄉也有京城不能見到的綺麗柔婉。到二月二,北方大地才開始複蘇,而南方已經是一片姹紫嫣紅又繁忙耕種的景象了。二月二又正是驚蟄前後,這時候,這片大地各種果樹都在開花,桃樹,李樹,橘子樹,梨樹,杏樹,櫻桃樹……粉色的,白色的,豔紅的,大紅的……各種顏色都來爭相鬥豔,將這一片大地打扮成妖嬈動人的模樣。水田裏已經蓄滿了水,一畦畦水田就像是一麵麵巨大的鏡子,上麵映照著藍天白雲和遠處的青山近處的桑榆,還有白牆和綠瓦……農人全都在忙著耕田,才一大早,太陽還沒有出來,就挽著褲腿趕著犁田的水牛下田,間或還會有在田裏過了一冬的小魚從水裏跳出來,濺起一片水花。閔家一家從京城逃來雲州,並沒有使用齊王送的銀票,銀票上麵有票號,閔湘怕使用了會泄露一家人的所在,所以到了雲州,就去了最大的錢莊,當初吳家倒前,給他留了不少東西,錢莊裏有留給他的很大一筆錢,分開來存著,可供他衣食無憂地過好幾輩子了,之前怕錢莊裏的錢會被追查到沒敢去取出來用,現在活不下去了,不得不去取,取的時候才發現沒有任何問題。閔湘便拿著信物去取了錢,在雲州近郊的新鹽鎮買了一處房子,一家人就在這裏住了下來。雲州城是天朝數得著的繁華大城,人口已經超過百萬,在當時沒有幾個城市達得到這個數。城市商業繁盛,處於南北交通要道,水路發達,城市裏人口多,三教九流也多,閔家一家人在這裏,閔湘料著不會被容易找到。雲州城作為一個商業樞紐,連接南北,也是不少官私鹽的中轉站,這裏最有錢的要數鹽商,特別是這幾年,私鹽沒被控製住,鹽商更是發了,這新鹽鎮就在雲州城邊上,是不少雲州城中的貴人富人們建避暑山莊的地方,距離雲州城近很方便,夏天又比城中涼爽很多。當然,除了這些有錢人的避暑山莊,這裏也有農莊,住著農戶。是個風景優美又算繁華的地方。閔家的房子就在新鹽鎮背後的青玉山腳下,青玉山,顧名思義,終年青翠,山上遍種鬆柏,又有古寺隱於其中,常年供奉充足,廟宇佛殿修建精美,也是雲州城的一處勝景。閔家的房子自然比不得那些大鹽商和官宦人家的避暑山莊,隻是一處兩進的房子罷了,連個花園也沒有,後山就是鬆柏和竹林,房前屋後全是果樹,在鎮子尾巴上,一向也安靜,來往鄰居也少。一大早,雖然天氣已經轉暖,但是清晨還是有些冷。小如兒睡得早醒得早,他爹爹還睡著,他醒了就在他身邊動來動去,閔湘被他擾醒了,不得不睜開眼,撩開一點床帳從窗戶處看外麵的天色,隔著一層窗戶紙,隻見外麵光線還不是很足,房間裏光線昏暗,床對麵的貴妃榻也看不清楚。不遠的靠近農莊的農戶家的雞正在打鳴,應該不晚。他翻了個身,在兒子背上輕輕拍了拍,就又要睡過去,他體虛怕冷,這溫暖的床,小如兒人小火旺,正好睡。小如兒卻不要他爹繼續睡了,軟軟糯糯的聲音說道,“爹爹,雞叫了,天亮了,嬤嬤說今天煮水我剪頭發,還要做煎餅吃,她還買了豆子炒豆子吃,爹爹我們起吧,不然就晚了。”到了這裏,因為剛剛搬來時幾乎什麽東西也沒有,家裏忙亂,顧大娘年紀大了,他和閔長清又不會做什麽事,家裏就買了一個丫鬟和雇了一個長工,閔湘這時候道,“還睡會兒吧,你奶奶還沒讓桂子來叫我們呢。”小如兒不樂意了,“爹爹,那我起來吧,我自己會穿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