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青點點頭,拉著小牛往裏走。 “子寧!”林浩峰走了兩步,又回頭叫道。 “怎麽了?”耶律青回頭。 “你……不會再走了吧?”林浩峰心裏有些忐忑:“我沒跟你商量就買了那座房子,你別生氣。“耶律青愣了愣,道:“你買你的房子,我為什麽要生氣?” “那你不會再偷偷走了吧?”林浩峰還是不放心。 耶律青搖搖頭,拽著小牛進了院子。 林浩峰笑笑,轉身大步往城中走去。 第32章 噬心血蠱 晝夜不停的趕了兩天路後,三人終於在暮色西沉時到了雲刹堡。 雲刹堡內,除了武功天下第一的堡主夜闌珊外,還有個年紀輕輕就醫術無敵的軍師諸葛天延,這輩子收過的唯一一個徒弟便是冷夕照。 冷蔚停了馬車抱著冷夕照一路狂奔上山,守衛被嚇了一跳,正想盤問就看到了西騰臨,認得他是西川的王上,倒也沒攔著。 在前廳外的空地上,夜闌珊正和辰子樾打打鬧鬧的比武,突然就見一個老頭抱著一個白衣人衝進了院門,身後還跟著個一臉惶急之色的西騰臨,於是就有些摸不著頭腦——這算怎麽回事? “夜堡主,夕照受傷了,我們是來找諸葛先生的。”西騰臨著急解釋道。 “冷冷受傷了?”辰子樾吃了一驚,跑過去看了眼,就見冷夕照麵色有異昏迷不醒。 “諸葛先生呢?”冷蔚也顧不上什麽客套話,張口就問。 “諸葛和段星去城外的雲霧山玩了。”夜闌珊一邊吩咐下人替他們安排住處,一邊道:“前輩先別著急,我這就親自去找他們,明早就能回來。” 冷蔚聞言差點嘔血,無奈幹急也急不來,隻得先帶了冷夕照回房間。 眼見著冷蔚抱著冷夕照離開,夜闌珊也趕緊騎了馬往城外趕去,辰子樾推推西騰臨,道:“到底出什麽事了?” 西騰臨歎了口氣,把事情大致說了一遍。 “冷冷比諸葛還要懶得動,怎麽會千裏迢迢跑來西川當使臣。”辰子樾眯起眼睛:“你勾引冷冷來的吧?” 西騰臨苦笑,也沒否認,心想冷夕照原本在皇宮裏呆的好好的,若不是因為自己,怎麽會惹上這麽多的事情。 “別擔心了。”辰子樾見他一臉的內疚,於是伸手拍拍他安慰道:“諸葛醫術高的嚇人,況且他剛收冷冷當徒弟的時候給他吃了不少好東西,不會有事的。” “但願吧。”想起這兩天冷夕照昏迷不醒的樣子,西騰臨心底湧上的皆是酸疼和恐懼,從未如此恐懼過會失去,隻覺得若是冷夕照能醒來,讓自己做什麽都行。 是夜,冷蔚一直在房裏守著冷夕照,不知不覺東方就已經有了淡淡天光,看著自家兒子蒼白的小臉,冷蔚隻恨不得將那些妄圖害他的人千刀萬剮才好。自己漂泊了大半輩子,這個乖巧的兒子是自己唯一的至親,這種溫順安靜的性子,應該是隨了他的娘親吧,記憶中那個一直低眉順眼的江南女子,自己欠她的,怕是隻有等到下輩子才能還的清了。 年輕時的自己,一心隻想著除暴安良,十五歲的時候就開始闖蕩江湖,三年後就已經在江湖上有了一席之地,年少時的日子總是輕狂的,什麽都由著性子來,終是犯了錯也傷了心,累的時候恰好遇到了一個柔柔的小家碧玉,便糊裏糊塗的成了親,雖說有了家,骨子裏卻到底不是個安定的人,於是新婚沒多久就又出去遊曆,一走就是三年,三年後才想起回家,卻在推開家門的一刹那愣住,一個小小的人兒正坐在院子裏的竹凳上曬太陽,兩條小腿懸在半空晃啊晃,穿著紅色的小衣服,大大的眼睛圓溜溜水汪汪的,正一眨不眨的看著自己。 慢慢的走到跟前蹲下,伸出手指摸摸他胖乎乎的小手,就覺得滑滑嫩嫩的,也不敢用力,生怕自己手上的老繭傷了他。 小孩子咯咯的笑,伸手摸他的臉,癢癢的。 “你回來了。”自己三年前娶過門的妻子站在門口,神情平靜,道:“他是我們的兒子,我生他的時候夕陽滿天,就取名叫夕照了。” “對不起。”冷蔚站起來看著她,心裏滿是愧疚。 女子淡笑,轉身進了門。 “要抱抱~~”小夕照仰頭伸手。 帶著初為人父的喜悅,第一次伸手抱起了這個軟軟的小家夥:“叫爹爹好不好?” “爹爹。”一句甜甜的呼喚,自那天起,永遠留在了自己心裏。 於是收了吊兒郎當的性子,好好在家陪了妻子兒子一年,那年的江南出奇的冷,冬雪過後,妻子就一病不起,沒熬到開春就撒手而去,也不是沒有人再來提親,隻是對妻子的愧疚加上對兒子的責任,使自己實在是沒有心情再去成家。正好當時林中堂給自己來了封書信,求自己進宮教皇上和浩煬功夫,便也順水推舟的答應下來,在皇宮裏一住就是數年,等到皇上登基,等到林浩煬征戰歸來,等到千琅江山穩固,自己才有了重新出去遊曆河山的念頭,於是在一天午後去藥房找冷夕照。 “爹爹你來了。”冷夕照正趴在桌子上分藥材,見冷蔚進門,笑眯眯的抬頭:“我明天要去城外山上采露水,爹爹要不要陪我去?” “夕照。”冷蔚走到他跟前,認真道:“我們不在這裏住了,皇上和小林子已經不需要我再教了,明天爹爹就帶你出宮,我們自由自在的過日子去,好不好?” “啊?”冷夕照呆住。 “不願意啊?”冷蔚順手把他抱到自己腿上坐好:“這裏不是我們的家,呆久了不好的。” 冷夕照扁扁嘴巴,伸手擰擰自己的衣服邊,悶悶的答應了一聲。 晚上去禦書房裏跟花千琅說了這件事情之後,花千琅當時就急了。 “不行!師父不許走!”花千琅一臉沒得商量的表情:“就是不許走!我還想著以後要好好孝敬您老呢!” “對啊,師父你不要走麽。”林浩煬也不舍得。 冷蔚歎氣道:“我一直就是浪蕩慣了的性子,左右在皇宮裏呆的不自在,如今你們兩個都已經能獨立了,我也該和兒子繼續過日子去了,況且我又不是不回來了,有空我還是會回來看你和小林子的。” “那……最起碼讓夕照留下麽。”林浩煬看著冷蔚:“他又不喜歡出去玩,皇宮裏有那麽多草藥和書,而且大家都那麽喜歡他,他肯定很舍不得的。” “對啊,師父就讓夕照留下吧。”花千琅也附和。 冷蔚犯了難,正猶豫間就聽到冷夕照求見。 花千琅眼珠子一轉,推著冷蔚躲到了屏風後麵。 “小呆子。”花千琅出了屏風假裝什麽都不知道,上前擰擰他的腮幫子:“誰欺負你了,怎麽眼睛紅紅的?” 冷夕照看看笑吟吟的花千琅和林浩煬,再一想自己大概以後要一年半載才能見他們一次,心裏一堵,抱著花千琅就哇哇哭。 “怎麽了這是。”花千琅拍拍他的背:“不哭。” “我爹要帶我走,我舍不得你和浩煬。”冷夕照好不容易止住眼淚,一抽一抽的打嗝。 “那跟師父說,你不走了不就行了。”花千琅伸手替他擦眼淚:“你又不喜歡到處闖江湖,況且你要走了,那些醫書草藥怎麽辦,平日裏碰都不讓別人碰,帶又帶不走。” “不要了!”冷夕照下了下決心,搖搖頭道:“爹爹就我一個兒子,我不走他會傷心的,我也舍不得爹爹。”想想從懷裏掏出一堆小瓶子,一個個指給花千琅和林浩煬看,這個是治傷的那個是解毒的,權當是送臨別禮物。 冷蔚站在屏風後麵,覺得眼睛發酸,當年那個小小軟軟的兒子已經長大了,有了他自己喜歡的東西,自己是不是應該讓他過他自己喜歡的日子? 第二天冷夕照睜開眼睛,沒看到冷蔚熟悉的笑臉,隻看到桌上的一封信。 三天後,在盛京某家酒樓吃飯的冷蔚聽到一個消息,當今天子賜了皇家的金牌給冷夕照,從此之後隻居於天子一人之下。知道這是花千琅給自己的承諾,終於把一顆心放回了肚子裏,才又開始了恣意江湖的日子,隻是心裏總是有了一份牽掛,每隔半年都要回宮一趟去看看冷夕照,每次聽到他叫自己爹爹,就覺得自己始終是有個家的,心裏也是無比的舒坦。可是現在自己最寶貝的兒子有了危險,自己居然隻能幹坐在一邊守著,就覺得胸口堵得難受。 “嗯。”連日來一直昏迷的冷夕照突然動了動。 “夕照?”冷蔚驚喜。 冷夕照睜眼呆呆的看了眼冷蔚,突然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夕照你怎麽了?”冷蔚看著冷夕照的眼神,心中大駭,自己兒子的眼睛一直澄澈透明,何時有過這樣霧蒙蒙的神色出現。 一直守在屋頂的西騰臨聽到動靜後,也趕緊翻身跳到院子裏,推門就見冷夕照正在木木的往外走。 “夕照!”冷蔚試探的想抓住他的胳膊,卻被冷夕照一把甩開,心裏知道是大事不好,怎的他力氣突然變這麽大? “小夕。”西騰臨也意識到不對,走到他跟前低頭對上他的眼睛:“怎麽了?” 冷夕照抬頭怔怔的看了西騰臨一眼,突然抬手就劈了過去,西騰臨一把握住他纖細的手腕,就見他掌心變得烏黑。 “小夕。”西騰臨握著冷夕照的兩隻手不敢動,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傷到他。 冷蔚也急的團團轉,正在六神無主之際就見有一個年輕人跑進了院子。 “諸葛先生你快來看看!”眼看冷夕照的眼神逐漸渙散,西騰臨聲音有些顫抖。 諸葛氣喘籲籲的跑近一看,就見冷夕照麵色發青,手心裏一團黑色的印記正在緩緩朝四麵延展,心裏已明白了八九分,趕緊掏出隨身帶的銀針找準穴位紮了下去,就見冷夕照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氣一般,軟軟的倒在了西騰臨懷裏。 “到底怎麽了?”冷蔚拉著諸葛:“他是不是中邪了?” “不是中邪了,是中蠱了。”諸葛歎氣,讓西騰臨把冷夕照抱回房裏,道:“苗疆的蝕心蠱,他是什麽時候暈過去的?” “三天前。”西騰臨眉頭緊鎖:“蝕心蠱……倒是曾經聽父王說過,不過他說中蠱者要半個月後才會發作,而且舉止行為於正常人無異,可是小夕今晚……” “普通人被下蠱後要半個月才會發作,可是夕照他是大夫。”諸葛看了眼冷夕照,道:“年前他來雲刹堡玩的時候我教了他一些用蠱的法子,他認得這個,所以在那人替他種蠱蟲的時候,他偷偷用針封住了自己的大穴,強迫蠱毒提前發作,這時候毒發了,能製的住,也能治得好,否則的話,就算你抱著他來了,我也查不出來他昏迷的原因,等半個月後他醒了,也就徹底成了被人操控的傀儡娃娃,再也治不好了。” “那他現在沒事了吧?”冷蔚覺得手心直冒冷汗。 “前輩不用擔心。”諸葛安慰道:“夕照把自己的心脈護的很好,我替他針灸之後,大概再要兩三個時辰就能醒,再好好休息幾天也就沒事了,隻是這種蠱蟲是以血為食,他大概會有些失血過多,要好好吃點東西補一下。” 看著冷夕照緊鎖的眉頭,西騰臨眼神冷如寒刃。 今後的日子裏,即使舍了這條命,我也必會護你周全。 第33章 關門徒弟 下午時分,冷夕照果然就醒了過來,見他的眼神不再似之前那樣霧氣蒙蒙,屋子裏守著的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夕照。”冷蔚伸手扶起他:“感覺怎麽樣?” 冷夕照甩甩腦袋叫了聲爹爹,覺得有些暈暈乎乎的,再一想就想起了那天的事情。 “小夕。”一旁的西騰臨看他有點呆兮兮的,心裏有些發虛,於是試探的叫了一句:“沒事吧?” 冷夕照扭頭,就見西騰臨和諸葛站在一邊正看著自己。 “還記不記得是誰給你下的蠱?”諸葛坐在旁邊問道。 “是楚無天。”冷夕照的聲音無比沙啞,西騰臨趕忙倒了桌上的桂花茶給他。 “他說要找皇上和浩煬,還有你報仇,下蠱的時候念咒,說是讓我找機會給你們下毒。”冷夕照看著西騰臨:“你以後記得小心一點。” “嗯。”西騰臨點點頭,蹲在床邊看著他:“這事以後再說,還難不難受?” 冷夕照搖搖頭,蹭進冷蔚懷裏:“頭疼。” “蠱毒剛被我逼出來,一會就不疼了。”諸葛有點心疼自己這個呆徒弟:“你等等我去給你找點藥吃。” “先生。”冷夕照叫住諸葛:“在掙紮的時候我用寒蜂針刺了他的手一下。” “哈?”諸葛聞言笑著搖頭:“不愧是我徒弟!” “什麽針?”冷蔚和西騰臨莫名其妙。 “上次和夕照一起去後山采藥,無意中發現了一個寒蜂巢,於是就拿了回來,回來才發現蜂王已經死了,就拿蜂王混著花蜜淬了一批針,夕照走的時候拿了一些。”諸葛挑眉:“沒想到還真用上了。” “什麽用?”冷蔚問道。 “中了蜂毒的人,每日午時都會覺得陰寒刺骨,一個時辰之後方能消退。”諸葛笑笑:“要解毒,就隻有去江南千葉城外找藥仙要忘憂花,楚無天不會不知道這個。” “找到姓楚的,我必將他千刀萬剮!”冷蔚恨得牙癢癢。 “爹你別生氣了,我沒休息幾天就沒事了。”冷夕照有點蔫蔫的:“我想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