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駿欣賞著那雙愈發紅豔的耳朵,竟不再覺得炎熱。 *** 店小二除了送飯打水招呼人,還能做什麽? 當然是破壞氣氛…… 散亂虛浮的腳步聲傳到樓上時,麵紅耳赤的人瞬間變得臉色慘白,而原先笑嘻嘻的少年巴掌大的小臉則變得紅撲撲。 “小少爺?” 自覺無視那個“小”字,許駿低頭拽了把拖在癸仲腿間的黑褲,另一隻手指指天花板。等店小二推門進來時,美少年已經一臉淡然地坐在桌邊了。 小二指揮幾人將飯菜擺好,弓著腰退下後,許駿撇嘴驅走心裏略微的驚慌,打量著冒著熱氣的食物。一盆白飯,兩葷兩素四盤菜,大熱天裏他光是看著都沒了胃口,好在一邊的綠豆湯看上去還不錯。許駿不是個挑剔的,或者說在莊裏這麽些年,他雖然頑皮嬉鬧,可從沒自大到真將自己當成什麽少爺公子。 “阿——”許駿要將人叫下來時,才發現他找的人已經自覺坐在對麵了,“你倒自覺!” 語畢,害怕這刻板的死士起來請罪,又連忙道,“快把那黑布摘了,黑乎乎的吃飯看著多礙眼。” “屬下粗人一個,便是摘下頭套也趕不上主人半分美貌。” 許駿分明從那張臉上讀出了笑意!他的死士……什麽時候敢調|戲他了?不對,死士竟會開玩笑? 許駿回憶下曾經見過的那些不要命不說話手段殘忍的家夥,隻覺得這是件比鄭家被邪術滅門還恐怖的事。難道……他們其實會聊天,隻是礙著主人的威嚴而不敢放縱?或者說,自己這麽對待死士,太過放縱他了? 一桌東西被死士風卷殘雲吃了大半,美少年隻吃了幾口菜,然後就停了手對著碗綠豆湯可憐巴巴地望著對麵。可惜他大大低估了死士的定力,隻見癸仲安靜且迅速地喝下最後一口湯,擔心地問,“主人哪裏不舒服麽?” “我不餓。”明知道這人故意,可在那冷臉表現出關切目光下,許駿又覺得臉有些發燙。說不出為什麽,許駿隻知道自己沒生氣。 哦……還知道他倆之間貌似也許可能有哪裏不一樣了。 搖頭,等黑布再次遮蓋住那張讓他已經熟悉的臉,少年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失落。 ☆、為什麽是我 22.為什麽是我 避過了烈日驕陽,許駿打發死士出去探聽消息,自己也朝著鄭宅的方向慢慢走去。一路走來,房屋院牆愈發莊重考究,人的氣息也在慢慢減弱。遠遠望向飛揚的鄭宅牌匾時,徹底遠離嘈雜的少年深深吸了口氣。 望著緊閉的院門和空蕩的街道,許駿不禁想象著這裏曾經的喧囂。不是市井街頭的雜亂,而是朱門前轎起轎落,送往迎來的景象。也許來客不多,但不至於如今日這般大門緊閉、門可羅雀。鄭氏家族龐大,在朝堂軍隊任職的族人不少,而開封這支雖然因家主嗜好武學而獨立出來,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哪能想到就這麽被滅了門。 雲翔山莊的莊主許正豪若不算暗中的勢力,明麵上隻是個產業較多的商人,能與鄭家定親,不得不說是高攀。可即便曾經輝煌如此,變得蕭索凋敝也不過是轉瞬之間。 進城時許駿聽那中年人說過,事發後官府立即封了鄭宅和附近人家,許進不許出,可沒多久人就撤回了。後來就傳說這裏鬧鬼,連進去偷東西的人都出了事,再無人敢來。 許駿環視四周,心中略一猶豫,縱身躍上院牆。 “來者何人!” 許駿剛躍過城牆,便聽見一聲渾厚的嗬斥,立刻戒備起來,冷聲喝問:“誰在哪兒鬼鬼祟祟?” 由於許駿身體的特殊能力,他已知道那人的位置,但因為沒察覺到殺氣,是以少年用詞雖蠻橫,語調卻還算客氣。 果然,遠處走來個身著黃袍的僧人,看年紀已經不輕了。那人前一刻還距離許駿十數丈,轉眼就到了他身邊。 許駿心裏一驚,立即斂眉施禮道,“雲翔山莊許駿見過大師,在下奉莊主之命來此查探鄭氏之事,不知大師……” “許盟主有心了,貧僧法號淨遠。鄭施主無端受難,貧僧特來調查一二。”淨遠見少年眼裏忽然放光,接著竟有了幾絲赧然,知道少年認出了自己,於是笑道,“聽聞絕焰公子一表人才,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許駿沒想到這少林寺達摩堂首座竟聽說過自己,甚至還拿來玩笑,想到剛剛爬牆跳下來的窘態都被人看了去,小臉上寫滿了尷尬。 這時,他才發現還有三個江湖打扮的青年人朝這邊走來。其中二人為少林弟子,餘下那個來自青城派。想來這三人與自己類似,都是被師傅派來曆練的。青城的李斌易年齡最長,少林的兩人居中,於是剛滿十六沒多久的許駿瞬間多了三位師兄。 這時候,少年無比慶幸將死士另外趕去辦事的做法。癸仲若是跟來,萬一在這大和尚麵前露出馬腳,引人懷疑,可如何是好。 “許師弟來遲了,官府害怕這許多屍體惹出事端,已經在幾天前將屍體燒毀安葬。”同樣來晚的李斌易搖著頭,惋惜地說。 “是啊是啊,我剛來時見那屍體黑乎乎十分詭異,等回山告訴了師傅,再來時才知道已經沒了,真是……” “真靈!”這幾人出來後淨遠就站在一旁讓小輩交談,這時聽徒弟越說越不像話,才出言喝止。真靈隻比許駿大一歲,聞言偷偷朝他師兄真德做了個鬼臉,之後才擺出一副恭順模樣。 幾人又交流了一番案情,與許駿先前從山莊探子出得來的差別不大,除了幾個事情惡化前逃走的仆役,餘下所有人在十日內相繼死亡。 據說靠近鄭宅的幾戶人家也有人離奇死去的,李斌易一行人原想查探一二,可惜那些人都對此諱莫如深,沒問出什麽結果。見天色已晚,幾人約定明日匯合時間,便各自離去。許駿本想等幾人走後再到鄭宅各房間裏走走,可見淨遠老和尚總盯著他,隻得跟著他們跳出院牆,走回客棧。 雖然先前師傅就跟他說過一定會遇上同道,可沒來由的少年就是厭惡與這些名門正派虛偽客套。不僅是因為繁文縟節,也因為跟他們說句話都得留上半句,哪有和幹爹師傅聊天打屁痛快! “主人” 客棧裏,許駿正無聊地逗弄著半指長的肉蟲,忽然感覺死士沙啞的聲音說不出的好聽。他指揮手裏的蟲子朝地上的人彎下肉呼呼的身子鞠了個躬,才揮手示意癸仲繼續。 “除開零散的匠人小販,鄭宅附近有趙、劉兩戶人家與此事有關。趙家長子死前除大量飲水外並無異常,幾日後忽然變得狂躁易怒,當夜暴斃。此時鄭家人已死盡,趙府效仿官府的做法將人火化,骨灰放在祠堂中。至於劉家……劉家死了個庶出的小姐。據仆人說那小姐也曾大量飲水,兩日後在閨房中摔倒身亡,之後立即下葬。”癸仲忽然停下,偷瞄眼沉思中的少年,繼續道,“仆人說那小姐敗壞門風,被嫡母打死了。” 依稀察覺到死士話中隱藏的惋惜,許駿不由調侃道,“這連人都沒見過,你就心疼人家小姐了?” “屬下不敢!”癸仲驚得一抖,下一刻額頭便“咚”地狠狠撞上地麵。 看著死士忽然回到出門前的拘謹恭敬,許駿有點後悔剛剛的玩笑話,叫人起來後小心地將話題轉回去,“可問出那小姐葬在哪裏?” “城外,亂墳崗。” 許駿愣了下,撇嘴道:“走,去看看!” “現……在?”癸仲驚疑的看看天色,又瞅瞅滿臉鄙夷的美少年。 “怕?”許駿鄙夷的對象從容不下庶女的劉家夫人變成了身邊比自己高不少的精壯死士,站了會兒忽然問,“你知道那小姐長什麽樣不?” “這——”癸仲心裏計算著夏日屍體腐爛的時間,暗想就算知道這小姐的模樣見了屍體怕是也認不出來,猶豫道,“屬下聽說她被拖出去時穿的黃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