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淩將簪子接過去,先前腦中一直渾渾沌沌的,連相公送他的東西丟了都不知道,還好又被撿了回來。 “尋到我的人之前,我在另一座城裏見過了沈居明他們,祁越以為你被帶往了岐毒穀,一個人追了過去,我們現在也往那邊趕,興許還能碰上!”隻有安安穩穩地把人交到他手裏,才能讓對方消些氣吧,蕭宇珩歎了口氣,這還是自家樓裏頭回推了生意呢! 聽他這般說,何淩也就放了心,他問道:“雲師弟呢?他先前似乎受了傷,可否無事?” “他?好得很!”蕭宇珩往車壁上一靠,露出個有些戲虐的笑容,“如今和某人成就了好事,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 何淩愣了下,而後便明白過來,心裏也為他高興,對方一直以來都為情所苦,現下能得償所願,當真是再好不過。 “你現今有病在身,還是莫要久坐了,躺著休息為好。”看他的臉色還是不甚好看,蕭宇珩就抽掉了他身後的一個軟枕,扶他肩膀,“祁越那邊你無需掛心,我派了人去尋他送消息。” 何淩並未逞強,順著他的力道躺下去,得知另外幾人都安好,他身邊亦有人護送,就不用一直再緊繃著神經,放心地合上眼睛養神。 順手給他拉拉被子之後,蕭宇珩的手頓住,伺候人怎麽伺候的這般順暢?他低頭輕笑了聲,便收回手坐好,不再分神去關注躺著的人。 祁越在一處不怎麽繁華的小城裏停下來,尋了處茶館暫時歇一歇腳,趕了這麽多天的路,始終沒有發現任何人的蹤跡,要麽是對方藏匿的太好,要麽就是他們始終縮在野外,很少在城鎮中停留。 於他而言,哪個都不算是好消息,阿淩的身體狀況,若是一直在野外將就,定然要吃不少苦頭,他“啪”的將杯子擱在桌上,眉頭都要打成個結。 每過一日,他這心中的擔憂便要多上一分,即便知道對方為了能威脅他,必定不會讓他的小夫郎有所差池,依舊是止不住的憂慮。成親之後,對方還從沒有在他眼前消失的這般久過,還是在對方懷有身孕的情況下。 正在他心有所思之時,一個麵容普通,衣著普通,扔到人堆裏便再也找尋不到的男人停在他桌前,抱拳道:“可是祁越祁公子?” 祁越抬首上下打量他幾眼,未曾對其有印象,“你是何人?” “我是來給公子送信的。”男子並未自報家門,隻從懷中掏出一封信箋遞過去,“這是主子交給我的,公子看過便會明白。” 信紙上是不是放了什麽不該放的東西,祁越立刻便能分辨,眼前這封顯然是沒有,他抬手將其接過,不急不慌地拆了開來。 在看到上麵內容時,卻瞬間變了臉色,他激動得手都有些發抖,反複將信查看了好幾遍,確定上麵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 “主子說,您接到信後隻需在原地等待,不日他便會帶人過來。”男人的語氣沒有什麽起伏,平靜的將上麵的命令轉達。 “他在哪兒?!”祁越完全不管他說了些什麽,如今他怎麽安心在這裏幹等,“蕭宇珩他們從哪個方向過來的?” 男人像是預料到他會詢問一般,又從袖中掏出一張紙條,“這上麵寫的便是他們如今所在的方位,應該已經往這處來了。” 他來時蕭宇珩便將這紙條隨信箋一同給了他,說是對方要是問起他在哪裏,將這紙條給他就是。 祁越一把將紙條奪過去,都沒有打開看,便在桌子上丟了錠銀子,甩袖出門去了,他現在隻恨不得立刻便趕到他的小夫郎跟前去。 他一出茶館,便牽了馬跨坐上去,一夾馬腹就絕塵而去,分離了這麽些時日,他終於能將他的阿淩重新找回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猜對的小寶貝舉起你的爪爪~第89章 女子 他們行進的路途中, 天空又開始飄起了零零星星的雪花,並不是很大,倒也沒有給趕路的人造成什麽困擾。 在蕭宇珩的注視下, 何淩吃下去了一小盅的補湯, 是對方在先前待過的城裏打包的,就是期望在路途中吃的不那麽湊合,畢竟他的病還沒有好。 看著他將最後一口喝掉,蕭宇珩將瓷盅接過放到一旁, 遞了帕子給他, 道:“天黑之前我們就能趕到下一個城裏,到時我們會在那兒停留兩日,不然你的身體怕是吃不消。” 何淩將沾在唇上的湯汁擦幹淨,對他點了點頭, “勞煩蕭公子時刻記掛,此番若不是你,我還當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蕭宇珩聞言垂眸不知想了些什麽, 再抬眼時, 臉上依舊笑的輕佻, “祁越也算是救過我的命,這就當是小小的報答, 更何況, 照顧你這樣的美人兒,是我的榮幸。” 見他又開始不正經,何淩無奈的歎了口氣, 每每他覺得對方靠譜的時候,他就總會在下一刻打破這種感想,嬉皮笑臉起來。 蕭宇珩的嘴角勾著抹邪肆的弧度,望著他的眼睛裏卻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轉開臉,挑起車簾看了眼外麵,飄落的雪花潔白美麗,卻停留的太短,無論如何也抓不到手裏。 馬車突然間停了下來,他放下手擰起眉頭,不等他詢問,外麵趕車的屬下便先行回報道:“主人,有人攔路。” 他眯了眼睛,囑咐何淩呆在車上莫動,自己探出身去看了眼,登時挑了挑眉,朗聲道:“杜坊主當真好雅興,於雪中品茶!” 正前方的道路中央,一紅衣似火的女子靠坐在椅上,手持一杯香茗,時不時品上一口,聽見他的聲音後,便將杯子遞於身側為她持傘的粉衣少女,回道:“還不是因為蕭少樓主忙碌,四處奔忙的毫不停歇,才累的我在此等候!” 蕭宇珩縱身從車上跳下,緩步上前停在她不遠處,“杜坊主這又是何必,天天地追著晚輩跑,不知道的,還當您傾慕於我呢!” “放肆!”站於女子另一側的藍衣少女開口喝斥,同時將手搭上袖口。 “休要無禮!”紅衣女子側頭看了她一眼,止住她的動作,方又將目光轉回去,“蕭少樓主也莫要與我貧這些有的沒的,這麽些年了,我的目的始終隻有一個。” 蕭宇珩故作為難的搖著頭長歎一口氣,“晚輩的回答也始終隻有一個,收人錢財□□,我們輕風細雨樓即然接了人家的銀子,可沒有拿錢不做事的道理。” 紅衣女子“啪”的一拍椅子的扶手,臉上現了怒色,“我說過了,會出雙倍的價錢,到時將人找到,錢我也替你們還回去!” “錢財雖然重要,可我樓中信譽更為重要,對方的下落我們確實不能替你查找,還請杜坊主死了這條心吧!”蕭宇珩的態度也很強硬,沒有跟對方妥協的意思。 “信譽?”那女子冷冷一笑,靠回到椅背上,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他身後的馬車,“據我所知,蕭少樓主此番便親自退了個任務吧?這車上藏的究竟是什麽樣的美人兒,竟能讓你破了例?” 她話一出口,蕭宇珩便沉了臉色,看來樓中也是要好好整頓一番了,做事這般的處理不幹淨,要他們何用!“杜坊主,這是我樓中自己的事,就無需你來過問了吧!” “你樓中的事情我自然沒空理會,我隻關心我所托之事你究竟接是不接?!”紅衣女子眯了眼睛,即便是坐著,氣勢也絲毫不輸。 “此事晚輩隻能再次對您說聲抱歉了!”蕭宇珩一甩衣袖,回身便欲回馬車上去。 紅衣女子哪肯這般輕易便放他離去,不等她動手,身旁的兩名少女便已然竄出,同時袖中飛出幾根連著絲線的繡花針,朝著他的背心便疾射而去。 千鈞一發之際,幾名黑衣人從隱處飛身而來,手中劍身一挑,便將她們的銀針隔開,而後身形一轉,提了劍將蕭宇珩擋住。 兩名少女收針回袖,站著紅衣女子的跟前,與他們對峙。 “蕭少樓主可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女子坐在椅上未動,上挑的眉眼間卻含著戾氣,心情似乎已十分不悅。 雖然對方人數比之他來要少,但若當真打起來,他定然是討不了好去,“這麽些年了,對方若是願意,自會回來看望,既然不回來,杜坊主又何必苦苦追尋!” “這是我的事,你無需多管,你隻要幫我將人尋到便好!”紅衣女子才不管他那諸多的大道理,她若是聽得進去,也不會糾纏至今。 看來今日是不能善了了,蕭宇珩黯了臉色,抽出腰間軟劍,率先出了手,直奔那紅衣女子而去,對方冷哼一聲,飛身而起,與其鬥在一處。 何淩坐在車裏聽著外麵的打鬥聲幹著急,那名女子也不知是什麽來頭,截在這半路尋麻煩,蕭宇珩若是敵不過她受了傷可如何是好! “蕭宇珩,你這樓裏的規矩即破了一次,那再破一次又何妨?”紅衣女子甩出的絲線纏於對方軟劍之上,雙方互相拉扯,一時僵持住。 “此番不過是欠了人情,借此機會還上一還罷了,杜坊主又何必為難於我?”蕭宇珩亦毫不鬆懈,“再者說,當初接下此事的是我爹,便是破例,也輪不上我啊!” 女子手下一轉,兩人分開,眨眼間又交手數招,“若不是尋不到你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父親,我又何必糾纏你一個小輩?不如你將蕭樓主的行蹤告知於我,我便不在你這裏耗費力氣了!” 四處飛舞的繡花針,讓蕭宇珩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應付,嘴上卻是絲毫不肯落了下風,“怎麽?原來杜坊主心中戀慕的不是我,而是我爹不成?” 紅衣女子沉了臉,手上招數一變,一根針便擦過對方的臉頰,留下一道血痕,“這般的油嘴滑舌,也不怕咬了舌頭!” 蕭宇珩回身後退兩步,抬手拭去臉上血跡,勾唇一笑,“杜坊主莫不是被我說中了心事,惱羞成怒了?” “我看你今日是想把命留下了!”紅衣女子眯了眼睛,眉宇間戾氣更甚,紅袖翻飛間,穿著絲線的繡花針仿若織成了一張網,朝著對麵的人便襲了過去。 蕭宇珩側頭看了眼身後的馬車,腳下步子一錯,便朝另一個方向掠去,此時的位置離馬車太近了,打鬥起來怕是要傷了裏麵的人。 紅衣女子的針隨著他而變換了方向,鋪散開來瞬間又在其身上留下數道傷處,看著對方停頓了身形,她暫且收了招,看了眼安穩停著的馬車,道:“沒想到蕭少樓主還是個情種,為了護著裏麵的人,也是煞費苦心啊。” “杜坊主說笑了,晚輩說過,償還救命恩情罷了!”蕭宇珩就怕她的注意力往那邊放,輕咳了兩聲,笑道:“還是說,你在吃醋?” 這次女子卻未曾如他所願的動怒,她身形一閃衝著馬車而去,邊道:“我倒是想看看,車上藏的是什麽樣的絕色。” 蕭宇珩心中一慌,迅速提劍攔了她去路,卻被對方揮袖襲來,他腰身一扭騰空翻了個身,堪堪躲過去。 兩人這般大的動作,讓拉車的馬兒受了驚,抬起前蹄發出聲嘶鳴,車身跟著晃動了一下,裏麵的人發出聲悶哼,怕是撞到了哪裏。 “淩哥兒,你沒事兒吧?”被對方的出招纏住,蕭宇珩無暇分身,隻好朗聲超那裏問了句。 “沒、沒事!”半晌裏麵才傳出聲略帶驚慌的答話,估摸著是被方才突來的狀況驚了一跳。 何淩確實也沒傷著哪兒,隻是在晃動中胳膊撞到了車壁上,雖有些疼,但沒有什麽大礙,他平複了下心跳,才開口答了話。 聽見對方沒事,蕭宇珩也就放了心,他有些微惱的看向紅衣女子,“杜坊主,你我之間的糾紛,牽扯上無辜的人怕是不好吧!” “蕭少樓主嚴重了,我可沒有要將他怎樣的意思,不過是想認識一番罷了!”見他不再是那副嬉皮笑臉惹人煩的樣子,女子心中倒是暢快了些。 “他不是江湖中人,沒有什麽認識的必要了!”他側頭使了個眼色,正與兩名少女纏鬥的黑衣人瞬間變換了路數,分出一個來守在車旁。 蕭宇珩心中有些後悔,此番出來的急,未曾調出名金級殺手來跟隨,否則定然能更快地脫身,不會如現下這般被困住。 見他還特意讓人來守著,女子提唇一笑,對方越是在意,那麽此人對她就越是有用,若是將其擒住,自己的要求便由不得他不答應了! 這般想著,她的出招也隨之變化,每一式都朝著馬車襲去,絲線飛舞在各處,刁鑽的讓人防不勝防。 蕭宇珩方才便受了傷,動作較之先前遲緩了許多,如今心中又亂,自然是更落下乘,好在後方的黑衣人能將他漏掉的招式接下。 但隨著女子出手越發迅速繁複,他所顧及的方向就更多起來,眼睛緊緊的盯著那些紛亂的絲線不敢錯眼。 女子卻是在此時身形一閃,越過了他們二人直襲馬車之中,掀簾探入拽住車內人的手臂,將人拉扯出來,幾個起落停在遠處。 一切的發生不過在幾息之中,讓蕭宇珩防不勝防,待他擊落身周繡線,女子已經拽著人立在幾步開外了,當下沉了臉。 何淩此時腦中也是懵的,他隻看到一片紅色從車外竄入,眼前一花就已落在了雪地上,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蕭少樓主,你這藏的嚴實的美人兒,可是在我手中了,我們各自停手,好好談談吧!”女子說話間,跟著她的兩名少女瞬間疾退回來,站在她身後。 幾名黑衣人也退回蕭宇珩身邊,兩方的形勢又回到了最初之時,互相對峙著誰也不肯輸了氣勢,似乎連空氣都已凝結。第90章 姨母 “對一個毫無還手之力的哥兒出手, 就不怕落了玉瓏坊坊主的麵子嗎?”蕭宇珩緊緊地握著手中的軟劍,也不敢輕舉妄動。 “我不過是想與他交個朋友,又如何會落麵子?”女子看他臉色幾番變化, 心情可謂好得很, “蕭少樓主可莫要這般小氣。” “杜華裳!”蕭宇珩沉著臉喚了她的全名,看了眼麵上還紅的有些病態的何淩,冷聲道:“別怪我沒勸告你,若是他傷了一星半點兒, 你的玉瓏坊怕是會被攪個天翻地覆!” 依祁越對他的在意程度, 對方要是真的膽敢做出點什麽來,那可又是要一片腥風血雨了。 “哼,口氣倒是挺大,隻可惜我最不怕別人威脅我!”杜華裳將手中拉扯著的人拽近了些, 抬起另一隻手去捏他的下巴,“我來看看,能讓蕭少樓主這般失態的哥兒, 是如何的傾城之色!” 何淩被她拽著, 隻覺那手勁兒大的無論如何都掙不脫, 任她雙指鉗住自己的下巴,抬起他的臉朝向她。 看清他容顏的那一刻, 杜華裳便怔住了, 恍惚間,她似乎又見到了掛念已久的人,她的手有些顫抖, 不可思議地凝視著他。 對方看自己的眼神太過專注,其中的感情十分複雜,說不清道不明,即像欣喜,又像悲傷,何淩不是很懂,這個陌生的女人為何要這樣看自己? 她的異狀同樣也被蕭宇珩看在眼裏,他擰著眉絲毫不敢放鬆警惕,同時又覺得奇怪,那兩雙在對視的眉眼,竟莫名的有些相似。 杜華裳顫抖著,將捏著他下巴的手緩緩的移上他的臉側,小心翼翼的如同在觸碰易碎的寶物,她的眼睛開始泛起了紅,“姐姐……” 何淩往後縮了縮,避開她輕撫自己的手,輕聲道:“你認錯人了。” 她的手下一空,失去了那份觸感,同時也喚回了她的理智,是啊,他是個哥兒,又怎麽會是她的姐姐,不過是長相有些相似罷了。 蕭宇珩聽見她的輕喚,卻是眯了眯眼睛,淩哥兒長的與她一直在尋的姐姐相似?不僅如此,作為旁觀者的他還發現這兩人上挑的眉眼也很是相像,當真會有這般湊巧的事? 杜華裳收起了自己那份被他容貌所勾起的情緒,重新看向對麵的人,拽著手下胳膊的力道卻不由鬆了鬆,“蕭宇珩,我們也莫要多說什麽廢話了,若你想要這哥兒安然無恙,就幫我找到姐姐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