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雲瑄瞬間冷了神色,梁禎往前一步,伸手攬過了他的腰,另一隻手在他的麵頰上緩緩摩挲著,輕聲呢喃:“陛下,這麽久了,您就一點都不想臣嗎?臣可是日日夜夜都念著您。” 祝雲瑄壓著怒氣,不答,梁禎貼上去,在他唇角印上一個輕吻:“晚上再跟陛下算。” 入夜之後,寢殿裏隻剩下了他們,祝雲瑄沉默地坐在床邊,繃著肩背,緊握住的手卻在微微顫抖著。 梁禎貼著他坐下,拉過他的手將他的手指輕輕掰開,與自己的扣在一塊,一聲低歎:“陛下就這麽怕臣嗎?” “……你為什麽還要來?”祝雲瑄沙啞的聲音裏帶上了一絲不明顯的哽咽,“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放過……我?” 梁禎抬起手,捏住了他的下頜,強迫他轉過頭來,欺近過去,吻住了他的唇。 祝雲瑄閉起眼睛,睫毛顫動,被動地承受著對方的纏綿一吻。 梁禎於唇舌糾纏間呢喃出聲:“這輩子都不放。” 被壓著從身後進入,祝雲瑄一直緊繃著的身體瑟縮了起來,咬緊了牙關不願吭聲,梁禎俯下 身,略微幹燥的唇沿著他的脊椎骨一路親吻下去,再貼上左側腰間那怒放的紅梅,一寸一寸地遊移,感受著身下之人的微微戰栗。 祝雲瑄緊閉著的眼睛裏不斷滑下眼淚,也不知是痛,還是舒服。 夜色漸深,連宮燈似乎都更黯淡了許多,燭光慘慘,映著床幔之後交纏在一塊的模糊身影。 高安將熱水送進來,梁禎抱著祝雲瑄,溫柔地給他擦拭身上的黏膩,末了吩咐高安:“送壺熱茶水過來,你也去歇了吧,這裏不用人伺候。” 高安猶猶豫豫地望了一眼埋首在梁禎懷裏,看不清神情的祝雲瑄,見他未有反對的意思,應了聲,退了下去。 茶水很快送了過來,梁禎倒了一杯遞到祝雲瑄唇邊:“潤潤嗓子。” 祝雲瑄迷迷糊糊地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梁禎勾唇笑了一笑,從袖子裏取了一樣東西出來,扔進杯子裏,瞬間便在水中化開了,又再次將杯子遞到祝雲瑄麵前:“都喝完了。” 祝雲瑄下意識地皺眉:“那是什麽?” 梁禎低頭,唇貼在他頭頂的發絲上親了親:“自然是好東西。” 祝雲瑄不信:“到底是什麽?” “陛下不是想要開枝散葉多子多福嗎?這個就是能幫陛下達成所願的好東西。” 祝雲瑄驟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著梁禎:“你說……什麽?” 梁禎淡笑:“生子藥,陛下總不會不認識吧?” 祝雲瑄的嘴唇抖索著,狠狠推開了擁著自己的梁禎:“你休想!朕就是死也絕不會如你所願!” 梁禎不讚同道:“別說傻話了,做什麽把死不死的掛在嘴邊。” “你非要這麽逼朕,朕大不了就與你同歸於盡!”祝雲瑄赤紅著雙目,倏然抽出了床頭暗格裏藏著的匕首,“朕要殺了你!朕一定要殺了你!” 梁禎的視線落在那泛著寒光的鋒利匕刃上,頓了一頓:“陛下在床頭藏著這個,是想趁著臣不注意的時候捅死臣嗎?陛下覺得這樣就能如願以償嗎?” 祝雲瑄將匕首抵在了自己胸口,論單打獨鬥他絕對打不過梁禎,但他也不怕死:“朕是沒本事殺你,可你若執意如此,朕現在就死在你麵前!你若是覺得留著一具屍體也無妨大可以試試!” 梁禎冷下了目光,靜靜看著麵前怒到極致、悲憤交加的祝雲瑄:“陛下一定要這樣嗎?” “是你逼朕的!” “陛下不是想要孩子嗎?臣也想要,陛下給臣生個孩子,就跟陛下姓,立做太子……” 祝雲瑄憤然打斷他:“你休想!你明知你我是親兄弟你如何能……” “不是親兄弟,”梁禎平靜道,“臣與先帝沒有任何關係,臣的爹爹是梁家第二子,臣的父親……是他的表兄,姓蕭名君泊,臣出生之前便已經死在了南洋的戰場上。” 祝雲瑄自是不信,梁禎搖了搖頭:“臣的父親是被先帝故意送去南洋送死的,先帝的親生兒子,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經跟著臣的爹跳下了山崖,粉身碎骨,是先帝認錯了人。” 祝雲瑄眼中的淚搖搖欲墜:“這與我何幹?這些都與我何幹?你要報複人為何要找我?為何非要這樣折辱我?” 梁禎微蹙起眉:“我早說過了,我要報複的人從來就不是你,我沒有折辱你,我隻是喜愛你,想要你……” “可我不想!”祝雲瑄聲嘶力竭,“你隻會說你想要什麽!你為何從來不問我想要什麽?!為何要一而再地逼我?!我說了我不想!不要!你為什麽就是不能放過我?!” 梁禎猛地攥住了他的手腕,將人拉至身前:“你是我的,什麽後宮、子嗣你通通都別想!你想要生隻能給我生!” 祝雲瑄大睜著眼睛,不斷湧出水來:“我說過了,你休想,除非我死……” “你若真死了,我立刻就大開殺戒,將你的江山徹底敗壞,便是定遠侯又或是其他人有本事帶兵殺過來,到時候也必然是天下生靈塗炭,這是你祝家的江山,你若是真不在意,你就去死!” 祝雲瑄愕然瞪著他:“你怎能如此卑鄙……” 梁禎冷笑:“我是什麽樣的人,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你怎能這樣……你怎能……” “我怎麽做,取決於你怎麽想,陛下可得想清楚了。” 半晌之後,祝雲瑄手中的匕首掉落地上,痛苦地閉上了眼睛,連死都不行,他到底還能怎麽辦:“……你憎恨先帝,你憎恨他逼迫你爹,讓你與你爹骨肉分離,如今你卻又要做同樣的事情,將來呢?將來你要這個孩子也憎恨你嗎?” 梁禎不在意道:“隨他。” “你和先帝分明是一樣的人,你有什麽資格說自己可憐?你與他一樣叫人不齒!” 梁禎輕眯起雙眸:“至少我不會一邊說著喜愛你,一邊娶別人,我說了隻要你便就是隻要你,換了誰都不行。” 可這樣的喜愛我不想要,更承受不起……祝雲瑄隻是搖頭,眼淚簌簌而下,再說不出多的話來。 茶杯又一次遞到了祝雲瑄唇邊,梁禎耐著性子哄他:“喝了吧,往好的地方想,用不了多久陛下就有太子了。” 捏著他的後頸將茶水緩緩喂進嘴裏,看著他一滴不剩地盡數吞咽下去,梁禎的眼裏重新帶上了笑:“好乖。” 他貼上去溫柔地親吻祝雲瑄,一再舔吻過他柔軟的唇瓣,祝雲瑄恍恍然地睜著眼睛,眼淚已經流盡,眼裏最後一絲光也滅了,隻餘最深沉的空洞和絕望。第二十八章 從未有過 方太醫又一次大半夜的被傳來甘霖宮,見著皇帝虛弱地趴在床上一動不動,渾身汗涔涔,身上盡是歡愛過後的痕跡,他不敢多看,直接跪了下去。 梁禎倚在一旁,沉聲吩咐道:“陛下之前喝了那生子藥,你給看看,能不能起效。” 老太醫身子一顫,好懸未有驚呼出聲,祝雲瑄的雙眼遮在長發之後,握緊了拳頭,指尖都已掐出血來。 “何……何時喝下的?” “一個時辰之前。” 方太醫大氣都不敢多喘一下,小心翼翼地回答:“起效未有那麽快的,不過陛下年輕,按說應該一次就能成,若是真……真想要皇子,下官給開個藥方,養身子的,每日按時喝下,對陛下 身子和胎兒都有好處。” “你去開吧,”梁禎說著望了祝雲瑄一眼,手指撩起他披散下來的長發輕輕繞了繞,冷聲提醒跪在下頭的人,“今日之事,若是有人出去多了嘴……” “下官不敢!”老太醫大聲道。 “行了,你心裏有數就行,下去吧。” 打發走了太醫,梁禎欺下 身,從身後擁住了祝雲瑄,在他的肩膀上烙下一個輕吻:“陛下在想什麽?” 祝雲瑄不答,從喝下那杯藥起,他就是這般模樣,緊閉著眼睛一聲不吭,連眼淚都沒了,若非他還有氣息,梁禎幾乎要以為自己懷中抱著的是個死人。 他卻不後悔,隻要一想到很快就能有一個有著他們共同血脈的孩子,那種打從心底冒出來的喜悅與興奮就叫他無比滿足,便是祝雲瑄恨極了他,他也認了。 那日之後祝雲瑄斷斷續續地發了月餘的低熱,卻沒有停掉朝政,依舊事事躬親,不肯假手他人。每日早朝時,看到高坐在禦座之上麵色蒼白神情淡漠的祝雲瑄,梁禎總是思緒萬千,到最後又盡數化為一聲無聲的歎息。 待到低熱退去,脈象也診了出來,真正親耳聽到時祝雲瑄的神色並未有半分的波動,平靜地接受了這樣的結果,每日的安胎藥都按時喝著,隻是在麵對著梁禎時,永遠都是沉默。 這一個月淑和大長公主進宮來看過他兩回,都被他以不想過了病氣給姑母攔在了外頭,直到今日他的身子稍微好了些,才叫人將之請了來。 看著他尖瘦得幾乎快沒了的一張臉,大長公主瞬間紅了眼眶,心疼得直掉眼淚:“陛下你這到底是怎麽了啊?怎麽突然就……” “無事的,”祝雲瑄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淺淡的笑,“姑母,朕無事,真的無事。” 便是他一直強調自己無事,大長公主卻是不信的,病得這般嚴重,更要命的是整個人的精神氣都像是被人抽走了一樣,這哪裏是他說的沒有事,分明就是有了心病! “姑母,朕今日請您進宮來,是說那采選之事,便暫時停了吧。” “停了?”大長公主愕然,“為何停了?若是因為你身子不適大可以延後就是了,為何要停了?” 祝雲瑄苦笑,他豈止是不適,如今他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身子如何去立後納妃,他這個皇帝,不過就是個天大的笑話罷了。 “朕不想,”祝雲瑄微微搖頭,“暫時還不想,姑母便不要逼朕了。” “……是因為你心裏的那個人?” 祝雲瑄垂眸:“沒有,朕從來就未喜歡過什麽人,從來未有。” “可你一直拖著不成婚也不是個辦法……國嗣怎麽辦?” 祝雲瑄微怔,寬大袖子下的手握緊又鬆開,沉默片刻,呐呐道:“實在不行,大不了從宗室裏過繼一個便是了,總會有法子的。” 大長公主皺眉,對他的提議顯然十分不讚同,沒道理皇帝還年輕,卻不選後不冊妃不生自己的親生子,而是想著去過繼,隻祝雲瑄如今的性子,她是真的不知該怎麽勸。 祝雲瑄忽而又笑了:“姑母應當知道,兄長他……還活著,還有了第二個孩子,若實在不行,朕將他的孩子收為養子吧,他的孩子必是好的。” 大長公主一時語塞,躊躇許久才壓低了聲音,擔憂問道:“……陛下這樣,難道隻是因為想把位置,給阿璟的孩子嗎?” 祝雲瑄又一次苦笑:“這是個苦差事,兄長他還未必舍得他的孩子來接,不過是朕一廂情願罷了。” 若是祝雲璟想要,他是當真願意把皇位給他,給他的孩子也好,他記掛著這個江山是因為他姓祝,他並不貪戀皇位權勢,從來就不。 大長公主憂心忡忡:“你既知道,又何必如此,便不說這家國天下的,就隻是你自個,也總得有個孩子啊。” “以後再說吧,”祝雲瑄閉了閉眼睛,“都先緩一緩吧。” “可是陛下……” “就算是朕求姑母了,好嗎?” 大長公主頓時無言,半晌,隻得點頭答應下來:“……我隻是怕陛下以後會過得苦。” 祝雲瑄淡然一笑:“人各有命罷了。” 落日之前,大長公主告辭離開,剛走出甘霖宮的門,便碰到了梁禎,梁禎恭恭敬敬行了禮,大長公主冷淡回道:“昭王這樣便是折煞老身了。” 梁禎笑了一笑:“小侄是晚輩,禮多不怪,還望大長公主不要嫌棄。” “老身可沒有昭王這樣的侄兒。”大長公主神情更淡,她當然知道那些關於梁禎私生子身份的傳言,更知道當初昭陽帝是如何為了那梁家小郎君發瘋的,隻不過這幾年她冷眼瞧著,總覺得梁禎這人心機太深,之前在昭陽帝麵前裝得再謙恭孝順,那也都是裝的!她那位皇帝兄弟卻被所謂父子之情蒙蔽了眼睛,沒有發現麵前之人的包藏禍心,還為了他放棄了她從小看到大的太子,她怎能瞧這個梁禎順眼。 更別說,如今祝雲瑄這副樣子,很大可能就是因為麵前這人。 皇帝和昭王之間那些影影綽綽的曖昧傳聞早就在京中傳開了,她原本還不信,今日見到祝雲瑄這樣,又在這個時辰撞到梁禎來甘霖宮,如何還能自欺欺人。可他們若當真是親兄弟,那就是悖德亂倫,這對帝王來說是多大的汙點,梁禎他怎麽敢! 梁禎自然察覺出了麵前這位大長公主不待見自己,他倒是半點不介意,讓開了路,恭敬地請對方先走。大長公主猶豫了一下,冷聲問道:“昭王這個點還進宮來?” “有要事要與陛下稟報。”梁禎輕描淡寫地帶過。 即是前朝之事,大長公主自然不能再追究,目送對方惱怒而去,梁禎笑著搖了搖頭,進了大殿裏頭去。 祝雲瑄正在喝安胎藥,比平常苦了十倍不止的藥汁,他也能麵不改色眉頭都不多皺一下的就喝下去。梁禎看著他把藥喝完,緩聲問道:“馬上就到最炎熱的時候了,陛下想出宮去避暑嗎?” 祝雲瑄低著頭批閱奏疏,並不答話,梁禎似已習以為常,這一個多月祝雲瑄一直是這樣,無論自己說什麽他都不予理睬,即便自己有意去激怒他,他也最多隻是眉頭微擰,連多的表情的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