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暄,過去對我們來說都有不想回憶起的傷痛,既然是傷痛,為什麽還要讓自己回憶起來呢?”他低下頭,雙手附在莫祁暄困在他腰間的雙手上,就在莫祁暄要鬆一口氣的時候,那雙手卻握住了莫祁暄的手——慢慢地,掰開自己腰間的雙手。所以——“對不起。不是沒有原諒你,從一早就沒有怪過你,而是,時間再也不能回到過去了。”“窈兒······”他驚叫了一聲,卻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雙手慢慢地離開那纖細的白色腰間,而模糊了的眼前,隻有一個正在遠離自己的白色身影,和一聲如同來自幽冥深處的歎息。可笑······真可笑,莫祁暄,任由你相思成河,任由你流出了一個帝王原本不該流出的液體,任由你的心跟隨那個人起起伏伏,任由你再不甘心自己愛情的逝去······他終究,是沒有再給你機會,甚至連正式的道歉的機會都不給你······你們,你,莫祁暄,和沐傾窈,從此後,便成陌路。當傾窈一路渾渾噩噩地走到客棧門口的時候,一抬頭,就遠遠地看見一個白色的身影一閃而過。傾窈一怔,卻在見著那快得一閃即逝的白色身影時,暫時拋卻了心中的疼痛和不快,抬了步子就朝客棧客棧裏麵,那身影閃過的方向走去。原來,當真心地想要放棄的時候,曾經自己以為的一切的心痛和糾纏不開的情緒,都能在這樣的情形下拋卻下來,原來,他果真是比較冷情呢······但是,卻有的人舍不得。146.生變回軒轅國的路上,某人突發奇想要坐一坐他從未嚐試過的,冥月大陸上的馬車,於是,浩浩蕩蕩一批隊伍,雲搖宮人都威風凜凜地騎坐在馬上,隻除了隊伍中央一輛十分顯眼並且裝飾華麗的馬車,還有馬車後的一匹亦步亦趨地跟著馬車行走的棗紅馬。“老大,還有一站路程我們就到臨海縣了。”馬車外,逸風的聲音傳來,月聖國與南疆楚國這一戰過後,雖然月聖國大勝回朝,卻也掩不住損失了不少兵馬的疲憊氣息,就連跟著傾窈一起來援助的雲搖宮兄弟,也是一臉的疲憊之色。“楚國那邊有什麽消息麽?”傾窈輕輕地扣下一枚黑棋,頭也不抬地問外麵的逸風。對麵的沐承風執白棋,輕輕鬆鬆地應對傾窈的橫衝直撞的黑棋。“從收到楚國都城受威脅開始至今,南疆楚國的敗兵逃回去以後,雲公子就已經下令收兵,和趙亭一起帶著眾兄弟回軒轅,可能會比我們早一兩天到達臨海縣,而媚娘正在雲府裏麵保護夫人,夫人上次遇險還好有太子,否則······”“嗯,知道了。”裏麵傳出淡淡的聲音打斷逸風的喋喋不休,傾窈“唰”地放下黑棋,終於抬眸對車外麵的逸風道:“風,其實你可以不用跟著我們回來的,大將軍家的二公子陳喬陳大人想必不是那麽不通情達理的人。”“老大!”外麵傳來一聲心事被看穿的哀嚎,“你也知道他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而我是雲搖宮風堂堂主,跟隨老大回宮亦是理所應當的,他不會生氣,倒是老大,我看你似乎很疲憊,要不要休息一下?”“不用,下棋其實很有意思呢!”車裏麵的少年換了另一身白色錦衣,隻是在麵對沐承風的時候臉上的銀色麵具早已被摘下放在身旁的手邊上,少年執黑子橫衝直撞,甚至一點都不觀察身邊敵方的狀況,傾窈放下黑子,抬眸對沐承風展顏一笑,“改天我教你一種新的玩法,叫做五子棋,唔······是一個很遠的地方的遊戲,可比這個有意思多了!怎麽了······”沐承風放下手中的白子,一雙清冷明亮的眼眸卻看著傾窈,一動不動,傾窈被某人麵無表情的一張俊臉搞得莫名其妙,不解地回看向沐承風。“你有心事,不適合下棋。”沐承風悠悠地道,手中的白子落下,他寬大的長袖一掃整個棋盤,嘩啦一聲,棋盤頓時亂作一團,黑白子亂七八糟地混在其中,一時之間根本分不清誰的子在哪一步。傾窈看著一言不發的沐承風,心下卻腹誹毒舌男不光嘴巴毒,就連眼睛也很毒。哎哎,他總不能說自己心裏想的是什麽想的是誰吧!!於是某人嘴硬道,“能有什麽事,終於能回家見到娘親了我其實很高興啊哈哈哈······”好吧,他承認一點都不好笑。“好好休息吧。”沐家的二公子留下這句話就出了馬車,留著某人一個人在馬車裏麵想著剛才那沐二公子的表情,雙眼無神地發呆,呃——其實沐二哥說得沒錯,從那一天起,到與月聖國的軍隊分開以後,他就一直沒見過莫祁暄,說不擔心他是假的,心裏不難受也是假的,但是畢竟已經答應了沐承風會將於莫祁暄的過去全部整理好,然後回家。沐傾窈不是那種不幹脆的人,說放下,就一定能方向。是的,你能放下。腦子裏亂七八糟地想著,某人就漸漸地進入了冥想狀態,俗稱——白日夢。迷迷糊糊中,身邊好像多了一個溫暖的身子,下意識地,傾窈就朝那溫暖的源泉靠過去,耳邊傳來一陣悠長的又悲傷寂寥的歎息,有一雙手將他摟得更緊些,仿佛能感覺得到這股源泉的悲傷氣息,傾窈迷糊中伸出手摟住身邊的人。沐承風心疼地看著懷中人疲憊的眉眼,還有熟睡的緊閉的雙眸,同時也為傾窈下意識地靠近自己而沒有練武之人對外物的警惕而愉悅。傾窈,請原諒我的自私,即使是讓你一時傷心,隻要能遠離莫祁暄,我真的不後悔······“娘!”傾窈一下馬車,見到雲府門口那個熟悉的身影的時候,突然像個任性的小孩子似的朝著雲夫人撲過去,雲夫人也措手不及地愣愣地伸出雙手,而就在那纖瘦的身子要撲到雲夫人身上的時候,雲夫人麵前突然閃出一個灰白色的身影。“公子!”雲府的管家雲叔,張開雙手,麵無表情地擋在雲夫人身前,“小心!”“啊!雲叔!”傾窈一個急刹車,趕忙在要撲入雲叔懷中的下一刻刹住腳步,“你真的很討厭誒!”說罷繞過雲叔,親昵地抱著雲夫人得意地笑,不再戴著銀色麵具的絕美小臉上竟閃過對雲夫人撒嬌的神色。看著孩子氣的傾窈,眾人這才想起來,即使傾窈再強大心智再堅定,他也不過是十幾歲的少年而已,這個年紀的孩子,應該是在父兄的羽翼下,母親的寵愛下,安安心心地坐在私塾裏好好學習的孩子,或者是發下自己的遠大誌向並為之而努力的孩子,而原本就該是丞相府的天之驕子的沐傾窈,卻經曆了太多同齡人尚未經曆過的苦楚,嚐試過太多同輩人尚未嚐試過的痛,這些故事,都是別人代替不了的。這個年紀的沐傾窈,用他那雙白皙纖瘦的手,創造了雲搖宮,得到了逸風媚娘淩宇等一幹兄弟的甘願跟隨,讓那些得不到江湖人士承認的兄弟們在他的羽翼之下成為冥月大陸上令人吃驚的存在,成為百憐宮的新一任宮主,甚至創造了冥月大陸上一個有一個奇跡,可以說,沐傾窈本身就是一個奇跡,他強大得以至於讓所有人都忘了這個少年的真實年齡。“娘,好想你的茯苓糕!”傾窈高興地拉著雲夫人的手一邊聊一邊走進雲府的大門,身後一幹人等笑了笑,也跟著傾窈進了雲府。“你這個孩子,怎麽還長不大!”雲夫人嗔笑了一句,伸手擰了擰傾窈翹挺的鼻子,心裏卻也是對這個上天賜給她的兒子欣慰又心疼,從小就沒有父親的疼愛,卻在從傻子清醒以後成為沐相和陛下爭鬥的棋子,然後是一連串讓她心驚膽戰的逃亡,她的孩子,經曆了太多人世間的苦楚,卻是讓她驕傲不已。雲夫人與眾人一樣,心裏是無比疼愛傾窈的······“叩叩叩——”“進來!”傾窈從書中抬起頭來,見逸風三人推門而入,這才放下手中的東西。“老大你終於回來了宇很想你誒——”一抹鮮豔的紅色飄進來,就要撲向桌案後的傾窈,卻被另一隻黑色的錦衣包裹的手臂攔住,紅衣美人回頭,嬌嗔地瞪了一眼手臂的主人:“放開老娘,你羨慕嫉妒我能接近老大就直說!”“明明是你自己想老大還把事情推到我頭上!你這個死女人,惡心死了——”傾窈抬手揉了揉眉間,沒錯,這吵得不可開交的兩人正是雲搖宮的“金牌冤家”媚娘和淩宇。那兩人見傾窈揉眉間的動作,都不由自主地停下吵鬧,說起來,他們都很心疼傾窈,因此隻要自家老大露出一點疲憊之色,他們是會分得清輕重的。“老大,找我們有什麽事?”逸風率先走向傾窈身前的書桌,老大一回來就把自己關在書房裏麵,他們三個就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此刻夫人還在興致高漲地為老大準備接風宴,他們也才能找了這個時候而來。“風,還記得我讓你去查南疆楚國的丞相一事麽?”傾窈將手中的東西遞給麵前的三人,“這是無極的影衛從軒轅國傳回來的信息,看看有什麽有趣的地方,或者不對勁的地方!”他一隻手撐著自己光潔的下顎似笑非笑地看著三人,另一隻手則屈指扣在桌麵上,發出的扣扣響聲在一言不發的正在看信的三人中間悠悠地響動,發出抑揚頓挫的聲音。“啊!”逸風突然輕呼了一聲,驀地抬眸看向傾窈,“老大是否還記得當初月聖國陛下被刺殺之時我告訴老大的一件事?”“嗯哼!”傾窈抬著下巴,示意逸風繼續說。“當時還是傀儡皇帝的楚國陛下楚燕,在一夜之間收複了所有大臣手中的實權,而楚燕背後的那個人,很可能就是當時從一個小小的七品芝麻官上升為一品內務大臣的燕無,這個燕無利用了短短兩個月的時間,讓楚燕信任並放任他權利,不可謂不無厲害之處,而且這個燕無沒有什麽後台,背景也極其簡單,後來我就派人去查探了一下······”“難道這個燕無和我們家老大一樣,一夜之間就變得聰慧無比?”媚娘甩著自己的秀發輕笑道,還一邊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咯咯地笑。傾窈心裏一頓,卻立刻恢複過來,對於自己並不是真正的沐傾窈而是沐輕搖這件事,這個世上大概隻有莫祁暄知道,而他並沒有刻意地隱瞞自己的真實身份,況且逸風三人對他來說就是親人一般的存在,即使他不會主動告知自己的身份這件事,也不會做任何隱瞞。隻是,這個燕無,可能麽?也不無可能,自己並不是唯一一個案例。逸風笑著搖搖頭,示意媚娘聽自己繼續說,“後來我們的探子回報說其實這個燕無出現在南疆楚國的政治舞台之前,曾經失蹤過一段時間,而且還不止一兩天的樣子,但是他失蹤一回來,便是成了另一個人一般,手段凶狠殘忍至極,而且一夕之間從一介小小的芝麻官變成楚國的一品內務大臣,從此登上楚國,甚至冥月大陸的政治舞台······”“這麽說來,這位燕無在南疆楚國豈不是很熱門?”傾窈似笑非笑,戲謔地看著麵前有些局促的三個人,其實他並沒有責怪任何人,隻是想不到的是這個燕無竟然有這麽大的本事,得到了傀儡皇帝楚燕的信任不說,還可在一夜之間幫助傀儡皇帝鏟除那些手握實權的大臣,這樣的人,竟然能在他雲搖宮和軒轅國共同的眼皮子底下逃脫,真真是一個人物。“對了,風還記不記得南疆楚國軍營中的那個怪異的軍師?”“那個刀疤臉?”逸風不解地看著傾窈,“老大可覺得那個刀疤臉有哪裏不對勁?”“嗬——不對勁的地方太多了,比如說為何恨莫祁暄入骨,又比如說他為何一臉的疤痕,還有出現在南疆楚國軍營裏的目的,這些,都不對勁!”“難道是莫陛下的仇人?”媚娘挑著眉看淩宇,“一國之君的仇人肯定太多了,根本就沒有線索去追查老大你說的那個人嘛,再說——”媚娘捂著自己的肚子,果然,下一刻從媚娘的肚子裏發出“咕”的響聲,媚娘難得臉色一紅,對傾窈撒嬌道:“再說小女子也餓了,老大能不能解決了我們的饑餓之苦先?”“噗——”小女子?別說是淩宇了,就是傾窈也要忍不住笑噴了,還是強悍的逸風依然能夠麵不改色地低頭沉思。“誰說沒有線索!”傾窈冷笑著說了一句,那三人立刻抬頭,三雙眼睛灼灼地瞪著自家老大,傾窈冷笑,“不知為何,我總有一種感覺,那個怪人軍師和南疆楚國的丞相燕無,兩人隱隱之間總有一些關係,而且,我會很快被這兩個人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