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她確實見過那女子。去年在湘雪閣跟江樂師一戰的女羅刹,瘋狂,殘暴,血腥,是個叫人聞風喪膽的女殺手!  宛芙蓉從夢中驚醒,豆大的汗珠從鬢角流下來,她起身披了件外套,趁著夜色別院中的下人們都睡了,她小心翼翼的走去書房,將那上了鎖的木箱捧出來。取了一支發簪,輕輕紮進鎖孔,靜心聽聲,隨著“啪”的一聲脆響,鎖開了。  宛芙蓉鬆了口氣,早些年被鶯鶯纏著學的小本事居然派上用場了。她迫不及待的翻出那畫卷一看,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果然,就是她!  宛芙蓉心跳如雷,倆色慘白。  為何歐陽款會跟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扯上關係的?他雖說是偶然遇見,心血來潮所作的畫,可宛芙蓉感覺得到,這幅畫絕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畫得出的。畫中之人的神態,一顰一笑,一眉一眼,都刻畫的淋漓盡致。這二人不僅認識,關係肯定非同尋常。  宛芙蓉既擔心又害怕,她是親眼見識過女魔頭的凶殘的,更是為了渾然不知女魔頭真麵目的歐陽款擔心。  突然一陣冷風吹進來,在極度緊張之下的宛芙蓉狠狠打了個冷顫,猛地朝那大敞四開的房門看去。  “我去過善仁堂,也找過歐陽家,還真沒想到,原來歐陽款把姐姐藏在別院了。”清寒月光下,黃鶯鶯的身影顯得格外柔美。她背光而立,如玉的麵容隱藏在陰影之中。唯有那勾起的嫣紅色唇角,透出邪魅而冷豔的光澤。  宛芙蓉不知為何,竟倒吸一口冷氣,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莫名將昔日針鋒相對的姐妹和那殺人無數凶殘成性的紫衣女魔頭結合在一起,毫無破綻。  “你,你怎麽在這裏……你跟蹤我嗎?”  “我隻是不想姐姐受騙。”鶯鶯邁進屋內一步,目光透出厲色:“姐姐是什麽人,湘雪閣當家花魁,被五洲四海奉若神女。你是唯一能贏過我的對手,現在,卻找了歐陽款這麽個浪蕩子要托付終身,你是在糟蹋自己還是在羞辱我?”  “你說什麽?”宛芙蓉驚愕的瞪大眼睛:“這跟你有什麽關係?”  “誰讓你是壓在我頭上十年的宿敵呢?”鶯鶯說到這裏,忍不住苦笑一聲:“哪個男人比得上我跟你的恩怨深?”  “你莫名其妙。”宛芙蓉稍微緩過來了點精神,問道:“是媽媽讓你來的?歐陽款包下我一年,他若不攆我走,我沒有理由回去。”  鶯鶯冷笑一聲:“你要回去,他管得了嗎?”  “你是瘋了嗎?”宛芙蓉覺得鶯鶯很不正常,冷聲道:“你趕緊走。”  黃鶯鶯不為所動:“真抱歉了姐姐,這幾個月來我闖了男男女女的臥房不下五十幾家,連榮國公府我都去轉了幾圈,現在弄得草木皆兵,但凡晚上出個黑衣人都能被當成采花賊。我惹得麻煩已經夠多了,若目的再達不到,我不白白瞎折騰一回?”  “你……”宛芙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從金陵隨著歐陽款一路抵達杭州,路上遊山玩水數月,自然也聽過民間流傳的采花大盜。說那采花賊極其猖狂,闖入國公府尚不懼怕,官兵抓了幾個月連人家什麽模樣都不知道。萬萬沒想到,那在京中霍亂的采花賊居然就是黃鶯鶯。  “你究竟想怎樣?”  黃鶯鶯唇角勾起一道為所欲為的弧度:“帶你回家!”第60章 替身  冥冥長夜,風清月皎。  清煙坐於飛簷之上,瞭望無邊長空。從他的位置可以很清楚的觀察到遠方歐陽家別院內的一舉一動。郊外奔跑的野兔吸引了清煙的注意,他隨意的落目一瞧,正看見才跟野兔擦腳而過的鬱台。  鬱台一抬頭,也不偏不倚的撞上了清煙的視線,二者的麵部表情都產生不同程度的僵硬。  鬱台也不知自己在心虛什麽,想了想,為鞏固尊嚴刻意板起臉子,飛身上簷,冷颼颼的撇清煙一眼。  奈何清煙沒察覺到鬱台眼神中的不滿,神態從容的問道:“不是讓你回去麽,怎麽跟來了?”  鬱台很想懟他一句,但話到了嘴邊又覺得不能說的太難聽,索性彎膝坐在清煙邊上,不冷不熱的說了句:“悶得慌,出來散心。”  清煙心中有些莫名其妙,再看鬱台一臉怨婦樣,更是一頭霧水:“誰惹你了?”  “……”鬱台哼的一聲,扭過臉去不再理會。  清煙見狀,也就沒再說話。明月清風,倆人打起了冷戰。  事實證明,鬱台錯了。  他高估了自己的忍力,也低估了對方的耐力。清煙是那種一整天不說話也無所謂的人,與其說冰冷,不如說寡言少語,不苟言笑,跟江漓一模一樣。  反之,鬱台是一會兒不說話就渾身不自在的類型,他跟顧錦知很像,受不了凝重的氣氛,最經不起長久持恒的冷戰了。野兔的蘿卜還沒搬完,鬱台已經堅持不住了,悶悶不樂的回瞪清煙一眼,偏偏後者無所察覺,目光還始終盯著歐陽別院裏麵看。鬱台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盯著走進書房的鶯鶯背影道:“她很漂亮嗎?”  目標看不見了,清煙警備潛伏的專業素養致使他耳聽四路眼觀八方,“什麽?”  “你總盯著她看什麽?”鬱台憤憤不平的說:“你相好嗎?”  “休要胡言。”清煙正色道。  鬱台輕笑,陰陽怪氣的說:“嗬,三更半夜一路尾隨人家,定是心懷叵測,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看我回頭不跟江公子告你狀!”  清煙看鬱台火冒三丈的模樣,越發奇怪:“你今天怎麽火氣這麽大,誰招惹你了?被王爺罵了?”  鬱台想了想,或許這是宣泄的好機會,正要跟清煙“攤牌”,下方別院中突然跑出倆人,正是黃鶯鶯拽著一紫衫女子出書房。清煙當場警覺起來,鬱台也不好再閑扯皮,隨意一瞧那人,頓時寒毛直豎。  身著紫衣的女人,又勞煩清煙在這裏蹲點,莫不是夜來幽!?  鬱台蹭的一下站起身,仔細去看,居然是宛芙蓉!  先不提他對紫色敏感到了隨時炸毛的地步,就說宛芙蓉,她怎麽跑杭州來了?  “黃鶯鶯,你做什麽,你放開我!”宛芙蓉嬌聲喊疼,她沒想到平日裏唯唯諾諾和自己一樣的弱女子鶯鶯,力氣居然大的不可思議,她掙紮的手腕都淤青了,愣是沒用。  “芙蓉姐姐,拜托你也有點誌氣。你我是風塵女子,但也要有自己的風骨,雖然不求做妻,可那也不能當人家的第八房小妾。前麵七個女人壓著你,你嫁過去要吃多少苦?”鶯鶯硬是把宛芙蓉拽到院中,義正言辭的說:“仰慕你風姿的英雄豪傑數不勝數,哪個不比歐陽款強?你以為他待你真心?那就讓他賣了其他小妾,他舍得嗎,他做得到嗎?”  “這跟你無關!”宛芙蓉用力甩手,卻還是沒甩開鶯鶯的束縛,她怒極反笑道:“我知道,你是看不得我的好對吧?曾經在湘雪閣你我就是競爭對手,我做了十年的花魁而你呢?一直被我踩在腳下,你很不服氣是吧。現在我尋到自己的幸福了,你就趁機來搗亂,你想毀了我!”  鶯鶯聽了這話,隻是一笑了之:“我沒有你的姿色,沒有你的才氣,我有自知之明。我是嫉妒過你,甚至捉弄過你針對過你,可那又如何?你不還是花魁麽,三山五嶽的英豪名士不依舊為你鼓掌為你折腰?”  “那你現在該滿意了。”宛芙蓉美眸中透出冰冷的厲光:“我離開了湘雪閣,你就是當之無愧的花魁了!”  “施舍給我的花魁之位,我會稀罕?”鶯鶯用力把宛芙蓉往自己的方向一帶,死死盯住宛芙蓉那凶神惡煞的雙瞳:“聽著,能跟我爭輝跟我比拚之人,這天上地下隻有你宛芙蓉一人!”  “你!”宛芙蓉氣急。  “你愛歐陽款愛得要死,即便他心裏裝的那個人不是你,你也無怨無悔嗎?”  “你胡說!”宛芙蓉心頭猛顫,連聲音都夾著顫抖:“他說過,此生隻愛我一人……”  “男人的話你也信?”鶯鶯險些被氣笑,眼神瞄到始終被宛芙蓉攥在手中的畫卷,冷冷道:“既然如此,那仕女圖又是怎麽回事?”  隨著宛芙蓉身體一抖,畫卷被風掀開,鶯鶯本是隨意一看,整個人卻怔了一瞬。她一把從宛芙蓉手中搶過畫卷,仔細盯著那畫中人看了片刻,難以置信道:“夜來幽!怎麽是她?”  宛芙蓉臉色一白。  “這是歐陽款畫的嗎?”鶯鶯看那壓角章,正是歐陽款的署名。宛芙蓉一排貝齒緊咬朱唇,鶯鶯拿著畫卷走到水井旁,取了木桶中的水舀盛了點水就朝畫上一潑。把宛芙蓉嚇了一跳:“你做什麽?”  鶯鶯不理她,死盯著畫卷上的各個角落,不一會兒,在左上角空餘的地方浮現出一行字: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  宛芙蓉當場臉色慘白,宛如一顆孤立在狂風暴雨中的小樹苗。  鶯鶯看向宛芙蓉:“歐陽款是夜來幽的情郎?”  宛芙蓉猛搖頭:“我,我不知道……”  鶯鶯大膽猜測:“歐陽款是逐暉的人?”  “不,不不不……不可能!”宛芙蓉瑟瑟發抖,因為江漓的關係,她或多或少也了解了什麽是逐暉,可此刻的她根本無暇懷疑為何鶯鶯知道逐暉,知道夜來幽。  鶯鶯走近宛芙蓉幾步,目視著神情慌張的宛芙蓉,伸手指著宛芙蓉胸口的位置道:“歐陽款這裏,有沒有逐暉印?”  “那是什麽?我不知道。”宛芙蓉使勁搖頭說:“他那裏幹幹淨淨的,連傷疤都沒有。”  鶯鶯自然是相信宛芙蓉的,望著手中夜來幽的畫像,心中疑雲叢生。又詫異的回頭看宛芙蓉,再看看夜來幽,又看看宛芙蓉,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芙蓉姐姐,你仔細看看。就你這一身打扮,跟夜來幽有幾分相似?”  這是宛芙蓉不想麵對的問題,刻意別開臉不去看那畫像。  “雖然這麽說你會傷心,但好過你未來絕望。”鶯鶯道:“今早我去歐陽大宅,見到了他的夫人和那七個小妾。當時我還奇怪呢,為何八個女人都穿著清一色的紫衣。”  宛芙蓉一怔,連嘴唇僅剩的一絲血色也消退的一幹二淨。  “芙蓉姐姐還不明白嗎?”鶯鶯疾言厲色道:“你,還有那八個老婆,不過都是夜來幽的替身罷了!”  宛芙蓉好似被五雷轟頂一般怵在當下,呆呆的望著什麽,搖搖欲墜。  “芙兒?”  一聲呼喚,宛芙蓉身子一顫,鶯鶯目光一凝,先後看向那個聞聲而來的歐陽款。  “你是何人!”歐陽款上下掃視鶯鶯一遍,覺得有些眼熟,不確定的道:“你是湘雪閣的那個紅牌?”歐陽款目光向下,一眼看見鶯鶯手中執的畫卷,當場臉色大變:“大膽賊人,把畫還給我!”  “來的正好。”鶯鶯不僅不還,還死攥了畫卷一把,被水洇濕的畫紙很脆弱,稍微用點力就破了。歐陽款臉色鐵青,有氣不敢出,生怕鶯鶯把畫撕了。  “你與夜來幽是何關係?”  “這與你有何幹係?”歐陽款咬牙切齒:“你擅闖私宅,當心我報官抓你!”  鶯鶯不以為然,反而從容的笑了:“看得出來,你深愛著夜來幽。做幅畫也就罷了,題字還偷偷摸摸的,怕被誰發現啊?”  歐陽款攥緊雙拳。  鶯鶯一手拿著畫,一手拔出匕首,竟猛地對準了宛芙蓉的咽喉,問道歐陽款:“這幅畫和宛芙蓉,你選誰?”  宛芙蓉眼圈通紅,倒不是被那閃著寒光的匕首嚇得,她也不知為何,居然深信鶯鶯不會傷她。她淚眼迷茫,緩緩看向了猶豫不決的歐陽款。  “你……”歐陽款緊咬下唇,他避開宛芙蓉哀怨的視線,聲音壓得又低又沉:“你能先把畫還給我嗎?”  一句話,擊碎了宛芙蓉所有的幻想,她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卻並沒有如預料中那般跌倒在地。她被鶯鶯扶住了,淚水朦朧了視線,她僅依稀瞧見鶯鶯的臉上滿是同情,似乎還說了什麽話,可惜她已經聽不清了。  歐陽款怒不可遏,吩咐護院道:“快將此賊人拿下,送往官府定罪!”  ……  歐陽款一陣心驚,緩緩回頭一看,那些護院家奴居然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全都昏迷不醒了。  鶯鶯有些吃驚,等看見了從垂花門處走進的人,倒也不意外了。將渾身虛軟的宛芙蓉扶到石凳上坐下,將那副半濕不幹的畫遞給來者:“清煙護衛,是少主讓你來的?”  “根據公子這些年的明察暗訪,杭州歐陽家跟逐暉有著某種牽扯。”清煙手拿夜來幽的畫像,跟在身旁的鬱台也湊上前看了一眼。  宛芙蓉仍在悄然落淚,鶯鶯看在眼裏,遞了方素帕給她。  忽然一隻雪白的信鴿飛落到清煙肩膀上,他知曉消息送到,而遠處閃現的人影也叫鶯鶯肅然起敬:“少主。”  神情恍惚的宛芙蓉愣了愣:“江樂師?”  歐陽款駭然,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目光閃爍不定。  歐陽款既是湘雪閣的常客,對這位冠絕一時的江樂師自然不陌生,更對他跟夜來幽的恩怨了如指掌。  清煙展開畫卷給江漓過目。  “夜來幽曾在杭州居住過一年,也正是那一年,她加入了逐暉。”江漓看向歐陽款,後者臉色陰沉,咬牙切齒。  “夜來幽加入逐暉後,以美色俘獲人心,暗中結成黨羽,勢力一天比一天大,最後親手殺了前任掌尊,坐上首領的位置。”江漓輕揮手,清煙把畫卷收起,隨手遞給身邊鬱台。  “夜來幽那一身精絕武藝,想必也是前任掌尊親自傳授的吧?”江漓眸色寧靜,卻透出仿佛能洞察一切的光芒,刺的歐陽款皮膚發疼,他抿緊嘴唇不說話。  “憑借夜來幽的姿容,前任掌尊不可能不為她神魂顛倒。傳授她武藝的同時,也傳授他自己畢生所學的醫術。”江漓說:“隻是她反其道而行,以醫學鑽研□□,成為了令人聞風喪膽的用毒高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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