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每天起床都看見教主在化妝 作者:鍾曉生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韓江問他:“你有酒嗎?” 盧雅江遲疑片刻,道:“有。你等著,我回去拿。” 須臾,盧雅江抱著兩壇酒從九霄居裏走了出來,兩人跳到屋頂上,並肩賞月喝酒。 盧雅江問韓江:“你……出了什麽事嗎?” 韓江搖了搖頭,竟不肯說,卻笑著問盧雅江:“我看你麵有不鬱,你也有心事?” 盧雅江亦搖了搖頭。 父子倆無言地喝了一陣酒,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輕輕的歎息聲此起彼伏。過了一會兒,大半壇酒下了肚,韓江問道:“小教主對你好不好?” 盧雅江點了點頭:“好的。”頓了頓,苦笑一下,又道,“隻是他……”遲疑片刻,又不說了。 韓江道:“他怎麽了?可是他脾氣古怪?這出岫山上的人,脾氣一個賽一個的古怪。” 盧雅江看了他一眼,韓江這才想起他也是天寧教的左護法,不由笑道:“別看我,小子,你也古怪的很。” 盧雅江輕聲道:“教主他,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所以,很難滿足。” 韓江想了想,笑道:“那個家夥,我想得出。他可是時常折騰你?” 盧雅江歎了口氣,又點頭:“他雖貴為教主……有些患得患失的……” 韓江抬頭望月,喃喃道:“起碼他想要,肯要,那也是好的。” 兩人又默默喝了一會兒酒,直到酒壇裏的酒都喝空了。盧雅江道:“回去吧,一會兒教主醒了見我不在,怕要出來尋人。” 韓江點了點頭,道:“那就走吧。” 盧雅江抱著酒壇往下跳,身體剛有往下的趨勢,突然背後受到一擊,他猝不及防,隻覺身體僵住了,腳下一滑,直挺挺地往下摔去。“砰!”地一聲,他重重摔到地上,手裏的酒壇飛出去成了滿地的碎片。 韓江緊隨其後跳了下去,急匆匆在他身上拍了幾下。對上盧雅江寫滿不可思議的眼睛,他笑了笑,從懷裏取出一顆藥丸,塞進他嘴裏,道:“兒子,我幫幫你。”說罷將他的下頜一抬,盧雅江被迫將藥咽了下去。 韓江一記手刀劈下,盧雅江失去了知覺。 第132章 天快亮時,高晟風睡醒了,感覺懷裏空空如也,伸長了胳膊在床上撈。然而撈了半天,什麽也沒撈到,他不耐煩地咂咂嘴,困倦地睜開眼睛,看見身邊除了淩亂的被子外什麽也無。他又躺了一會兒,慢吞吞地坐了起來,叫道:“左護法?” 沒有聽到盧雅江的回答。 他見天色也差不多了,於是索性起床,命人送水來洗漱一番,然後出門了。 在閣樓裏沒有找到盧雅江,高晟風猜想他夜裏回江潮居去了,便出門去找人。天還沒亮透,他走在路上,時不時停下摘一朵清晨初綻的花朵,品嚐花上的露水,不緊不慢地往前走。突然,他的餘光看見前方地上有一塊紅色的物體,注意力集中過去,才看清那是一個人形。 高晟風手一鬆,手裏的花便往下落去。花還沒落到地上,他已經衝到了那人身邊,將那人翻過來一看,果然是半夜失蹤的盧雅江。盧雅江的模樣很慘,身上血跡斑斑,凝結起來的血跡使得他身上的紅衣顏色更深,臉若金紙,嘴唇半點血色也無,嘴角還有已幹涸的血跡,整個人毫無生氣,仿佛一具死屍。 高晟風臉上的血色瞬間就褪了個幹淨,把盧雅江抱進懷裏,去探他的呼吸和脈搏。盧雅江的呼吸非常微弱,若不是全神貫注地去感受,便要以為他已經斷了氣。他的脈搏亦非常微弱和緩慢,許久才跳一下,且跳的幅度非常小,指尖幾乎感受不到。 高晟風嚇壞了,抱起人事不知的盧雅江就跑,沒一會兒就衝到了尹言的淩雲居。他直接踹開門闖了進去,一進屋便發現尹言也不在睡覺,正站在屋裏子對著一把劍發呆。 尹言見了高晟風,微微一怔,瞧見他懷裏抱著的盧雅江,雙眉立刻蹙起,道:“怎麽回事?” 高晟風手足無措道:“我不知道,昨晚他和我睡在一起,半夜的時候出去了,一直沒回來,我今早在外頭發現了他,他已經這樣了。” 尹言趕緊讓高晟風把盧雅江放到床上,發現他胸口有斑斑血跡,是被酒壇的碎片紮傷的,他身上還有摔傷造成的淤青,看起來就像是和人發生過打鬥。他探了探盧雅江的脈,眉頭揪的更緊:“他好像受了很重的內傷,我完全感受不到他的內力。” 高晟風從未遇到過這種事,連聲音都發顫了:“怎麽會這樣,就在我出岫山上,是誰會傷了他?” 尹言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詫,旋即斂去,道:“叫杜諱來給他看看。” 不一會兒,出岫山的弟子就把杜諱給帶來了。杜諱檢查了一下盧雅江的情況,表情十分凝重,沉吟不語。 高晟風急急地催促道:“他到底怎麽樣?” 杜諱小心翼翼地說:“恐怕……不太樂觀。” 高晟風倒抽了一口冷氣,怒道:“那是什麽意思?你把話說明白!” 杜諱道:“他應當是被高手所傷,五髒六腑俱損,丹田被震碎,此刻尚能有一口氣在,已是奇跡,可見他……可見他求生心之切。” 高晟風失聲:“怎麽可能!” 杜諱歎了口氣,道:“可是事實的確如此。高教主,你節哀。” 沒一會兒,便有弟子前來匯報,說是在九霄居附近發現了破碎的酒壇和血跡,又有人說昨夜子時巡邏時曾見過韓江和盧雅江一起在屋頂上喝酒。 在這山上,如果有人能傷到盧雅江,那必定是高晟風、尹言或韓江三人其中之一,且不說武功高低,盧雅江對這三人最不設防。高晟風從一開始就懷疑韓江,他也在觀察尹言的神色,尹言不開口,他就先不說。如今已有弟子證實,昨夜盧雅江的確曾與韓江在一起,於是高晟風問尹言:“右護法,韓江現在人在哪裏?” 尹言遲疑片刻,微微搖了搖頭:“他昨夜就走了。” “走了?”高晟風蹙眉:“走到哪裏去了?” 尹言道:“我讓他下山了。” 高晟風一愣,礙於左右有人,並沒有立刻問個究竟。他又問杜諱:“有什麽辦法將雅江治好?” 杜諱還是搖頭:“恐怕很難。照他現在這樣的情形,不死已是萬幸。高教主,恕我直言,請你做好準備,他身受如此之重傷,死生不過旦夕之間,唯有聽天由命。他若能醒,便是奇跡。他若不醒,能就這樣一直吊著一口氣,也已是難得……” 話音未落,高晟風一個箭步上前,揪住他的領子,冷冷地盯著他,一字一頓道:“我問你怎麽救活他。” 杜諱被他揪的呼吸困難,臉色泛紅,強自鎮定地苦笑道:“高教主,在下醫術有限,不如你請別人來看吧。” 高晟風冷冷地看了他一會兒,鬆開了他的領子,命人去請朱雀尊使。朱雀尊使手下有一令弟子亦修醫術,這出岫山上的弟子們若有頭疼腦熱或是跌打損傷,皆是找那一令的弟子醫治的,醫術最好的,自然是身為四大尊使之一的朱雀尊使。然而他所學隻是傳統醫術,對於疾病和外傷頗有一套,卻不擅毒術,這也是高晟風將杜諱請上山來的緣故。 朱雀尊使看了盧雅江的情況,遲遲不說話。高晟風催促道:“他究竟是怎麽了?” 朱雀尊使道:“教主,恕屬下無能,左護法的情況,屬下實在是看不出究竟怎麽回事。” 高晟風道:“你可有辦法使他醒來?” 朱雀尊使搖頭:“屬下無能,請教主責罰。” 高晟風氣的一腳將他踹開,道:“滾!” 教中人無法,高晟風隻好再次回去求杜諱,然而無論他威逼利誘或是要挾,杜諱就隻有那一句“聽天由命”。 高晟風無論如何也想不通,韓江究竟為什麽要害盧雅江。他伊始疑心這是韓江為了報複他,故意同他開的一個玩笑,可是杜諱和朱雀尊使的嚴肅神情都讓他心慌;他懷疑是韓江給盧雅江下了什麽奇怪的毒,才讓他看起來同死了一般,於是便拿出月見草和金環蛇膽製成的靈藥給盧雅江服下,可是等了大半天,盧雅江依舊那樣蒼白無力地躺在那裏,沒有任何回生的征兆。 迫不得已,高晟風和尹言隻得先將盧雅江送上觀日峰的冰室內,盡量延長他的生命。 屏蔽左右後,高晟風問尹言:“你讓韓江下山去了?為什麽?這件事,你知道多少?” 尹言閉了閉眼,輕輕歎了口氣:“他畢竟不是我出岫山上的人,既然他傷勢已愈,我便讓他下山。我沒有想到他會做下這等事。” 高晟風問尹言:“你可知他現在人在何處?” 尹言苦笑:“不知。” 高晟風道:“尹叔叔,你去派人把他找回來。或許他有讓雅江醒過來的方法。” 尹言隻得道:“是,教主。” 離了高晟風,尹言轉眼又去了一趟杜諱和稻梅住的閣樓。杜諱和稻梅正在磨藥,見他來了,兩人放下手裏的活,起身向他致意。尹言漠然地打量著杜諱,道:“你方才所言,句句屬實?” 杜諱道:“右護法,在下才疏學淺,依照左護法如今的傷勢看來,我隻能得出這個結論。他不是中毒,而是丹田被毀,以我的醫術,的確無能為力。” 尹言走進了,看見地上放著一本書和一堆草藥。他把書拿起來,書的名字是《鶴經》。他道:“這是什麽?” 杜諱坦然笑道:“這是先師的手劄,我與小徒正按照先師的手劄試藥。” 尹言又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沒瞧出什麽端倪,隻得走了。 第133章 既然人是韓江所傷,一開始,高晟風並沒有太擔心。他想不出韓江為什麽要害盧雅江的性命,心裏也不肯接受盧雅江有可能會死的事情,於是他便固執地認定這是韓江同他開的一個玩笑,是有意報複他。 盧雅江一天不醒,他尚且鎮定;盧雅江兩天不醒,他有些急躁,卻還冷靜;盧雅江三天、四天……五六天不醒,高晟風終於急了。 盧雅江長這麽大,幾乎沒有離開過高晟風的身邊。高晟風偶爾派他出去執行任務,也是去去便回的,如若是十分凶險的任務,他便會易容後跟著盧雅江一同前往,從不讓盧雅江孤身涉險。可以說,二十多年來,盧雅江一直在他的掌心裏控製著,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想要盧雅江醒過來,盧雅江竟然敢不睜眼。 大約是日子過得太順了,但凡盧雅江有丁點心思是他覺得不能控製的,譬如長纓槍,他便會心慌,唯恐有一天盧雅江不再如從前一般陪伴在他身邊,會棄他而去。然而真正到了這一天,再想起從前那些糾纏,心裏隻覺得可笑——至少那人完完整整地陪伴在自己身邊,他眼裏看的是自己,身邊站的是自己,就連心裏想的應當也是自己,究竟還有什麽讓自己不安心?可他如今躺在那裏,卻連笑也不能一笑了。 第七天,一名手下送來了一封信,說是山下送上來的,因署名是韓江,正是教主這些天一直在找的人,所以他們不敢耽擱,立刻就把信送來了。這信原本是送給尹言的,高晟風卻擅自拆了,打開一看,立時臉色慘白地跌坐在凳子上。 信上隻有一句話:不該存在的東西,我便將他毀了。 高晟風無法克製地顫抖起來,雙目無神地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他猛地從椅子上跳起來,將信揉成一團,推開麵前的人衝了出去,一路衝上觀日峰,闖進冰室裏。 這些天他每天都要上觀日峰七八次,看看盧雅江醒了沒有。有時前腳剛出了冰室,想著也許自己一走盧雅江便醒了,扭頭又進去了。隻可惜,盧雅江一次也沒有醒過,且呼吸越來越微弱,漸漸地,等上一盞茶的功夫大約也隻能感受到他一兩次的輕微吐納。 高晟風衝進冰室裏,直撲冰床,將盧雅江抱進懷裏,不住地喃喃道:“不可能的,我不信,雅江,你快醒醒,你們父子倆這一回玩得太過火了。你快醒過來,我就不生你的氣,那七百三十七下,也統統替你免了。” 盧雅江就像一個布偶一般任他擺弄。 高晟風先是抱著他不住的晃,晃了許久也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漸漸地就冷靜了下來,跪在冰床邊安安靜靜地看著盧雅江,緩緩地摩挲著他的臉和手。 高晟風是那樣的出神,以至於尹言走進冰室,在他身後站了很久他才發現。他問尹言:“韓江找到了沒有?” 尹言搖了搖頭:“我派了三十名探子出去,都沒有韓江的下落。” 高晟風轉過頭定定看著他:“右護法。” 尹言看著他的樣子,輕輕歎了口氣,苦笑道:“好,我親自去找。” 高晟風疲憊地趴在盧雅江身上,輕聲道:“尹叔叔,你快些去吧。” 尹言恭敬地彎下腰,道:“是,教主。”說完之後又看了盧雅江一眼,悄無聲息地闔上門出去了。 高晟風在冰室裏呆了一整天,跪趴在盧雅江身邊醒了又睡睡了又醒,已不知屋外是白天或黑夜。直到聽見外頭傳來貓頭鷹的叫聲,他才知夜已深了。盧雅江昏迷,已經整整七天了。 高晟風將手指探到盧雅江的鼻下,試探他的呼吸,可是等了很久很久,半絲氣息也沒有。他慌了神,捉起盧雅江的手探他脈搏,又爬到他胸口聽他的心跳——沒有任何生命的體征! 高晟風看著蒼白的盧雅江,不敢相信自己眼前躺著的已經是一具屍體。他慢慢地爬到冰床上,在盧雅江身邊躺下,將自己的胳膊枕到他的脖子下,就像從前那樣抱著他,親了親他的嘴唇,沙啞地喃喃道:“小混蛋,你還欠本教主一個饅頭和七百三十七下,你快點醒來,別想賴了。”說罷摟著盧雅江的胳膊收了收,合上眼睛,安靜地入睡。 過了一會兒,他覺得自己臉上濕濕的,複又睜開眼,摸了一把臉上的水珠,湊到嘴邊舔了舔,有些微澀,那是他的眼淚。他茫然地看著自己手指上的水跡,身體開始小幅地顫抖,過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緊緊抱著盧雅江,放聲大哭起來。 “雅江,你醒醒,你醒醒。”他捧著盧雅江的臉,痛哭流涕道:“你、你醒了,我再也不欺負你,我一定好好待你。我知道我想要什麽了,我要你,我隻要你陪在我身邊就好。你快醒醒,我的左護法,我的雅江啊……” 盧雅江還是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裏。 高晟風趴在他的胸口,不住地喃喃著“我隻要你陪我就好”“其他什麽也無關緊要”,漸漸地,他哭累了,嗓子啞的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隻有身體還小幅度地顫抖著。 這時,一個含笑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小教主,你終於知道你要的是什麽了嗎?” 高晟風一愣,迅速回頭,隻見韓江一臉壞笑,站在冰室的門口。他猛地跳起來,要撲上去,卻因跪的太久,腿腳麻了,又摔了回去。 韓江悠悠閑閑地說:“小教主,你別急,我封了他七天,如今已過了子時,你的小左護法,你的小雅江,就快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