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處理完教務回到靳赫為他興建不久的淩雲居臥室內,屏蔽左右,脫下外衣,疲憊地摁了摁自己的眉間,正欲往床上坐,屁股剛沾到床沿,猛地跳了起來,盯著屋梁上道:“誰在那裏?”  一個青衣男子從梁上跳了下來,身形迅速掠過,將尹言脫下來的那件白衣攥在手中,笑吟吟地湊到鼻下聞了聞,道:“阿言美人,好久不見了。”  尹言看著他怔了怔:“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韓江道:“我為什麽不能在這裏?”  尹言問道:“你是怎麽進來的?”  韓江得意洋洋道:“光明正大走進來的。你們的人攔不住我。”  “什麽!”尹言微微吃了一驚。這出岫山的防守極為嚴密,創教以來從未發生過有人偷溜上山的事情,便是一隻兔子上了山,弟子們也會知道。韓江竟能破除天寧教弟子的陣法,如入無人之境般闖進他的淩雲居,而他今年也不過才二十歲!尹言頓覺自己從前還是低看了此人。他道:“你來這裏,想做什麽?”  韓江幽怨道:“阿言,你上一回就這麽把我拋棄了,我想你想的抓心撓肝,就來找你。”  尹言隻覺得自己同韓江在一起,便會常常無語。他似乎隻需要自說自話,是不用自己接話的。  這時他們聽見外麵有人靠近的聲音,同時噤聲,韓江一臉悠哉地在椅子上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尹言想了想,推門走了出去。  一名弟子行色匆匆,見了尹言後立即跪下行禮,道:“右護法,有一個穿著青衣的男子私闖上山了!右護法有沒有見過他?”  尹言很平靜地答道:“沒有。”  那人也不多問,道一聲屬下告辭後就匆匆走了。尹言看著那人離去的背影,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什麽要說謊,隻是那一刻,沒有兩個字不經思索地脫口而出。  他走回房裏,隻見韓江躺在他的床上,正抱著他的枕頭嗅,嗅完之後猥瑣地嘿嘿直笑。  尹言的麵皮抽了抽,走到桌邊坐下,道:“你闖我出岫山,既然已見了我,又想做什麽?”  韓江放下枕頭,俏皮地做了個鬼臉,托著腮道:“我隻是想見你,其他的,卻也沒想過。”  尹言微微蹙眉,道:“那你打算什麽時候走?”  韓江捧心哀怨道:“你好狠的心,我一來,你便要我走。”  尹言淡然道:“你不走,難道要留在我出岫山上嗎?”  韓江翹起二郎腿,氣哼哼道:“反正我沒那麽容易好打發。為了闖你這破山頭,我在山下守了兩個多月,研究你們天寧教弟子的陣法,才研究出破解的辦法。”  尹言不由得一愣。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心情莫名有些激蕩。韓江在山下守了兩個月,也就是說,自己一走,他便馬上追來了。  韓江撇了撇嘴,換了個話題,走到尹言身邊,抓起他的手道:“我看看你的傷勢恢複的如何了。”  尹言的傷自然是全好了,韓江探過之後,笑的很是開心。尹言看著他的笑臉,莫名有些心慌,將手抽了回來,淡然道:“天色不早了,今晚你就在我的淩雲閣裏找間房住下,以後你盡早下山,這裏不是你呆的地方。”  “找間房?”韓江敏銳地抓住了關鍵詞,眉毛一挑,指著屋裏的床道:“那我就睡這裏!”  結果——結果是他被美人兒轟了出去,推進另一間臥室歇下了。  晚上,尹言睡得正朦朧,感覺有一個溫熱的東西貼在自己的嘴唇上。一條熱烘烘的東西正在舔他的牙齒,他下意識地張開嘴,讓那東西溜進了自己口中。緊接著,他感覺自己的舌頭被揪住了,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吸他,還刮搔他的上顎,有些癢,卻也怪舒服的。他下意識地伸出胳膊摟住胸前的東西,憑著本能與他親吻。  趴在他身上的人僵了一僵,旋即吻的更火熱了,兩人唇齒相抵,舌尖互搡,無盡纏綿。也不知過了多久,尹言驟然清醒了,他唰的睜開眼,對上了韓江迷離的眼眸,猛地將他推開,伸手捂住嘴。圕馫。闁苐屋中沒有點燈,故而尹言並沒有看見,此刻韓江的臉紅熱的像個烤熟的蘋果。  韓江慌了一慌,旋即鎮定地笑道:“我是來討報酬的。阿言,你好甜。”他的聲音有些發顫,無法掩飾。  尹言不知如何應對,索性翻了個身背對著他。  過了一會兒,韓江悄無聲息地溜出去了。  翌日一早,尹言吩咐韓江盡早下山,便出門去了朱雀尊使那裏。午時,他走在路上,忽見一隊巡邏的弟子正慌慌張張地往某處趕。他心頭一跳,忙趕上去問道:“出了什麽事?”  打頭的那個弟子見了他,正欲行禮,他忙道:“不必行禮。”  那人道:“右護法,聽說是昨日闖上山的那個家夥被教主找到了,他破了教主的陣法,教主大發雷霆,我們也不知究竟是怎麽回事,正往那裏趕。”  尹言心中一慌,連忙向九霄居跑去。到了閣樓外,卻見那裏一片寧靜,並沒有意料之中的狼藉。外麵守著幾個弟子,道:“右護法留步,教主說了,誰都不準進去。”  尹言正不知所措,忽聽靳赫朗聲道:“讓右護法進來。”  於是守門的弟子讓開了一條道,尹言掩了慌張的神情,強作鎮定地走了進去。進到屋內,裏麵的情境卻叫他吃了一驚:韓江和靳赫分坐兩邊,兩人中間放著一壇酒,韓江的表情笑笑的,靳赫也並非肅容。  韓江見了尹言,對他得意洋洋地晃了晃手裏的酒碗,轉頭對靳赫道:“教主,你看如何?”  靳赫略一思索,從懷裏掏出一枚令牌丟給他:“以後有了這塊令牌,你就能隨意上山了。”  韓江不慌不忙地接了,拱手道:“多謝教主。”又道:“教主,我還想在山上多逗留幾天,你看我住在哪裏好呢?”  靳赫笑道:“你想住在哪裏?”  韓江一指一臉茫然的尹言,道:“我要住在他那裏!”  靳赫看著尹言道:“那麽右護法,這幾天你就多照料韓尊使吧。”  尹言大吃一驚:韓尊使?  韓江起身道:“那屬下就先告辭了。”  靳赫擺了擺手:“你去吧。”  韓江路過尹言身邊的時候,對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哼著小曲兒出去了。他走後,尹言忐忑不安地看著靳赫。靳赫望著韓江離去的背影,晃了晃手裏的酒,淡然道:“是個有趣的人。”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一眼,道,“阿言,你也去吧。”  尹言一頭霧水地出了九霄居,連忙去找韓江。韓江正坐在屋裏等著他,見他回來,一臉諂媚地笑道:“美人兒,我厲害嗎?”  尹言道:“怎麽回事?”  韓江道:“你們的蝴蝶使不是叛變了嗎,我和教主商量了一下,我做你們的教外四尊使之一,他許我自由出入。”  尹言不知韓江究竟是如何說服教主的,不過靳赫原本就是個很奇怪的人,凡事隨心,誰也摸不透他的心,他會有這個決定,倒也不奇怪。他歎了口氣,道:“你究竟想怎樣?”  韓江定定地望進他的眼睛裏:“我想要你。”  尹言緩緩閉上眼睛。心中似乎有什麽在激蕩,就連他自己,也弄不明白。  當天夜裏韓江又擅闖他的臥室偷香,一吻過後,本該熟睡的尹言緩緩睜開眼睛,輕聲道:“青雪劍帶了嗎?”  剛偷完香正舔著嘴唇回味的韓江一愣,差點沒將自己的舌頭咬下來。片刻後,他大叫道:“帶了,帶了!你等著!”說罷一陣風似的刮了出去,頃刻就拿著劍衝了回來。  尹言握住那劍,輕輕歎了口氣,將劍放到床的內側。  韓江要去點燈,尹言拉住了他的手,輕聲道:“不要點。”  韓江就著他的手一帶,將他扯進懷裏,滾到床上。沒片刻,兩人衣衫除盡,紅浪翻滾。  又過了一會兒,韓江停了下來,手在尹言身下摸來摸去,卻遲遲沒有下一步的動作。尹言有些難堪地問道:“怎麽了?”  黑暗中,他看不清韓江的表情,卻聽見他用有些苦惱的語氣道:“我不會,接下來怎麽做啊?”  尹言頓了頓,伸手去扯被子:“算了。”  “不算!”韓江大叫一聲,壓住他伸出去的手,匆匆忙忙夠到床內側的青雪劍,往他懷裏一送,“給你了給你了!你都收下了!”  尹言差點被他用劍砸的吐血,捂著胸口咳了一陣,無奈地搖了搖頭。之後的事情,也就隨著韓江去了。  那夜之後,武學奇才韓江韓少俠的必讀書目中除了《xx劍譜》和《xx槍法》之外,又多了《龍陽寶鑒》以及《春廂秘史》等書籍。    第138章 番外之陌上誰家少年郎(五)    韓江費了千辛萬苦才拿下他的尹美人,自然舍不得走,恨不能天天拉著尹言纏綿。然而尹言有許多事要處理,自然不能總陪著他。韓江也是個閑不下的主,於是每次尹言一出去,他便在這山上閑逛。出岫山山頭不少,好玩的地方也不少,統統逛下來,也能消磨許多天。  這天尹言辦完事回到住處,還沒走進院子,就聽見裏麵似乎有打鬥的聲音。他心頭一凜,連忙衝了進去,隻見院子裏盧天彩正舞著赫赫生風的鞭子與韓江纏鬥。她的功夫不如韓江,韓江嬉皮笑臉的,倒也不甚認真,不過是在陪她玩耍罷了。  看見尹言走進來,盧天彩和韓江同時收勢。韓江將劍往劍鞘裏一送,饒有興致地打量著盧天彩,道:“美人的妹妹也是個大美人啊。”  盧天彩抖了抖手裏的鞭子,帶著點得意的笑容,不屑地哼了一聲。  尹言不知怎麽的,聽了他這話,心裏竟有些不大舒服。  盧天彩道:“哥,這新來的韓尊使,你怎麽也不替我引見一下?”  尹言淡然道:“你這不是見到了嗎?”  盧天彩看著韓江笑道:“你這人有些意思。你打算什麽時候下山?”  韓江看了尹言一眼,道:“若沒有人趕我走,我就是呆上一兩年,也不會膩。”  盧天彩盈盈一笑,道:“過兩天你來找我,你陪我練功的話,我便請你喝我親手做的百花釀。”  韓江道:“好啊好啊,明天我就來找你。”  尹言有些淡淡的不悅,卻隻是微微蹙眉,始終站在一旁不語。  盧天彩走後,尹言問韓江:“你打算什麽時候下山?”  韓江一愣,委屈道:“你怎麽又要趕我走?”  尹言道:“你走了,還可以再來。你總不能一直呆在出岫山上。教主封你為教外尊使,是要你完成任務的。”  韓江微微氣惱道:“什麽任務,我的任務就是把美人抱在懷裏!”  尹言麵無表情道:“這天下的美人何其多,你的任務想來不輕。”  韓江摟住他的腰,親了親他的嘴唇,捏著他的下巴,目光熾熱地看著他:“從我第一眼看見你,這天下的美人便隻有你一個入得了我的眼。”微微一笑,碾著他的嘴唇輕聲道:“何況,青雪劍也隻有一把。”  尹言閉了閉眼,輕輕歎了口氣。  韓江又在山上逗留了好幾天,盧天彩幾乎每天都來找他。他原本就是個熱情的人,一來二去便和盧天彩混熟了。這天盧天彩見到尹言,對他說:“韓江這人好生有趣,和那些蒼蠅一般的男人不同。”  尹言道:“你……別對他出手。”  盧天彩有些驚奇地看了他一眼,聳肩道:“我隻是對他有些興趣罷了。”說完之後仿佛有些不悅,燦若春花般的小臉鼓了鼓,轉身走了。  半個月後,韓江終於離開了。  韓江這一去,倒也果真傳了些江湖消息回來。靳赫封他為教外尊使,隻不過覺得他這人有趣,倒沒想過他真能為天寧教出上什麽力。沒想到這韓江放著武林正道不做,竟還當真為他們魔教賣起命來。實則韓江曾聽尹言說過教主與他們兄妹有恩,故想著替尹言償還一些恩情罷了。是正是邪,他卻從不關心。  那之後,韓江每隔兩三個月,便會上出岫山一次,呆上十天半個月,又走了。他就這樣來了又走,走了又來。他來了,尹言總嫌他太膩人,可他走了,尹言又著實想他。  時光倥傯,一晃眼就這樣過了兩年。  韓江又一次上了出岫山,一來便纏著尹言喝了許多酒。他喝到臉色微醺時,抓住尹言的手,目光灼灼:“阿言,你的恩情報完了沒有?”  尹言癡癡地望著他。  韓江從懷裏掏出一本泛黃的書,遞到尹言麵前,那是五輪教的心法秘籍。尹言十分茫然,草草將書翻閱了一遍,翻到最後一頁時,瞧見頁腳有一行龍飛鳳舞的字:門隔流水,十年無橋。  韓江握著他的手道:“這行字是我們五輪派和你們天寧教的祖師爺韓子凡親手寫的。門隔流水,十年無橋。我第一回見了你,便想和你一起效法他與郝伍二人,從此山長水遠,隻有你我二人。”  尹言嚇得一下將手從他手裏抽出來,神色慌張:“你要帶我走?”  韓江望著自己空落落的手愣了愣,複又靠過去再次抓緊他的手,道:“對。跟我走吧,阿言。從此以後闊別江湖,做對閑雲野鶴,無拘無束。”  尹言起先是緩緩地搖頭,漸漸越搖越快,拚命地將手從韓江手裏抽出來。他顫聲道:“不……我不能跟你走。”  韓江急道:“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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