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有昨日裏在暖閣裏的幾句利話,但刻板印象很難改,大部分人眼中,他依舊是那個安安靜靜,弱不經風的秦王妃。楚昭出征在即,一應事務變得繁忙起來,要交代巡防營的事,還要督促軍需糧草的籌備,這次他要直接先帶一部分走,因此得去盯著進度,免得有些人陽奉陰違,磨磨蹭蹭。夜裏沈子衿由著他鬧,身體逐步適應後,倒是也能多鬧一鬧了,好在楚昭本來就時時顧惜他身體,即便要分別了,念得緊,對他也還是很溫柔。楚昭曾經問如果他去巡防或打仗,走個十天半月,沈子衿會不會想他。如今真要去邊疆,楚昭卻不問了。因為沈子衿的答案是肯定的,他已經知道了。兩人帶著熱意擁在榻上,楚昭吻過他眉眼,啞聲道:“想把你也一起帶去,又怕你跟著吃苦……”沈子衿笑了笑,沒說話,隻也偏頭回吻他。就算沈子衿願意吃苦,也沒法跟著走,皇帝連虎符都不給隻給金印和聖旨,是絕對不可能放沈子衿出京城的。京城這繁華地啊,也是座金絲籠啊。兩人這回足足鬧了一夜,沈子衿腰酸腿軟,早飯都是在床頭吃的,直到午飯才下地,即便秦王再溫柔,也改變不了沈小侯爺是個脆皮的事實。鬧太久,就會變成如此。沈子衿坐在軟墊上歎氣,不行,還是得抽時間鍛煉鍛煉了。用過午飯後不久,東寧又來請教學問,剛說到一半,孟管事急匆匆跑進來。他老人家雖然身強體健,但也極少用跑的。“侯爺!”沈子衿聽他焦急的語氣,心頭微微一沉,預感不妙。“外麵、外麵來人,皇上召你進宮,說是想見見你。”沈子衿其實很想霍然起身,然而腿還有點酥,辦不到這麽高難度的動作,因此他坐在原地,在所有人神色都一變的時候,安如磐石。東寧是嚇得真起了身:“皇嫂!”皇上從不召沈子衿單獨入宮,楚昭出征在即,他召沈子衿前去,還能為了什麽?周圍人都緊張起來,沈子衿被他們圍著,本來也提起的心反而慢慢放了下來,這種時候得有個主心骨,總不能大家都跟著亂。孟管事急得很:“王爺還在督辦軍需,怎麽辦,先派人叫王爺回府?”“孟伯,別慌,”沈子衿嗓音如清泉,仿佛碰上的不是事兒,十分冷靜,“來的隻有公公,還是有旁人一道?”孟管事愣了愣,才飛快道:“還有禁軍和錦衣衛,說是護送王妃。”那可以確定了,來者不善,這一趟進了宮,怕暫時是出不來了。沈子衿捏了捏手指,聲音依然穩住了:“去回話,就說給我一點時間整理衣冠,隨後就到。“小白。”白梟:“在!”“你去把武服換掉,做小廝打扮,隨我一道入宮。”白梟:“是!”東寧也立刻道:“皇嫂,我跟你一起入宮,我去找皇祖母!”沈子衿揉揉他的頭,這次沒有拒絕:“好,宮中你更熟,麻煩你了。”沈子衿輕呼一口氣,撐著桌子緩緩起身:“孟伯,我給王爺留個口信,關心則亂,讓他不用著急。”他此番入宮,看似危局,可這危字的刀口對著誰,恐怕還不好說呢。第73章 宮闈森森,殿宇巍巍,這不是沈子衿第一次入宮了。頭回來的時候,他還抱著我在古代旅遊的心態,權當參觀曆史宮殿,看得津津有味。這回來的時候,就沒什麽欣賞的意趣了。景總是隨人心而變動的,人開心時,枯木枝丫也是水墨風雅;人心涼時,爛漫山花也是滿目皆傷。沈子衿覺得,這宮裏的牆是挺深挺長的,盡管皇帝還專門吩咐給他抬了轎子,也總覺得走了好久。入了暖閣,沈子衿瞧了瞧皇帝的臉色,光看外表,還很康健。皇帝先不鹹不淡拉了幾句家常話,而後道:“聽說你前些日子身體不好,凶險萬分,還是國師給拉回來的。”沈子衿先前在暖閣裏懟人的話,承安帝確實也有驚訝,但過後也沒怎麽放心上。兔子急了還咬人呢,當時為了軍情大家都焦頭爛額,沈子衿有點兒脾氣鬧一句無傷大雅。畢竟沈子衿先前也塑造過渴望報效大齊報效皇帝的人設。沈子衿把自己人設穩住了,感激:“是,還得多謝陛下和國師。”“無妨。”承安帝一副慈祥長輩的模樣,“秦王出征在即,你一個人在府上也無他事可做,不如就進宮住一段時日,朕讓國師再好好給你調理調理,要是能把病根除了,豈不是皆大歡喜,也好讓在外的秦王放心。”沈子衿心頭一嗬:讓秦王放心?怕不是讓你放心。他就知道,今天進了宮,皇帝就沒準備輕易讓他出去。好在他早有心理準備。而且讓國師給他調理身體,那可是正中下懷,還省了沈子衿把話題往上麵引的功夫。不過麵上沈子衿還是要驚訝的,他一愣:“陛下,這、這是否不妥?”承安帝撚著佛珠:“有什麽不妥?”沈子衿看起來局促極了:“陛下厚愛,能得國師看顧,我感激萬分,可我宿在宮中,是否逾矩?”承安帝哈哈一笑:“都是自家人,何來逾矩,你放心住,把身體養好再說。我想想,你就住宣華宮吧,待會兒朕讓人去王府傳信,讓他們遣三五個你平時用得慣的人,剩下的人手和東西宮裏都有,定不會虧待你。”承安帝:“來人,帶秦王妃去宣華宮。”沈子衿好似被帝王厚愛觸動得難以言表,行禮動作利索又真誠,狠狠彎腰:“臣謝陛下隆恩!”全公公笑眯眯一掃浮塵:“王妃,這邊請。”沈子衿跟著全公公,白梟跟在沈子衿身後。他作小廝打扮,明麵上也沒有佩刀,但實際上身上藏了武器,而且入宮時沒有被搜出來。入了皇宮,沈子衿的安全就主要靠他了。全公公領著人,卻在去宣華宮的半路被人截下了。攔路的是太後宮中的掌事姑姑,紫姑姑。“哎喲,紫姑姑。”全公公臉笑成一朵花雖然他大部分時候都捏著這樣的笑,“您這是要去給陛下傳太後什麽口信?那您請,就不耽誤您了。”紫姑姑也見了個禮:“全公公有禮,奴婢是奉太後旨意,來迎秦王妃去慈寧宮小住的。”全公公麵色一僵:“這……姑姑,可陛下已吩咐,王妃要去宣華宮啊。”老狐狸怎麽不知道這是又鬥上了,可宮裏這些人,即便鬥上,一個二個也是笑眯眯,說話妥帖得很:“外男怎好宿在太後宮中啊,而且咱家聽說公主也剛回宮了,秦王妃更不好去”他話沒說完,就見紫姑姑忽的嘴角一勾,全公公心裏咯噔一聲,瞬間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但潑出去的水已經來不及了。果不其然,紫姑姑一笑:“王妃怎可算‘外’男,公公,您這話說得,唉。”全公公頭皮一緊,而紫姑姑再不給機會,直接朝沈子衿道:“王妃,隨我來吧,太後惦念您呢。”全公公慌忙:“陛下已經”“陛下那邊,太後自會去說,王妃入了宮,太後想念,想讓他在近旁侍奉,難道還做不了這個主嗎?”有時候做事,就得講究先斬後奏,找準時機,沈子衿此刻跟著去了慈寧宮,事情敲定,安排住所而已,皇帝強留他在宮中本就會遭人揣測,到時候難道還非得來慈寧宮要人不成?沈子衿衝紫姑姑溫溫和和一笑:“勞煩姑姑帶路,我去給太後請安。”“不敢說勞煩,分內之事,王妃殿下隨奴婢來。”慈寧宮中依然檀香四溢,偌大的宮殿缺不了一間給沈子衿的屋子,東寧正不安地團團轉,看到沈子衿來了,急急忙忙毫無形象地撲過來:“皇嫂,他可有為難你!”沈子衿笑著抱了抱他:“無事。”隨即他退開身,朝太後行禮:“多謝太後相助。”太後輕輕歎了口氣。她腕間也掛著一串佛珠,太後垂眸,看著珠串,眼神卻好像望向了遠方,片刻後才緩緩沉聲,嗓音浸在歲月裏:“陛下十歲起,便在哀家膝下長大,哀家待他如親子,教他仁義良善,他也曾珠規玉矩,令先帝與哀家歡喜。”皇帝並非太後親子,但太後膝下無子,也的的確確用心教養,把他當親兒子看,無論其中是否摻雜利益,該給的情誼不比親母子少半分。曾經的母慈子孝,是真實還是虛假已經不重要了,如果是假的,無非更寒心,就算是真的,這些年情分也該消磨完了。太後閉了閉眼,輕輕拂過衣袖,衣服幹幹淨淨,但她卻像撣去了什麽東西。“若你們有需要哀家援手的地方,盡管開口便是。”太後這話可不像單指沈子衿在宮內小住的事,沉重得別有深意。沈子衿便埋首,再度鄭重行了一禮,一切盡在不言中。宮中在住所上,沈子衿借著太後先下一局,而宮外,楚昭也接到了沈子衿入宮的消息。他先是一愣,隨即拔腿轉身便朝門口疾行。孟管事大駭:“殿下,殿下!侯爺還給您留了口信,您聽一聽!”不怪他害怕,楚昭轉身的一刹那,渾身殺氣四溢,血雨腥風裏淬出的煞氣驟然爆開,他平日在沈子衿麵前意氣的眉眼結了寒霜,冷得懾人。而且秦王轉身時,手是按在刀柄上的。捏得死緊,指節都泛白了。活像他要立刻衝進宮裏,一刀把承安帝直接劈了。“沈子衿”三個字成功讓怒不可遏的楚昭釘住了腳步。孟管事趕緊道:“侯爺說,入了宮,他反而更方便行事,這是機會,他讓您不必心急,也不用擔心,好好打仗,他會把該掃的東西都掃一掃,待您歸家。”孟管事說完,心焦地去看楚昭神色,楚昭神色沒有半點舒緩,但也沒再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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