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益於仗劍已然提前將西羌六十三部的首領全部召集,受降台上,遊溯可以一齊召見西羌六十三部的首領。遊溯坐在主位上,看著西羌六十三部的首領問: “諸位應該都已經看過雍國的條件了,可還有什麽異議?”都到這一步了,當然是有異議也要憋回去。但是仗劍沉默了許久,還是說道: “貴主,我等還是想請貴主再解釋一遍‘區域自治’的意思,以免日後鬧出矛盾來。”遊溯看了一眼白未,白未會意,對著西羌六十三部的首領說道: “簡而言之,現在的西海地域將成為雍國的領土‘西海郡’,雍國將在這裏設立郡守,郡丞,郡尉。此三人分管西海郡的政事與兵事,人員均由朝廷調派,西羌各部不得幹預。”“西羌各部均要遵守雍國的法律,一旦有人犯法,西羌不可以包庇。當然,如果有人未曾犯雍國的法律,西羌諸部也不得以其觸犯各自部族的規則為由進行懲戒。”“西羌年五十以下者,均要學習大晉的文字,語言,日後雍國會在西海郡設立學堂,年十六以下者均要在學堂完成學業,否則其父母,宗族犯法。”“但與之相對的,西羌各部可以保留自己的習俗,你們依舊可以祭祀羊神,隻是不得采取人祭的手段;服飾無須更改,可保留如今的左衽習慣;西羌人擁有與大晉人一樣的政/治地位,可以參加科舉,在雍國官場為官做吏,甚至加入軍隊。”“總之,一旦簽署這份條約,那麽諸位以後就是雍國人,是大晉人,要遵守大晉的規則,也可以在大晉的土地上生存,你們也可以享有雍國人的一切政策,但卻能保有自己的文化。”仗劍問: “如果西羌人在雍國做官,我們和雍國人的機會是平等的嗎?”白未微笑: “當然,諸位都是雍國的子民。”最終,在白未的舌燦蓮花與遊溯的連連保證之下,西羌六十三部在經曆了一個月的思考,問詢下,推舉仗劍為西羌首領,於白石城簽訂了這項證明西羌是大晉的一個民族的條約《白石盟約》。遊溯笑著將盟約收起,卻並沒有忙著撤軍,而是留下一萬鐵騎配合日後前來西羌設立郡縣的官吏。他本人則是選擇直接打道回府回到長安,匆忙到恨不得快馬加鞭星夜趕路,希望時間流逝的再慢一些。因為遊溯得到了一個很糟糕很糟糕的消息齊國被滅國了。忽然間就明白了為什麽老一輩會說一代不如一代。視頻會議裏大領導六十多一口氣講兩個小時不帶喘氣的,底下四五十的中層領導聽得認認真真還能互相嘮幾句,最後麵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坐的腰酸背痛腿抽筋,因為沒有手機玩已經要死掉了。當然,我不是說我。******第39章 駟孔阜月色微涼,清淡的圓月在深藍色的天幕中孤獨地懸掛,卻善意地灑下些微月光。一隊輕騎在夜色下踏塵而來,馬蹄聲因馬蹄被布帛包裹而並不明顯,卻依然驚動了無數飛鳥。滾滾煙塵喧囂,驚動了寂靜的長安城。陳糾早已在雍王宮朱雀門前等候,見到夜色下的一隊輕騎與滾滾煙塵,便知是雍王已然先帶領親衛率先回到長安。陳糾放眼看去,卻見月色朦朧下,輕騎全身黑甲,並沒有陳糾想見的那襲白衣。雖然早知道白未的身體支撐不住星夜趕路,但是想到自己沒能見到先生,陳糾還是感到幾分失望。輕騎在陳糾麵前停下,陳糾彎腰: “主公……”主公卻衝他“噓”一聲。陳糾一愣,他下意識抬起頭,卻發現遊溯的懷中正酣睡著一個人影,一身潔白的衣衫被遊溯的黑色大氅包裹,一路疾馳都沒有沾染上一星半點的泥塵。陳糾震驚得下巴都要掉了: “先,先生??”遊溯低聲說道: “先生乏了,先讓他睡一會兒。你去召集諸位大臣,讓他們現在就來明興殿。”陳糾道: “聽聞主公今夜回歸,諸位大臣都沒有回家,現在還在明興殿等著主公呢。”遊溯點點頭: “善。”他沒有第一時間去明興殿,而是抱著白未回到了自己的寢殿。待安頓完白未後,遊溯吩咐了一句“不要讓任何人打擾先生”之後,才換下了風塵仆仆的衣衫,走進他闊別已久的明興殿。果然如陳糾所說,雍國現在排得上號,叫得出名的官員都已經在明興殿上坐好了。遊溯放眼看去,就見每個人的臉上都是罕見的凝重。崇雲考的眼底是掩飾不住的青黑,杜望,韋由房等人的臉上更是清晰可見的憔悴,可見已經不知多少時日沒有睡好了。遊溯坐在主位上,拋棄了所有的開場白,直接問道: “現在誰能告訴孤,齊地究竟發生了什麽?”他的聲音是所有人都未曾聽過的冷肅,冷得讓人透心涼。見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出頭,崇雲考不得不歎了一口氣: “主公,齊國沒了。”遊溯的聲音不辯喜怒: “繼續。”崇雲考很想有人能在此時救救他,但素日裏能為一文錢和他掰扯幾天幾夜的官員們此時都安靜的如同鵪鶉,沒人敢在這個時候觸雍王的黴頭,崇雲考隻能硬著頭皮說下去: “去年臘月,黃河決口,影響了整個黃河中下遊地區,也影響了齊國的大部分國土。但是齊國執政沒能很好地救災,導致齊國上下災民萬千。災民沒有得到安置,秋收之時看著逐漸收獲的糧食,便開始有人搶糧。”“而這時,齊國上下竟然將這些搶糧的災民全部打成叛賊,齊國執政甚至派出了軍隊來‘平叛’。黔首不滿之下發動了起義,鬼麵軍首領渡河突現臨淄,將這些災民都變成了鬼麵軍。”一支數量龐大的,有人組織的,對齊國政/權十分不滿的叛軍,卻出現在齊國的首都臨淄,之後發生了什麽簡直無需猜想。崇雲考道: “齊國執政帶著齊王薑逃離臨淄,現在不知所蹤。齊國被鬼麵軍占據,渡河於琅琊建國,國號為‘周’。”崇雲考停在了這裏,似乎是接下來的話他不知道應該如何去說。眼見崇雲考的額頭都浮現出冷汗來,遊溯卻用一種平靜的,甚至可以說是冷漠的聲音說: “仲父,說下去。”時隔多日,遊溯再一次喚他“仲父”,隻是崇雲考的臉上卻看不見絲毫的笑容。麵臨遊溯的催促,他隻能苦笑: “渡河沒有稱帝,而是說他奉天之命以待真正的天子,在遇到真正的天子之前,都是為天子治國理政,因此隻是自封‘棣公’,稱將行‘共和執政’。”隻是所有人都知道,共和行政不是重點,重點是崇雲考至今都沒有說出來的那條政策。隻是這條政策無人敢說,於是遊溯替他們說出來了: “然後,渡河在他建立的周王朝重新恢複了國野製度。”這一刻沒人敢說話,他們都沉浸在巨大的震驚,甚至可以說是恐懼的狀態當中,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是好。當年武王伐紂建立周朝,歸順周王朝的人居住在高大的城池內,稱為“國人”,不歸順周王朝的人則居住在野外,稱為“野人”。對比這些桀驁不馴的“野人”,歸順於天子的“國人”則被賞賜了無數的政/治權利,在周王朝扮演著極其重要的角色。西周之時,周厲王對山川林澤收稅,引起了國人的不滿。周厲王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搞出了衛巫監謗,殘民以逞,逼得國人道路以目,甚至寫出了《碩鼠》一詩來嘲諷他。最終,西周國人暴動,將周厲王趕下台,迎來了被儒生吹捧數百年的共和行政。春秋之時,更有子產新政引發國人不滿,鄭人甚至當街叫罵“孰殺子產,吾其與之”,猖狂無比。正因國人極大的政/治權力引來了諸位侯王的不滿甚至是恐懼,因此從春秋晚期,隨著奴隸製度的逐漸消失,國野界限變得極不分明, “國人”這一階級也在統治者們潛移默化的引導下,和野人一起逐漸變成了“黔首”。從此,侯王之下,皆是黔首。他們是統治者放養的牛羊,要被統治者選出的“牧民者”當成牲畜一樣放養。可是現在,有一個怪人,他要將那些做了幾百年的牛羊,再一次變成人。這些豪右貴族不明白為什麽會有人放著王侯將相不做,卻要為了那些低賤的黔首去追求權力,但是他們很清楚,這樣的苗頭決不能再生。韋由房第一個出列: “主公,臣以為此時當興兵伐周!”韋由房甚至給出了個理由: “當年大晉立國,高祖斬殺白馬,與諸臣歃血為盟,稱‘非季氏而王者,天下共誅之’。今有渡河狼子野心,公然反叛,主公身為高祖子孫,當行高祖之諾,興兵伐周!”韋由房的話音落下之後,遊雍官場竟有半數以上的官員附和。遊溯看著這些人粉墨登場,被光影遮住的臉上看不出表情。******【齊地,青州,平原郡,祝阿】祝阿,古時稱作“祝柯”,是平原郡中的一座小縣城。傳聞武王伐紂之後,將遠古聖王與夏商之後都封為“二王三恪”,這些諸侯是曆代聖王天子的血脈,是周天子的賓客,而非臣子。而被封在祝阿的,就是帝堯之後。帝堯之後在祝阿繁衍生息,逐漸發展出了一個枝繁葉茂的家族平原越氏。馬奴之亂以來,平原越氏因兩位女性後代而聞名,其中大越氏成為了前任齊王的王後,生下了現任齊王季薑,大越氏的親弟弟越之光更是成為齊國執政,輔佐自己的外甥。小越氏則是嫁給了前任楚王,生下了如今的楚王辭。隻是大越氏和小越氏並不是親姐妹,而是出了五服的族姐妹,關係並不親近。在鬼麵軍占據了齊王宮之後,齊國執政越之光便帶著自己的侄子齊王薑與齊王薑的姐姐昌國翁主季姚逃到了祝阿。祝阿有著平原越氏近千年的傳承,但是越之光知道,這裏可以是越之光的家,卻不能是齊王薑的家。越之光對季薑說道: “主公,我們必須離開。”季薑今年才十二歲。他五歲喪父,七歲喪母,可以說是姐姐季姚和舅舅越之光帶大的,因此十二歲的季薑對越之光有著超乎尋常的信任。季薑道: “都聽舅父的。”說完,季薑還笑了一聲: “如今我已不是什麽齊王了,舅父不要再這樣叫我了。”他笑的清淡,臉上不見一絲一毫成為亡國之君的怨恨,仿佛剛剛被滅亡的,不是自己的國。聽到齊王薑的話,越之光的臉上湧現出難以抑製的愧疚來: “阿薑,對不起。”季薑卻道: “這不是舅父的錯。齊國之弊,從父王在的時候就已然積重難返,如今不過是無力回天而已。”季薑一點都不怪他,越之光反而更難受了。一旁的季姚問: “舅父,我們現在要去哪兒?”昌國翁主季姚不是大越氏的女兒,她的母親是前任齊王的七子,據說是個東夷女子,是被前任齊王從山林裏東夷人的聚居地擄來的。後來這名東夷女子受不了齊王宮的憋悶與前任齊王的三妻四妾,自己扔下女兒偷偷跑了。於是,昌國翁主就被齊王後大越氏養大,一直喚齊王後大越氏為“母親”,越之光為“舅父”。季姚問: “我們現在去燕國還是楚國?”楚王辭從父輩血緣來看,是季薑的堂兄;從母係血緣來看,是季薑的表兄。大越氏和小越氏的關係雖然並不親近,但到底層關係在,楚王辭不會將前來投奔的季薑拒之門外。燕國如今是燕王易水掌權,燕王易水的妹妹,漁陽翁主季鳶則是越之光的未婚妻,有這樣的關係在,燕王易水也不會拒絕季薑的投奔。然而麵對季姚給出的這兩個選擇,越之光卻說: “都不去,我們去雍國。”“雍國?”季薑問, “舅父,為什麽?”越之光解釋道: “楚國正與竇太主對峙於淮水兩岸,我看楚國自身難保。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楚國不是一個好去處。”“至於燕國……”越之光尷尬地說, “當年老燕王身死,燕王易水和漁陽翁主求到齊國的頭上,但是我們並沒有幫忙。如今去求燕王,燕王怎麽可能真心相助?哪怕收留了我們,我們也沒辦法在燕國過得好。”季姚聞言苦笑: “這可真是作繭自縛了。”當年趙王求親當時還是燕王世子的燕王易水,前任燕王不同意,趙王怒殺前任燕王,現在的燕王易水於靈前登基,發誓要為父王報仇。但當時趙強燕弱,燕王易水自然求到了未來妹夫的頭上。可惜越之光就是個光杆司令,他倒是想出兵幫助燕王易水,奈何齊國的豪右們不願意。相比之下,齊國的豪右們更喜歡趁機瓜分燕趙二國的領土。於是,一場尷尬的戰爭就在當時上演越之光派出了少量的兵馬幫助燕國和趙國對戰,後方的齊國豪右卻打著齊國的名字占據了燕國無數土地。雖然豪右的行為非越之光所欲,但越之光可不敢打賭燕王的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即便越之光已經解釋過是他實在搞不定齊國的豪右,但萬一燕王易水心裏覺得是越之光當麵一套背後一套,越之光現在送上門去,豈不是把臉伸出去讓燕王打?再加上他的未婚妻漁陽翁主,越之光對她的唯一印象就是這是個很厲害的姑娘,敢在燕國危難的情況下孤身一人下江東以請求朝廷的幫助,最終還成功了。除此之外,越之光對他的未婚妻一無所知,因為他們甚至還沒有見過麵。也是因此,越之光隻能含恨將燕國從避難名單中劃掉。更何況……越之光道: “相比於楚國和燕國,雍國更加需要我們,因為雍王溯姓‘遊’不姓‘季’。”******遊溯沒有在第一時間答應出兵河周,理由是雍國剛剛經曆一場戰爭,一時之間沒有能力再發動第二場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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