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檀所說的那個幕後之人,很可能就是這個世界的法則。與神鳥剛才的寥寥幾句對話之後,秦遊產生了一個大膽的猜想,那就是自己的係統和每個世界的法則之間,說不定也有千絲萬縷聯係。生存遊戲,積分商城,這些東西不是很眼熟嗎?為什麽他現在才意識到?“可時穆已經贏了,他成了通天樓主,把火種重新掛回去了。就算覓羅後來又出來搗亂,他不也解決了嗎。為什麽那個生存遊戲還沒結束?”“因為時穆不是一個完整祭品。他身上有神鳥的血脈,但並不純粹,他們需要的是一個完全能夠取代神鳥的人,換句話說,他們想要造神。其中的關鍵就在於真正的神鳥之心。”“什麽意思?”秦遊一頭霧水,“時穆不是已經拿到神鳥的心髒了嗎?”“非也。”靜檀道。“你忽略了一個細節,我方才跟你說過,祭品在永無止境的輪回之中,無數次自相殘殺,在時穆之後,必然也有其他人成為贏家,但神鳥之心,無論是在過去還是未來,都隻有一個。”“所以遊戲獎品根本不是神鳥之心……那遊戲是個騙局。”秦遊眼皮一跳,自己都沒察覺到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那千年後鎮壓鬼族,終止彼岸無盡永夜的是什麽?靜檀發出了一聲長歎:“那所謂的火種,是時穆自己的心髒。他的血脈不純粹,一整顆心髒才能鎮得住彼岸的冤魂。”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如有雷亟全身,秦遊恍然大悟,難怪他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好感度就如同一潭死水,怎麽刷都是零。那時的時穆沒有記憶,沒有心髒。但他依然向秦遊靠近,就如同飛蛾撲火,僅是出於本能。第一百三十三章 真相(三)“所以真正的神鳥心髒在哪”秦遊晃神片刻, 隨後問道。沒有人回答。空氣陷入了絕對的寂靜,被蒙了雙眼之後,他的其他感官變得前所未有的敏銳。他聞出那個古怪的氣味變了, 變得有些熟悉, 那是藍瑛花的香味,好像從很遙遠古老的地方飄散而來。他的眼前分明還是一片黑暗, 卻恍惚之間瞧見一片絢爛的藍色花海, 花冠無風自動,在永夜裏掀起層層疊疊的波浪。花海蔓延到天邊,那裏佇立著一座高聳入雲,亙古不變的樓。秦遊心念一動, 一顆火紅的烈陽從天邊冉冉升起, 那陽光太過灼目,照亮了通天樓上雕刻著玄鳥的飛簷鬥拱,花海成了火海,刹那間滿目都是刺眼的紅。他眼睜睜地看見花海被燃成灰燼, 然後烈陽越來越小,逐漸暗淡下來, 好像離他越來越近,秦遊一伸手, 就將那枚小小的太陽握在手裏。隨著他收攏掌心, 眼前的一切都再度陷入了黑暗。黑暗裏響起靜檀的聲音:“孩子, 你很幸運。”“為了防止火種落入海妖一族的手裏,神鳥在陷入長眠之前,將力量已經十分微弱的火種藏在萬千因果中, 等待那個命定之人將它重啟。而時穆在你身上留下的契印,你身上流淌了神鳥的血脈, 使你能夠容納神之心而不會遭到反噬。”“未來你見到的時穆神魂殘缺,我用神木的種子替代心髒給他續命,又用藍瑛花的種子為藥引穩固他的神智。但這些都並非長久之計,在他胸腔裏的種子徹底枯萎之前,你將火種帶回去,讓神血與他徹底融合,他就會代替神鳥成為這世間最後的神明。”聽上去未免太荒謬了。所謂的造神計劃就是把神的心髒換給時穆,簡直草率得如同小孩子玩的換裝遊戲。秦遊皺著眉問:“成為神以後呢?時穆會變成什麽樣?”“正如世俗所說,全知全能,長生不死。”“可這是他想要的嗎?”神鳥被同族拋棄,被世人囚禁在通天樓裏,不得已成為守護人世千百年的神,可誰問過的意願?時穆獨自在那高處不勝寒的樓裏等了秦遊千年,如今神明大手一揮,要給他永恒的壽命,讓他繼續延續那無盡的孤獨。秦遊想起時穆最初的樣子,一個幹幹淨淨的小孩兒,對別人冷冰冰的,唯獨對秦遊笑得露出梨渦,跟小太陽似的。可最後卻變成了瘋瘋癲癲的通天樓主,偏執地等一個不是真正愛他的人。這個人如今要把他推向更深的深淵。“這是他的宿命,孩子。”靜檀淡淡道。“去他姥姥的宿命。”秦遊啐了一口:“沒有別的辦法?比如我把這火種掛天上,然後把時穆的心髒拿走,帶他離開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再也不回來了。那晦氣的樓主誰愛當誰當去。”他直言不諱,靜檀停頓了許久才繼續道:“且不論你手裏的火種力量已經非常微弱,鎮不了鬼族太久。你還記得我之前說的麽,時穆成為通天樓主之時,已經永遠屬於彼岸,就算你把他強行帶走,彼岸也會將他的魂魄召回。你想要他離開這裏,隻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毀掉通天樓。”“怎麽毀?”“你當真要這樣做?毀掉通天樓,是當初的神鳥都沒能做到的事情。”“廢話少說,你肯定早就料到我會這樣選。”秦遊終於把身後的束縛解開,但他沒有摘掉眼罩,而是席地而坐,省一些力氣。靜檀悠悠道:“我繼承神巫一職,已有三千年。我的族人背叛了神鳥,神鳥將他們放逐,卻留下了我,隻因為我是築造通天樓的那位祭司的後裔。我的神是寬厚的,慈悲的,信任我的忠誠。”“神鳥是被拋棄的神明,的夙願是前往神國度,尋找的同族。自我成為神巫,我翻閱了無數古籍,為尋找那些已經不存在的神的蹤跡。後來我在家族的宗廟裏找到了線索。太古時期,當時就有修行深厚的大妖在靈氣充沛的寶地建設通天樓,遴選被神明眷顧的神子進行祭祀儀式,不過成功飛升的屈指可數。“通天樓的特殊格局能夠匯聚天地靈氣,但建在彼岸,就成了至陰之地,生魂一旦進入,將被困在其中永世不得超生。不過彼岸的通天樓內部的格局卻與古籍之中描繪的並無差別。我猜測我的祖先並沒有完全欺騙神鳥,通天樓既然能幫助古時的大妖飛升成神,說不定那裏真的是離神之國度最近的地方。我在神社舉行了十天十夜的祭祀儀式,火種之力最為強盛之時,彼岸的怨靈躲在地底,我隻差一點就能幫助神鳥完成夙願。”“但你的同族中途攪局,重創了神鳥,儀式失敗了。”秦遊若有所思。“不錯,我的神明肉身被毀,力量迅速衰竭,後來發生的一切你已知曉。我假意與覓羅同謀,其實仍在尋找祭品和神子,我從來沒有放棄過。本來時穆是成為神子的最佳人選,但他替代覓羅成為樓主,已經無法成為神鳥複生的容器。”靜檀的語氣毫無波瀾:“你若不願時穆成神,便代替他成為神子。隻是你體內神鳥血脈稀薄,若要淬煉出可供神明降臨的肉身,還需吃不少苦頭。即便如此,你也心甘情願麽?”“其實這才是你的目的吧。”秦遊冷笑道。過了很久,靜檀才繼續開口:“神鳥告訴我,你不屬於這個世界,你是為了時穆來的。我向你承諾,一切塵埃落定後,我會將你送回未來,屆時,你可以履行你方才所說,幫時穆拿回他的心。然後神鳥會在你的軀殼裏複蘇,經由儀式,前往神之國度。通天樓會倒塌,彼岸會恢複原樣。你的存在會被抹去,而時穆會回到一切還未開始的時候,繼續普通的生活,沒有人會記得你,包括他。”“孩子,你不願他成為孤獨的神,可難道忘記你,就是他想要的麽?你不用著急作出選擇,我會等你三日,仔細考慮吧。”秦遊沉默了。他自詡薄情寡義,在無數個世界裏穿梭時,隻把自己當作過客。即使他的任務通俗來說就是跟人談戀愛,若換做一個多情人,難免在過程中情難自抑,芳心暗許。但秦遊不會,他的情感總是被理智主導。比起談戀愛,他更擅長殺人。可係統沒有去綁定一個情場高手,而是選擇了他。現在複盤一下,他刷好感度用了什麽手段?好像也站在原地勾勾手指,對方就倒貼過來,他有時還要嫌人家矯情。有時說兩句肉麻的話,親熱幾下,對方就死心塌地了。時穆就是一道最簡單的送分題,因為答卷人是秦遊,他就把標準答案明明白白地展示出來,還怕秦遊不答,自己顛顛地就把分加滿了。秦遊直到現在也無法理解那種情感。再喜歡的東西,過了一段時間也總覺得膩味,人總是喜新厭舊的。時穆是那個例外麽?靜檀說他們都被困在結局注定的棋局之中,一切早有安排。說不定時穆的人生是被操控的,情感也不由自主。而秦遊也一樣,他分明可以撒手不管,卻終究為之動容,他要救他,難道這也在法則的控製之中?念及此處,秦遊不免嗤笑。他的人生宗旨隻有一條,要活得隨心所欲。他想做什麽就去做什麽,若是人連自己心裏的念頭都懷疑,豈不是世界上最束手束腳的人?“不用三天,我來做那個倒黴的神子。”他望著眼前虛無的黑暗,好像在與無數個似曾相識的麵孔相望。“我總覺得,他已經愛我很久了。情情愛愛,好像總讓他傷心。還不如忘了來得痛快。”第一百三十四章 鬼族邪術通天樓。覓羅坐在一麵六角銅鏡前, 一個容貌俊秀的狐耳青年站在她身後,打理披散在背後的長發。“請帖都發下去了麽。”她卸掉了晚宴上的濃妝豔抹,眉宇間少了那抹不可一世的戾氣, 顯得那張美豔的麵孔越發楚楚動人。“都發下去了, 按樓主大人的吩咐,金商兩家勢力範圍之內的名門望族, 保持中立的世家, 還有那些有一定地位的大妖,通天樓的密使遍布彼岸的每個犄角旮旯,您名單上的那些市井裏的小人物自然也無一例外。狐耳青年低眉順眼地回道,“不錯。”覓羅頷首。狐妖指間纏繞著那海藻一般滑膩柔亮的發絲, 幽香縈繞在他鼻尖, 他不由得回想起這頭發的主人昨晚與他溫存時的千柔百媚,不由得心猿意馬起來。鬼使神差之間,他開口試探道:“樓主大人,前幾日商家二少爺橫死在晚宴上, 可祭神大典仍要如期舉行,在下鬥膽問大人, 神子之位可有頂替的人選?”他心裏惦記著方才的柔情蜜意,卻不曾想話音剛落的刹那, 身前的人透過黃銅鏡, 那雙眉目如同鎖定獵物的毒蛇一樣看向了他。“哦?一隻慘白的手閃電般地從寬大的袖子裏伸出來, 卡住了那狐妖的脖子,他剛才還笑意盈盈的臉頓時因為缺氧而漲得通紅,低頭一看, 那哪裏還是他記憶裏的柔荑,分明是一隻布滿鱗片、指甲極長的恐怖利爪, 再稍一用力就能擰斷他的脖子。狐妖乃是商家旁係之子,自從前幾日被金奉入通天樓內,他憑借著狐族姣好的容貌和甜言蜜語得了覓羅的青睞。他一時春風得意,竟然昏了頭把對方當作了耽於美色、滿腦腸肥的富紳,以為吹兩句枕邊風就能將對方哄得團團轉,為自己爭取一些好機會。“我倒是忘了。”覓羅勾唇一笑,隻是眼裏沒有一絲笑意:“你出身商家,跟那些滿身騷臭的狐狸是一丘之貉。沒什麽本事卻最愛做白日夢,天天肖想著自己不配得到的東西。”她手中施力,狐妖奮力掙紮,可絲毫無法阻止覓羅的利爪越來越緊,他喉嚨裏發出”嗬嗬”,臉色變得青紫,很快就要窒息而亡,而耳邊再度響起了覓羅惡魔般的聲音:“這麽多年了,靜檀還沒有放棄她的癡心妄想。若不是看在她三千年前舉行那荒謬至極的祭神大典,我的祖輩也不會找到封印神鳥的機會,她為海妖一族立了大功,否則我早就找機會除掉她了。”“所謂的神子和祭神大典,隻不過是一場鬧劇。臭狐狸和蠢牛都當得,你把我哄高興了,也不是不能讓你當個神子玩玩。”狐妖耳邊已經響起了嗡嗡聲,早聽不清覓羅正在說什麽。隻感覺脖子上的力氣突然一鬆,空氣如同甘霖一般湧入他的肺部。他剛剛從閻王手裏逃過一劫,還沒來得及開口討饒,隻聽覓羅輕哼一聲,一張美豔動人的臉轉瞬變得比羅刹更猙獰:“不過我最恨貪心的人。”她的眼眸突然變成了詭異的灰白色,臉龐浮現出淡淡度的青黑色紋路。狐妖還沒從剛才那恐怖的窒息中緩過來,覓羅便再度湊近,到一個情人耳鬢廝磨的距離,紅唇微啟,一股黑煙飄散開來。那黑煙仿佛有自我意識一般,在空中分成幾縷,宛如幾條小蛇一般分別鑽進了狐妖的七竅之中。這是鬼族邪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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