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起一半,赫然與床尾一隻白色公狼四目相對,那白狼迅速撲過來一隻狼爪按在他嘴唇,將他又按回枕頭上。幽暗的病房,野獸四腳站立於病床上,狼尾下垂,他低頭與青年對視。月光從微透的窗簾印進來,殷弦月看著這俊逸無比的狼,心跳監測儀出賣了他,原本正常的頻率忽然瘋狂“滴滴滴滴”。“路槐?”他輕聲問。白狼點了一下頭,然後坐下。殷弦月撐著坐起來,一人一狼,相顧無言了半晌。顯然,路槐此時雖然是獸態,但打開寵物店的籠子再潛入醫院找到殷弦月,對他來講不是什麽難事。所以殷弦月省去了“你怎麽過來了”這種問題,直接問:“是不是傳送點失效了?”白狼點頭。果然,否則路槐應該從暗巷回去洛爾大陸……殷弦月又問:“狼形態會持續多久?”白狼舉起一隻爪子,剛舉起來就立刻放下,因為猛然想起這個人他會捏自己肉墊。“5天?”殷弦月試著詢問。狼點點頭。這是件苦惱的事情,路槐在這裏不得不裝成狗,不然會更麻煩。他此前在寵物店就差點被老板識破,還好他拚命揚著尾巴,總之做盡了背叛祖宗的事。“那也沒辦法,你這麽晚找過來,是怎麽了?出什麽事了嗎?”殷弦月問。路槐確實有話要說,但他這會兒是狼,本來麵目表情就貧瘠,靠比劃的就更別想……殷弦月“哦哦”了兩聲,扭著身子去拉床頭櫃的抽屜,裏麵有紙筆,用來寫入院評價的。有紙筆的話就好多了,起碼狼可以叼著筆寫字。結果抽屜剛拉開,隔壁床大爺忽然鯉魚打挺地坐了起來。那大爺坐得筆直,殷弦月動作一僵,少有的,連路槐都怔愣了一下。大爺打哈欠、伸懶腰、掀被子,也不知道為什麽這病床之間的藍色隔離簾沒有被拉上,殷弦月管不了那麽多,眼看大爺就要扭頭看過來了他拽著狼腿拉進被窩,自己的腿壓在狼身上,棉被一蓋,裝睡。大爺扭頭看了一眼,打著哈欠往衛生間去了。被窩裏的人緊緊抱著狼,路槐一動不動,殷弦月也不動,雙方都很緊張。所以說寫書的人也不必將人物塑造得如此巨細無遺,比如路槐的肉墊是粉色,比如路槐的毛發柔軟,比如一隻狼身上有烏木沉香味……路槐也沒能好到哪裏去。他在這短暫的時間之中,腦袋裏冒出來一個無論如何都壓不下去的想法自己是被神緊緊抱在懷裏的小狗。並且,狼卓絕的聽力,讓他能無比清晰地聽見殷弦月心髒的跳動,甚至他有一絲欣慰地覺得,這顆心髒此時跳動得非常有力量。路槐在黑洞洞的被窩裏眨了眨眼,他感覺到有輕微的呼吸困難,他不知道是因為殷弦月緊緊摟著自己的脖子,還是因為這被窩裏的空氣緊缺,總之……緊張。這是路槐一生中從未有過的感覺,他非常緊張。狼趾緊張、狼耳緊張、喉嚨緊張。當年在瘟疫沼澤清剿臃怪,1v3被圍毆到差點折了一條狼腿都沒這麽緊張。終於,洗手間裏的抽水馬桶嘩啦啦響了一通後,大爺回來病床重新躺下,殷弦月才鬆了口氣。他輕手輕腳地拎起被子,和裏麵的赤瞳四目相對,一時間,雙方都有點凝固。“呃。”殷弦月試探著發出了一個單音節。“嗯。”狼也發出了一個單音節。殷弦月趴在床邊,一條胳膊垂下來,手指替白狼壓著紙。白狼借著月光,叼著筆在紙上寫字。由於他是趴著的,路槐四腳著地,剛好狼的後背和病床一樣高,所以殷弦月一偏頭,鼻尖掃到了白狼的耳朵。狼的耳朵條件反射地抖了一下,他在殷弦月這裏不用裝狗,尾巴尖垂在地板上。殷弦月撿起紙。「我來檢查你的生命體征」顯然路槐還沒寫完,那個“征”的最後一橫哧啦被拖得老長,一直到紙的邊緣。“我沒什麽事。”狼點點頭。路槐是真的有些擔心他,因為狂暴狀態結束後,狂暴期間的所有記憶恢複,他很清楚他對殷弦月都做了些什麽。他稍微有點愧疚。“對了,你有多久沒看我的書了?”殷弦月問。狼懵了,狼在自己有限的麵部表情之中擺出了懵逼的樣子。殷弦月說:“我感覺……它在試圖獨立行走,你能明白嗎?它已經是一個自有邏輯的世界了,它想按照現有的底座向上自由生長,但它又沒有強大到自生劇情。原本在遊樂場的那一章,你成功營救了阿菲爾議員,審判長和守護者從異種星球回來之後,就開始走內鬼線,但是……事實你也看到了。”事實就是現在這樣,路槐狂暴了,殷弦月為了結束他的狂暴狀態,把他帶來這個世界。結果一個躺在病床,另一個變不回去現在是狼。相顧無言,無語凝噎。“不過目前的好消息是,在網站上,它覆蓋掉了我寫的劇情,所以可以定論的是,它還是依靠著小說存在。”殷弦月說,“並且,它是在我給的劇情上在‘節外生枝’,比如,它目前能做到的極限,就是讓你吸入夢魘花而狂暴。”狼覺得合理,點了點頭。殷弦月扭頭看了眼大爺的床,大爺看上去睡著了,他向路槐伸手:“所以,在營救阿菲爾德現場,通話器震動的10多分鍾裏,發生了什麽?”“左爪,軍火攻擊。”“右爪,超自然生物攻擊。”狼沒有動。殷弦月又說:“都不是?好,左爪,魔法攻擊。右爪……異種攻擊。”狼把右爪放在了他手上。-殷弦月在第二天的下午出院了。寵物店的老板聽聞了暗巷那裏的事情,是這隻白狗為主人呼救,深深感動,沒有收寄養費用,但向殷弦月推銷了能夠刻上主人聯係方式的狗牌,以及項圈和牽引繩。骨頭形狀的小狗牌,有兩行字:[我走丟了,我有主人][聯係電話:1xxxxxxx]殷弦月覺得愧疚,因為店裏其他狗被路槐血脈壓製得一個個謹小慎微夾著尾巴。所以他一並購入了,然後牽著路槐離開寵物店。從寵物店走去暗巷,大約5分鍾。這是個周末的下午,街上行人茫茫多,有人很嫌惡地繞著他們走,有人直接上前詢問可不可以摸摸它。暗巷被清掃過,已經沒有嗆人的腐臭味道。殷弦月牽著他走進去,走到盡頭,手摸在牆壁上,無事發生。巫師袍沒有穿,他搭在臂彎裏,隻穿了襯衫和黑色亞麻褲子。也不知道為什麽,殷弦月還是決定把魔杖抽出來,杖尖點了一下牆……路槐甚至有點期待,抬著頭看。還是無事發生。“……我在期待什麽啊。”殷弦月喃喃自語。路槐心道誰不是呢。歎了口氣,回去老城區的出租房。可以說是家徒四壁的出租房,電腦在巫師學院,幾天沒住人,更不像個家。殷弦月擰了個抹布,將書桌窗台的浮灰擦幹淨,咳了幾聲,換了一套床單,舊的拆下來放進洗衣機。曬好床單後,洗了澡,天黑了。他叫了個清淡的餛飩外賣,給路槐點了六個肉包,脫掉衣褲鑽進被窩。或許因為路槐並不是人形態,並且脖子上戴著狗狗項圈和狗牌,所以殷弦月完全沒有“家裏還有另一個人在”的不適感。他拍拍床邊,說:“過來。”路槐真的就過來了,在他床邊的地上趴下,像寵物狗一樣兩隻前爪擱在臉側,然後慢慢閉上眼睛。殷弦月玩了會兒手機之後有點困了,睡前伸手下去摸了摸狼頭,翻了個身。一人一狼,在人類世界,過了四天。殷弦月的醫囑之一是適當運動,於是他每天牽著路槐去公園。所以說動物往往有著非常敏銳的洞察力,大白狼踏進公園的第一步,已經有狗感覺到不妙。這幾天,公園裏的狗戰戰兢兢,也有一兩隻無知無懼的天然呆狗狗跑過來親切地想與路槐社交,小狗奔騰過來之後在距離三步遠的地方刹住了車,然後假裝認錯人一樣尷尬掉頭走開。看得殷弦月幾番沒憋住笑。殷弦月對其他狗主人的解釋是,這是一隻混有大白熊血統的白毛德牧,這幾天路槐在公園裏小有名氣,甚至有人特意跑過來拍小視頻。也是這幾天,在這個世界,兩個人可以毫不顧忌地坐在公園長椅上聊天,曬太陽。聊聞尤意、風酒笙、審判長,雖然路槐隻能用左爪右爪。但不必擔心隔牆有耳,也沒有任何顧慮。路人還誇讚狗狗聰明。五天來路槐見殷弦月笑了很多次,雖然大部分笑容的來源,是因為自己不得不裝成一隻狗。第五天,日出。床邊地板上的狼,變回了軍裝男青年。路槐睜眼,入目不再是狼爪而是作戰手套,他知道……他和殷弦月的假期結束了。他從地上爬起來,他看床上沉睡的殷弦月,恍若回到了第一次穿越過來的那天。那天他也是軍裝軍袍,殷弦月睡得很沉,不過不同的是,此時日出,而且,殷弦月也沒有做噩夢。約莫是感應到了什麽,也可能是這幾天非常健康的作息以及恰到好處的運動量,殷弦月睡飽了醒過來,迷茫地望著他。良久,尚未完全開機的殷弦月看著他,說:“啊、我的狗變成人了。”……路槐無奈一笑,倒也沒反駁。他偏頭看向窗外,白色的短發在朝曦的光暈下晃動,一身筆直硬挺的西裝,腿部掛fm12防毒麵具和兩顆雷,後腰兩把手.槍,前腰掛風鏡、軍用短刀。殷弦月盯了半晌,慢吞吞地從床上坐起來:“哦……五天了。”然後掀被子:“走吧。”“再睡會吧。”路槐說,“我下樓買早餐。”“這樣下樓?”殷弦月指指他,“牢底坐穿。”“……”路槐低頭看了眼,的確有點過分。最終熬到入夜,披著夜色回到暗巷,穿過暗巷。洛爾大陸,霧區,神諭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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