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一試費馬素數。”秦禹蒼說,“秦驥既然會把保險櫃設為這個密碼,家門口的密碼也許也是這個。”夏澤笙回憶了一下。4是最後一個費馬素數,套用費馬公式,計算出來的結果是65537。他點亮密碼盤,輸入465537。沒有反應。這時,秦禹蒼越過他,伸手過去,按了一下#號。門“哢嗒”就開了。“類似於輸入完代碼,你得按下回車。”秦禹蒼解釋。過了風雨亭,裏麵是一個空曠的大堂,左手邊過去的會客廳,已經亮了燈,秦驥的律師何甄聽見動靜從裏麵出來,一看是夏澤笙,便道:“夏先生,好久不見。”夏澤笙點點頭:“何律師好,其餘人都來了嗎?”“他們比你早一點,就等你了。”說話間何甄引著夏澤笙二人進了會客廳,裏麵的沙發上蒙著的防塵布被掀了起來,秦飛鵬坐在右手單人座椅上,左邊長沙發上則是秦勇,以及秦驥的三妹秦如南。秦驥母親去世的很早,秦飛鵬在他母親去世後不到一年便娶了之前在外包養的二夫人,秦勇秦如南兄妹是秦飛鵬的二夫人所生,與他並不親近。因此兩個人坐在這裏,沒有任何對即將到來的事情的悲傷,反而很興奮。在書桌附近,除了何甄的助理,還有一位是來自國外的私人調查搜救公司的負責人馬爾薩斯.坎貝爾。此時他見夏澤笙進來,上前握手,說了一句:“很抱歉,辜負了您的期待,夏先生。”夏澤笙臉色沒什麽變化,回複道:“相信你們已經做出了最專業的判斷。”坎貝爾點了點頭:“我已形成了一份詳細的事故報告。”就在此時,何甄站到書桌前,翻開了桌上的資料。“既然最後一位利害關係人到場,那麽我們這次告知會就正式開始。”何甄道,“先請坎貝爾先生詳細講述一下調查報告情況。”馬爾薩斯.坎貝爾調出了報告,並投屏出來,所有人可以看到。“2021年初秦驥先生乘坐之遊艇進入公海十二小時後,從雷達中消失不見,後續搜救以雷達最後定位地點進行了打撈、搜索等動作,但是未有發現任何蹤跡。搜救無果的情況下,夏澤笙先生懷疑遊艇信號被人為屏蔽,並駛出了很遠。因此,他找到了我們。”坎貝爾調出地圖說。在坎貝爾的敘述中,秦禹蒼回到了那一天。他有一段時間熱愛海釣。從澳門離港後,一個人乘坐遊艇在大海上漂泊的寂靜,給予他一種別人無法想象的清淨。坐在遊艇船尾,把魚鉤扔出去後的那種安靜,隻有海浪聲伴隨,時間似乎凝固了。不,甚至在倒流。他像是衝破了現在這具軀殼,回到了大學的時代,那個心中沒有爾虞我詐、權欲之念的時候。那時候的年輕人一無所有,可是那時候的年輕人擁有世界。然後他睡了過去。等他醒來,鑽星號正在進入一場風暴,大海變得麵目猙獰,海浪卷上了數十米的高度,導航已經完全失靈,時間不再顯示,無法與外界聯係。比這情況更糟糕的是,鑽星號船底不知道什麽時候被鑽穿,海水瘋狂倒灌。迎接他的結果,可想而知。這……絕對是一場人為的仇殺。“我公司於2022年年初接受了夏澤笙先生雇傭,在澳門相關機構結束了對秦驥先生乘坐之鑽星遊艇失蹤一事進行進步調查。自2022年年初到2024年1月這段時間,我們圍繞廣東大灣區、澳門香港珠海等地做了搜查,並逐步擴大範圍,沿著南海冬季洋流方向,進入越南搜索,在中南半島的海灘上找到了一些疑似殘骸,包括印有中文及日期的礦泉水瓶、遊艇上使用過的同品牌的衝浪帆板碎片等等。”坎貝爾還在繼續講述著這起事故。“但是決定性的證據,是在不久前,於菲律賓馬拉望島沿海發現的。這是調查搜救小組在馬拉望島現場拍攝的照片。”坎貝爾調出了一張照片,是一塊兒殘骸,已經不成樣子了,上麵印上的標誌也殘缺不全,但還是能夠依稀辨認出“鑽星號”三個字。在坎貝爾的對調查結果平穩敘述的時候,秦禹蒼回頭去看了看夏澤笙。“後續,在馬拉望島的那個海灘上,我們還陸續發現了一些獨存在於鑽星號上的一些設備,比如說印有logo的對講機、碎掉的玻璃杯等等。可以說,這些證據,已經足夠證明鑽星號遭遇了巨大的事故,船體粉碎,被洋流推向了各個不同的地方……”終於,坎貝爾在半個小時後,結束了調查報告的敘述,然後說:“我公司根據物證判定,秦驥先生應已死亡……相關物證已經提交給中國公安機關的鑒定機構,鑒定結果已經證實了此事實。夏先生,請節哀。”在聆聽的幾個人,便都有了不同的小動作。對於秦驥的二弟三妹來說,欣喜多於悲痛。可是……夏澤笙看著坎貝爾,安靜聆聽著,神情依舊平靜。……這種平靜,本身就不太正常。秦禹蒼暗暗皺眉。何甄點點頭,拿出了一份死亡證明:“我拿到了秦驥先生的死亡證明。夏先生,目前的情況是,我需要您協助我完成向戶口登記機關申報死亡登記,注銷戶口。因為這涉及後續的遺產繼承問題,我們務必要盡快……夏先生?”夏澤笙問他:“我能、能看看你手裏的死亡證明嗎?”何甄沉默了片刻,走到夏澤笙麵前,把秦驥的死亡證明遞給了他。薄薄的一張紙,寫清楚了什麽人於什麽地點如何死亡,並加蓋了有關機關的公章。夏澤笙垂首,用指尖反複撫摸那張紙上的名字。秦驥。他的表情平靜如初。可似乎一種巨大的悲傷已經擠滿了整個房間,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屋子裏安靜了下來。直到何甄忍不住打破了這份安靜:“夏先生,秦驥先生也是我多年的好友,他的死亡我同樣悲痛。但是我需要您振作起來麵對後續一係列事宜。死亡登記、注銷戶口、登報廣而告之,葬禮舉行、最重要的是,秦驥沒有立下過任何遺囑,後續遺產如何分配也需要盡快落實。”“說到遺產分配。”秦如南忽然開口,“你怎麽知道我大哥沒有留下過遺囑。”何甄愣了一下:“我是他的律師,他所有的事情都會跟我溝通,包括遺囑。我催促過他很多次,他也都說過不著急。”“何律師多少有點自信了吧。”秦如南笑著說,“你也清楚,你隻是他的律師而已。我大哥不可能什麽事情……都和一個律師說吧?”何甄皺眉:“所以,你想告訴我,他在別處留有遺囑?”“這件事,等葬禮結束後,你就會知道了。但是我建議你作為律師,說話嚴謹一些,別偏向某些裝可憐的外人。”秦勇插話。何甄看看他們兩兄妹,壓下火氣,笑了:“二位說的沒錯。我今天也是告知在場各位,如果秦驥先生身前留下過任何財產繼承相關的資料、證據。也請盡快提供給我,方便進行確認。”這場聚會便在不愉快的氛圍中結束了。一直沒開口的秦飛鵬,拄著拐杖緩緩離場,經過夏澤笙時,忽然開口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如果你積極主動點,也許尚且會考慮將秦驥的部分產業劃給你。”夏澤笙還在撫摸那兩個字,沒有理他。秦飛鵬譏諷地笑了一聲,轉身要走。“你太自大了。”秦禹蒼開口說。秦飛鵬腳步一頓,回頭眯眼看他:“你說什麽?”“我說你太自大,以至於隻懂得以己度人。隻是我以為你開始隻想盡快按照繼承法盡快分得一杯羹,沒想到你的胃口這麽大,是想要全吞?”“我兒子的產業隻能給我,難道還能給外人?”秦禹蒼淡淡道:“這家公司不是秦驥一個人的,裏麵投資公司、信托機構、各種投資人混雜,還有股東,合夥人,創始團隊……勢力範圍錯綜複雜,就算你吞得下,你消化得了嗎?號稱千億的商業帝國,也不過建立在市值之上,如若股價狂跌,自然大幅縮水。到時候別說是千億,百億都不一定保得住。”“秦瑞是怎麽管教你的,怎麽一點家教都沒有。對長輩這麽說話?”“我看你說話也沒什麽家教。”秦禹蒼瞥了一眼夏澤笙,“對於一位剛剛受到了喪夫之痛的人,說出那樣的言辭。”秦飛鵬氣得臉色發白還要再說什麽。這時候夏澤笙已經站了起來,把死亡證明遞還給何甄,然後對秦飛鵬道:“爸,秦驥的身後事,何律師會妥善處理。其他的事……抱歉,我現在狀態不好,以後再說吧。”說完這話,他不再停留,已經向何甄及坎貝爾告辭,離開了別墅。他在院子裏站了片刻,眼神有些失焦。但是很快的,秦禹蒼跟了出來,他便又恢複了正常。兩個人沒有說話,安靜地上了車,秦禹蒼發動車子開了出去,一路都很安靜,直到即將抵達夏晗所在的小區。夏澤笙忽然開口:“就在這裏把我放下來吧。我自己走回去。”秦禹蒼問他:“你確定嗎?”“夏晗不喜歡看到秦家人。你不要出現,會被遷怒。”夏澤笙說,“你不要去了。”秦禹蒼在路邊停下了車,夏澤笙下去,關門的時候還叮囑他:“你回去的路上小心一些,我在江邊坐一會兒就回家。現在心裏有些亂。”秦禹蒼感覺有些怪:“你沒事吧?”“我……沒問題。”幾次勸阻都被拒絕,秦禹蒼想了想,便發動車子開了出去,從後視鏡看到夏澤笙在靠江邊的公園椅上坐了下來,黃昏之後,路燈亮起一點,照在他的臉上。這個場景,印在了秦禹蒼的腦海。他把車開出去了五六公裏快要上高架的時候,看到了手刹旁邊夏澤笙遺忘的那副手套。那張被他忘記在夏晗家茶幾上的銀行卡就放在手套旁邊。他忽然想起了後車廂裏的那塊兒原石。還有夏澤笙出發前的話。——因為我要離開,想麻煩你,再幫我保管一段時間翡翠原石。猛地一腳刹車,輪胎發出了尖銳的響聲。後麵的車嚇壞了,差點追尾,司機打開車窗罵著“撲街”。他顧不得這麽多,在收費口猛打方向盤,一個大掉頭,加速衝了出去。他離開有一會兒了,希望還來得及!第13章 抱抱我秦禹蒼一路闖了好幾個紅燈,把車扔在江邊綠道旁,下車左右尋找了片刻,終於看到了遠處坐在公園椅上發呆的夏澤笙。他鬆了口氣,讓自己呼吸平緩片刻,這才走過去,坐在了夏澤笙旁邊。“你的手套,忘在我車上了。”他說,“還有銀行卡。”夏澤笙沒有看他,隻看著起伏的江麵,遠處的光折射在上麵,在黑夜裏成了脈動的光斑。“還有那塊翡翠原石。”秦禹蒼問他,“你打算什麽時候拿走?”秦禹蒼又問:“沈英珍的邀約發來了嗎?你打算什麽時候去跟他麵談?”“我爸前幾天電話時問起你,想請你來家裏吃飯。”他想了想繼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