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衍眉頭緊皺,抓住姬昭的手卻是絲毫不鬆,福公公見此忍不住進入內室跪下道:“陛下睡不著這才想來拿攝政王您的字帖看看,練練字,還請殿下鬆開陛下……”“睡不著?”蕭衍將姬昭壓在床榻上反問道。“是睡不著又如何?”姬昭冷聲反問,“朕白日裏睡夠了!”“現在不睡,白日裏又要犯困,如此晝夜顛倒,對你身體不好。”蕭衍說完看向福公公道,“你走吧,孤親自盯著他入睡。”“是。”姬昭看著福公公離去的背影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下一刻的眼睛便被攝政王用手遮住。“睡罷。”話音落下,一室俱暗。小小的臥榻上,姬昭被蕭衍抱在懷中,對方的手仿佛一張網一般禁錮著他,讓他無論如何也掙不脫,最後姬昭精疲力盡,嗅著麵前男人身上的檀香陷入了黑甜的夢鄉。姬昭在睡夢中找到了熱源,渾身冰冷的他不斷向熱源靠攏,恨不得將自己全部縮進熱源裏。黑暗中,蕭衍睜眼,他有些無奈地看著使勁往自己懷裏縮的少年,而他的雙腿之間是對方冰冷的雙足。蕭衍伸出手輕輕勾起姬昭一縷微卷的長發,低頭看向懷裏蜷縮成一團的少年輕聲問道:“姬恒也這麽抱著你睡過嗎?”話音落下,無人應答。而從外麵解手回來的陸拾覺得自己產生幻覺了,為什麽小皇帝會在他家殿下懷裏啊!卯時五刻,天還未亮,可是姬昭卻已經醒了,感覺到自己的腳放在什麽地方後,他隻想用被子把自己捂住再也不出來了。然而上天不會這麽放過他,察覺到內室有動靜的福公公出聲道:“陛下,諸位大臣已經在宣政殿等了五刻鍾了,您看,您要起來嗎?”姬昭想也沒想地回答道:“不起,朕與將軍不早朝。”第十章 長安的二月雖然冰雪開始逐漸消融,但是卻是乍暖還寒的時候,一群老大臣在宣政殿中站了將近一個時辰,被凍得哆哆嗦嗦,更可氣的是宣政殿的宮人居然連暖盆都沒有放幾個。此刻,謝丞相和他的黨羽準備的一肚子讓姬昭收回成命的話語全部都給凍沒了。那邊以夏世安為首的外戚一黨又何嚐不是,一肚子的對策都被從殿門外吹進來的冷風吹沒了。許多人自覺尊嚴受損不由開始罵起了姬昭昏庸無道,讓他們這些為國鞠躬盡瘁的臣子吹冷風,自己卻流連後宮不來上早朝。倒是有人想過要離開,然而卻被宣政殿的層層守衛攔住了,為首的大太監對著他們和氣地笑了笑道:“諸位大人,陛下說了,他沒有下令,誰都不許退朝。所以,諸位大人就等著吧,等陛下心情好了,就來上朝了。”一時間,眾人麵麵相覷,當即便有人痛罵:“昏君!”稍微迂腐一些的老臣更是差點被氣得暈過去,恨不得先帝重新活過來好好教訓姬昭一番。而夏世安則是開口問道:“敢問公公可知道攝政王殿下在哪裏?”正常來說,蕭衍身為攝政王大將軍,平日裏處理完奏折來不及出宮便會宿在宣室殿的偏殿中。不出意外,第二天第一個來宣政殿的便是蕭衍,可是如今蕭衍卻是不在。大太監意味深長地道:“自然是與陛下一起。”攝政王可比你們這些臣子受寵多了,陛下特許他睡到辰時再起,可不用和你們這些沒寵招人討厭的站在一起吹冷風。而眾人聞言齊齊吸了一口涼氣,他們想到攝政王與先帝的那些傳言,難道攝政王又獻媚於小皇帝了?這可真是……讓人所不齒!此刻,宣室殿的偏殿中,姬昭硬生生地磨蹭到了辰時才從床上起來,隻見姬昭微卷的長發散亂,鋪在瘦弱的肩膀上,整個人倦怠不已,靠在蕭衍身上仿佛沒有骨頭一般。蕭衍忍不住皺眉,拍了拍姬昭的後背嚴厲道:“坐直。”瞬間,姬昭被死去的記憶喚醒立刻挺直了腰背,下一刻他就反應過來,他為什麽要聽蕭衍的。於是,姬昭立馬軟了骨頭,恨不得再次倒向溫暖的床榻。蕭衍見此連忙扶正了姬昭的身體,他就沒見過姬昭這麽難養的孩子。脾氣暴躁,身體嬌氣,若不是他見過幼時的姬昭,他是絕不會想到如今昳麗但卻充滿戾氣的少年是姬昭。而姬昭不由抬頭,修長纖弱透出青色血管的脖子暴露在了蕭衍的眼前,讓蕭衍忍不住想要用手握住,他隻需要伸手輕輕一握再輕輕一折,眼前的少年便會沒了氣息,實在是脆弱至極。“攝政王,你好煩。”姬昭拖長了調子道,聲音帶著幾分剛睡醒的沙啞,像一把小刷子一般掃著人的耳朵,有著說不出的慵懶。蕭衍扶著姬昭的手微微一頓,他垂下眼瞼看向姬昭道:“我煩?”姬昭不想理他,手輕輕在床上一撐,整個人輕巧地翻身下了床。正當姬昭想直接離開的時候,他卻被身後的蕭衍給按住了。“穿鞋。”蕭衍看了一眼姬昭光著的腳道,少年的腳踝很細,足弓優美,是常年不見陽光的瓷白,恐怕連路都沒有怎麽自己走過。姬昭聞言低頭踢了踢自己的腳,哦,他忘了自己現在身體不好了,不可以光腳踩在有地暖的石磚上隨便跑了。很快,福公公便幫姬昭穿好了鞋襪,等候在外麵伺候二人梳洗的宮人魚貫而入,捧著用熏籠熏暖的衣物為二人更衣。姬昭微卷的長發被束起,象征帝王的十二旒冠冕被戴在頭上,將繁複的袞服穿戴好,又披上了墨色的狐裘後,姬昭才算可以出門。與此同時,與姬昭同處一室的蕭衍也換上的玄色的四爪龍紋朝服,整個人氣宇軒昂不怒自威。“走吧。”姬昭開口道。話音落下,姬昭踏出了房門,突然吹來的冷風引得他不由咳嗽一聲,下一刻他便被蕭衍扶著走上了禦駕,接著便是蕭衍坐了上來。感受到蕭衍坐在自己身邊,姬昭不由側過頭去,說實話他還是不知道如何與攝政王相處,不過有他在身邊還挺暖和的。“起駕!”隨著福公公的一聲令下,抬著禦輦的宮人平穩地朝著宣政殿走去。此刻,待在宣政殿瑟瑟發抖的老大臣們有幾個身體不好的已經被抬了下去。就在所有人都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數位宮人捧著碳盆走入宣政殿的大殿之中,瞬間大殿變得暖和了起來,凍得麵色青白的眾人這才緩了過來。待到大殿中的溫度升得足夠高之後,姬昭這才施施然地帶著攝政王從後殿走了出來。“諸位愛卿,久等了。”姬昭說完這句話後便漫不經心地坐在了皇位上。見到姬昭出現,謝丞相一派的人立刻便出列道:“還請陛下收回將丞相之位分為兩個的成命,祖宗之法不可變!”開朝以來便隻設了一個丞相之位,即便放在以前的朝代裏也沒有兩個丞相的說法。夏世安見此立刻使了個眼色給自己人,立刻便有一名文官站出來反駁。一方事隨時變,一方堅持祖宗之法不可變,吵得有來有往,各種引經據典,有說秦因變法而強盛的,有說前朝因變法才導致三世而亡的。總之,他們吵得姬昭頭很疼,站在台階之下的蕭衍抬眸看向姬昭,隻見少年眉頭緊皺神情痛苦,整個人身上充滿了不耐。“閉嘴!”姬昭狠狠地拍向麵前的桌案高聲嗬斥道。一瞬間,雙方閉嘴,靜靜地看著皇位之上的姬昭。少年帝王伸手搜著自己的太陽穴,緩緩睜開眼睛,黑色的瞳仁泛著冷光,姬昭語氣不好地指著謝丞相一派的臣子道:“祖宗之法不可變?”“正是!”這名年紀尚輕的臣子朗聲應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去給先帝殉葬吧。”姬昭勾起唇角語氣冰冷地說道。“什麽?”站在下麵的臣子已經震驚到失態了。“還不快將人拖下去!”姬昭高聲道。“嘩啦”一聲,在場的臣子將近跪了一半,其中便包括謝丞相。“陛下!此舉有傷天合,還請陛下三思!”謝丞相說完便狠狠往地上磕頭。在他的帶領下,群臣高呼:“請陛下三思!”“三思?”姬昭單手支頤歪著頭看向這群跪在地上的大臣們,“朕隻不過是複祖宗之法罷了。”隨後,姬昭輕笑著問道:“不是你們說祖宗之法不可變嗎?”一時之間,謝相一黨語塞。若是勸阻,那他們之前說的話都成了廢話,若是不勸阻,姬昭要背負暴君之名,而他們也要背負天下人的罵名,到了史書上也是要被口誅筆伐。夏世安升任右相一事已成,他竟然是連半分掙紮的能耐都沒有!謝丞相,不,謝右相伏在地上咬著牙道:“臣認為,事隨時變。”這次便先算了,等誰調去做戶部尚書的時候,他們再扳扯。夏世安看著謝盛低頭不免心中得意,這個右相之位得來不費吹灰之力。就在夏世安得意,謝盛思考著如何做走下一步棋的時候,坐在高位上的姬昭接連扔出了兩個炸彈。“馬上便要春闈了,這次春闈是朕登基以來第一次恩科,所以朕決定親自出題,並且由皇後擔任主考官。”什麽!無論是外戚房還是寒門世家第一時間的反應便是陛下在說什麽!和這兩個事情比起來,後麵姬昭說從此之後巳時上朝都顯得沒有任何衝擊力了。“陛下不可!皇後雖為男子,可他是後宮之主啊!若是由他擔任主考官豈不是貽笑大方了!”這世上哪有皇後擔任主考官的啊!謝檀書不在後宮哄小皇帝,怎麽能夠插手前朝之事!“那就貽笑大方吧。”姬昭滿不在乎地道,“你不服就一頭撞死在這裏吧。”群臣聞言語塞,還想開口再勸。然而得了好處的夏世安當即支持姬昭的決定:“皇後監考這是那群舉子的榮幸,況且皇後是謝左相的嫡長子,難道左相還擔心他處理不好科舉的諸事?”夏世安這句話向姬昭賣了好,又狠狠地把謝盛給惡心了一把。“不知攝政王殿下意下如何?”夏世安說完看向了從開始就一言不發的蕭衍。“臣覺得甚好。”蕭衍出聲道。“既然攝政王都這麽說了,那便這麽定了吧。”姬昭滿意點頭。謝盛神色難看,不過,他很快就會讓主持這次科舉的謝檀書知道,什麽叫做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再又討論了幾件不大不小的事之後,早朝這才結束。待到群臣散去之後,蕭衍看著皇位上麵露疲色的少年道:“陛下即便想要爭贏他們,也不該拿自己的名聲做工具,若是被人冠以暴君之名又該如何是好?”隻見姬昭淡淡地瞥了蕭衍一眼道:“朕是暴君,那你是妖妃了?”第十一章 “妖妃?”蕭衍的聲音陡然變冷,目光落在了揚著下巴對他分外不滿的少年臉上,“你知道妖妃是什麽意思?”姬昭聽到蕭衍變冷的語氣不由側過頭去道:“攝政王如今手握重權,明明能勸阻朕,卻支持朕讓皇後擔任主考官,難道不是妖妃?”況且,就憑蕭衍與先帝的那些傳聞,他這個妖妃也當的不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