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昭一臉不屑地道:“朕爭得是誰的利,他們自己心裏清楚。”普通百姓一年到頭難得吃上幾回糖,能夠因糖獲利的正是這些士族,將自己說成無依無靠的民也好意思?幾百年前鹽鐵官營罵得最厲害的也是這些士族,鹽比糖更加重要,畢竟人活著必須吃鹽,鹽利之巨常人難以想象,當朝廷將鹽握在手中,士族無法因鹽獲利,所以白激烈地抨擊鹽鐵官營,什麽是與民爭利,都是虛的。說完,姬昭看向蕭衍道:“蕭楚之,糖利給你做軍費好不好?”蕭衍聞言呼吸不由一滯,下一刻,姬昭便伏在蕭衍的耳邊說出了紅糖變作白糖的黃泥法。“蕭楚之,我們把白糖價炒高,狠賺一筆,等到白糖普及後,再將其收為官營。”姬昭在蕭衍耳邊小聲道,說完姬昭不由用舌頭抵住自己虎牙的牙尖,士族跟在他們後麵撿漏想都別想。蕭衍抬眸看向身前的少年喉結微動,他道:“陛下便這樣告訴我了?”姬昭笑了起來,除了告訴蕭衍,他又能告訴誰?不過,對於這次科舉該出什麽考題他心裏已經有數了。於是,姬昭轉過頭去看向車窗外道:“蕭楚之,我想去折桂樓看看。”說完,姬昭又補充道:“低調點。”因為姬昭曾經特地前去折桂樓給諸位舉子潑過冷水,所以特意戴上了帷帽,而蕭衍常年居於北地,回到長安後一直在宮中處理政務並未在人前露過麵,因此隻需要收斂身上肅殺之氣就行。當蕭衍和姬昭二人走進折桂樓的時候,他們出眾的外貌依舊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免不了有許多想要上前攀談的,但都被蕭衍出手擋了回去。眾人見此隻能訕訕離去,眼睜睜看著這兩位貴人離去。等進了二樓雅間之後,蕭衍看著姬昭道:“離科舉隻剩三天,現在還有時間在此處高談闊論的,都是走的旁門左道。”話音落下,姬昭便聽見下麵有人帶發表自己對聖人之言的見解。“吵嗎?”蕭衍聽著樓下的聲音伸手捂住姬昭耳朵開口問道。姬昭看了一眼身旁的蕭衍道:“要不你給我寫幾個字,看你的字,很靜心。”正當蕭衍想開口向折桂樓要紙筆的時候,樓中的管事將茶水奉了上來後開口問道:“長安之中未曾見過二位貴客,不知如何稱呼。”蕭衍看向折桂樓的管事道:“我們兄弟二人常居北地,這幾日才來長安。”管事聞言笑道:“可是來這折桂樓拉攏舉子的?”部分寒門與底層出身的舉子依附於世家,世家通過他們培養自己的勢力,權貴前來折桂樓拉攏自己看好的舉子再正常不過。沒有等蕭衍回答,坐在蕭衍身邊的姬昭開口道:“不是,我和哥哥是來參加這次春闈的。”管事聞言不由看了看四周,然後小聲問道:“我見二位金尊玉貴,難道對科舉沒有什麽門道?”“門道?”姬昭聞言生出了幾分好奇。管事見他不知,心中越發確定對方隻是北地的富戶,不是什麽世家大族。於是,他小聲道:“隻需這個數,二位便能提前拿到科舉試題。”“提前拿到?”姬昭挑眉,不動聲色地問道,“如何能確定這就是科舉試題?要是白白花費上萬金……”隻見管事低聲道:“給您科舉試題的可是太後的侄兒!”第二十二章 折桂樓的管事說起太後侄兒夏勤業那是滿臉自得,頗有一種自己跟了一個好主子,主子的體麵就是自己的體麵。姬昭聞言看了管事一眼故作驚訝道:“難怪,原來竟是太後的侄兒!”一旁的蕭衍奇怪地看了姬昭一眼,麵前的少年將科舉一事看得極重,如今聽聞有人買賣科舉試題居然沒有發怒。管事麵對姬昭露出的驚訝表情臉上的笑容不由加深,這長安之中,權勢最大的不過三位,一為攝政王,二為夏家,三為謝相所代表的寒門。而夏家,可是太後的母家。“是啊。”管事看著一旁默默喝茶的蕭衍道,“在下見公子的兄長年紀也大了,若是再不能得個一官半職怕是要蹉跎下去了,可要抓住這次的機會,下一次可要等三年。”姬昭聽見蕭衍年紀大這句話不由悶笑,然後附和道:“是啊是啊,我又不愛讀書,兄長倒是讀書讀得多但卻沒有門道,的確不能錯過這次機會。”折桂樓的管事聞言連連點頭,隻等著這兩隻肥羊掏錢。然而,隻見姬昭柔聲道:“我與兄長初到長安,人生地不熟,可否拜托你替我們引薦一二?”話音落下,姬昭從腰間錦囊裏掏出兩枚金豆放在了管事手裏。蕭衍看著少年手持金豆的模樣淡然喝茶,不知道他究竟是在打什麽壞主意。上一次這麽主動,好像還是帶著皇後坐了一輛破馬車出宮算計了謝相。這次倒黴的,恐怕是夏家。對麵的管事接過姬昭手中的金豆,藏在袖子裏的手捏了捏,然後連聲道:“好說好說。”姬昭笑道:“這次我與兄長來長安可不僅是為了科舉,更是想要家族在京中有個依靠。”說完,姬昭用腳在桌子下踢了一下蕭衍。蕭衍感受到腿上少年軟綿的力道抬起頭看向管事道:“若能引薦成功必定以百金相謝。”蕭衍行事沉穩有度,口中的話比起姬昭更加有信服力,加上姬昭隨手給出的金豆,管事們越發信了這是來自北地的富戶,此次入京是為了給家族以後的發展找一個依靠。若是這次自己引薦得力,夏家怕是又要多一個錢袋子,自己也是一個大功臣。“不知二位公子貴姓?”管事開口問道。“雲中陳氏,陳安。”蕭衍說完瞥了一眼戳點心的姬昭道,“這是家弟陳早早。”“哈?”姬昭抬眸看向蕭衍,憑什麽他叫陳安,自己卻要叫做陳早早?若不是這裏還有外人在,姬昭必定要對蕭衍發作一番。而管事聞言驚訝道:“可是那個陳氏,久仰大名了,在下立刻告知我家主人去。”雲中陳氏可是北地最大的豪商,聽聞富可敵國,然而卻從不踏出北地,如今來到長安投靠夏家,這可真是太好了。“正是。”蕭衍點頭。說罷,蕭衍便取出了陳氏做生意的時候才用的信物遞給了管事。管事一見立刻道:“二位請稍等。”接著又對身後的人道:“去給二位換一壺好茶。”說罷,管事才離開了姬昭和蕭衍所在的雅間。等在場的外人離開之後,姬昭才不滿地道:“蕭楚之,你才叫陳早早。”什麽小貓小狗名,蕭楚之取名的品味真差!隻見蕭衍垂眸問道:“不可愛嗎?昭昭。”先帝在時,麵前的少年便被先帝叫做昭昭。說完,蕭衍放下手中茶盞道:“倒是陛下,說要尊我為父,不也叫我兄長嗎?”姬昭聞言磨牙道:“蕭楚之,休要得寸進尺!”麵前的少年神色發狠,蒼白的麵容因為發怒而染上了薄紅,在蕭衍看來,在懂了麵前少年的口是心非後,不見狠戾,倒是顯得有幾分可愛。“乖。”蕭衍伸手輕輕拍打著姬昭的背脊。“蕭楚之,你哄小孩子呢?”姬昭趴在蕭衍懷裏咬著牙道。同時,姬昭又揪著蕭衍的衣領問道:“雲中陳氏又是什麽我不知道的?”蕭衍摸了摸姬昭的額頭道:“北地三十萬大軍,我總要養活他們。”“哦。”姬昭應了一聲,難怪蕭衍不積極爭取戶部的缺口,原來是自己有生財之道。蕭衍看著姬昭有些不悅的樣子放緩了聲音道:“不過三十萬大軍僅靠在北地經營生意無異於杯水車薪,若不是陛下將戶部和糖利給我,怕是我也要頭疼許久。”姬昭聞言哼了一聲,這才滿意。而在另一邊,折桂樓的管事已經趕到了夏家在長安中的一處別院明園。明園之中極盡奢靡,屋舍牆壁塗以赤石脂,簷角樹梢懸掛金鈴,奇珍異寶如同石子一般隨處可見,即便是皇帝的宮殿也不能與之比擬,並且美貌的侍女和侍者皆身穿羅綺,比一般大戶人家都要穿得好。當管事見到太後侄子夏世安嫡子夏勤業的時候,他正臥在美人懷裏吃葡萄。葡萄石夏季的水果,可是卻在這春寒料峭的時候被其隨意享用,可見夏家之富和夏家之貪。“你怎麽來了?”夏勤業看見折桂樓的管事不由從美人懷裏坐起了身,“可是樓中有人鬧事?”折桂樓本不是夏家的產業,然而夏家卻以權勢暗中換了折桂樓的主人,將折桂樓暗中作為拉攏人才,買賣科舉試題的地方。管事聞言連忙拿出手中的陳氏信物遞給夏勤業:“北地的富戶陳氏想要見公子一麵。”夏勤業拿起陳氏的信物看了一眼:“哦?他們是怎麽知道折桂樓是我夏家的產業?”“他們誤打誤撞進的折桂樓,小人見他們衣著談吐不凡,卻不知道世家在科舉之中的門道,所以才想著將科舉試題賣出去,未曾想他們除了來參加科舉,竟然還是來投靠夏家的。”管事回答道,“公子可要見他們一見?”北地雲中郡的陳氏,夏勤業當然聽說過,一想到那些財富全部會湧入自己的囊中,他理所當然地道:“見!當然見!”若是他們拿得出足夠的錢,不必買科舉試題了,直接讓他右相父親動用相權授予對方一個不錯的官職。於是,夏勤業立刻讓管事帶他前去折桂樓,他要親自接見這兩位出身陳氏的公子。折桂樓的雅間中,蕭衍把窗戶關了,底下學子嘈雜的聲音被隔絕,姬昭的神情舒緩了不少。蕭衍看見麵前的少年眉目舒緩,倒了一杯溫水遞給對方後才開口問道:“聽見嘈雜的聲音覺得煩躁也是你的病症之一?”突然被這麽詢問,姬昭愣了一下,而後才點了點頭。他剛穿越到這裏的時候,小皇帝斷了湯藥許久,隻點安神的熏香,可是那熏香對他的病症並沒有起到緩解的作用,反而因為長期不願吃藥變得越發暴躁,甚至連一些細微的噪音都不能忍耐。而在他昏迷過去一次後,蕭衍盯著他重新喝藥,加上蕭衍的字對他有靜心的效果,他居然也能忍住抽下麵嘰嘰喳喳學子一頓的衝動了。蕭衍聞言心道,難怪如此,在吃藥之前,姬昭還戾氣十足,吃了幾次藥後如今已經戾氣稍減。“昭昭讓管事將你引薦給夏丞相的公子所為何事?”蕭衍詢問道。隻見姬昭眯著眼睛,一雙素白的手把玩著麵前的杯子道:“他能賣科舉試題,難道我不能賣嗎?”說完,姬昭看向蕭衍,一雙略大的黑色瞳仁顯露出幾分無辜:“除掉賺差價的中間商,剩下的我全賺。”一個科舉試題一萬金,他狠狠心動了。下一刻,蕭衍的手指彈在了姬昭的額頭上:“胡鬧,夏勤業曾在宮宴上見過我一麵,隻需一見麵,我們便會被識破。”“才沒有胡鬧。”姬昭煩躁地拍開蕭衍的手道,“謝盛和夏世安因為戶部的事僵持不下,我們不如送謝盛一個夏世安的把柄,讓謝盛推周平上位。”說完,姬昭便抽出了自己腰間的赤煉鞭,他要把這件事鬧大,最好大到能夠讓謝盛拿去攻訐夏世安。這般想著,姬昭的手不由撫上了赤煉鞭,隨後姬昭“噫”了一聲:“我鞭子上的倒刺呢?”蕭衍一見伸手打開了機關,鞭子上的倒刺瞬間打開,寒光凜凜。“這是我送陛下的新鞭子。”蕭衍握住姬昭的手說道,“不過陛下真的要如此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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