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外麵的侍從魚貫而入,給陪著謝檀書一同守在此處的大小官員們添上了熱氣騰騰的茶水,就連屋中的炭盆火也更旺了一些。就在兩位副考官想著要不要再掙紮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太監尖細的聲音。“陛下駕到——”刹那間,謝檀書冰冷的臉猶如冰雪初融一般展露出喜色,連忙起身出門前去迎接。之前聽聞姬昭昏迷發熱之後,謝檀書人雖在此處,但卻無不掛念宮中的小皇帝。同時,謝檀書也不由埋怨蕭衍,明知姬昭大病初愈,為何還敢在這麽冷的天將他帶出門。一出房門,謝檀書便看見蕭衍抱著裹著厚厚鬥篷的姬昭從外麵向這裏走來,身旁宮人正為他們撐著傘。謝檀書在見到蕭衍的一瞬間上揚的嘴角扯平,神色也變得冷淡起來。謝檀書身後的幾名官員看著出現在看場地的姬昭心中不由一驚,陛下居然在病中也要親臨考場。“臣等拜見陛下,陛下長樂無極。”震驚之後,回過神的官員們連忙行禮。“諸位愛卿平身,進去吧。”姬昭沒工夫和他們扯皮,他隻想進屋暖和。等姬昭進去之後,他們才看見陛下身後還跟著太醫院的眾人,宮人們還把十幾個炭盆搬進屋子裏,熱得他們不行。而攝政王更是抱著小皇帝,直接讓小皇帝坐在了自己的身上。攝政王懷中,姬昭裹著厚厚的雪狼皮,外麵還罩了一件蕭衍的黑狐大氅,整個人隻露出一張臉來,隻是麵色蒼白,神情懨懨。進到屋子中的姬昭也不廢話,他直接開門見山道:“此次策論試題是論鹽鐵官營利弊。”話音落下,便有在此等候的小吏拿著姬昭出的試題往各個考場而去。而聽聞這個策論試題的官員們則是麵麵相覷,陛下究竟想做什麽?難道是又想將一物拿進官營範圍?就在他們在不解姬昭其意的時候,小吏們已經把策論試題發了下去。一時間,考場的許多考生不由麵露愕然,他們為策論做了許多準備,然而卻未曾想到陛下不問邊防不問水患,獨獨問他們鹽鐵官營的利弊。就在許多人不知道如何下筆的時候,能夠著眼天下,在從姬昭那個位置看待事物的學子反而下筆有神,鹽鐵官營長期以往利大於弊!就在等候科舉結束的期間,謝檀書走到姬昭麵前道:“臣聽聞陛下病了,未能前去探望,不知陛下現在好些了嗎?”話音落下,謝檀書略顯冰涼的手已經觸碰到了姬昭的額頭。姬昭的頭一歪躲過了謝檀書的頭靠在蕭衍懷裏略顯困倦地說道:“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謝檀書沒想到姬昭會躲開,他的手便直接懸在了半空中。蕭衍見此輕笑,他戳穿了謝檀書對姬昭的心思後,謝檀書就別想和姬昭親近了。隻見謝檀書從容將手收回,然後看向蕭衍道:“攝政王,陛下尚在病中,本該以龍體為重,陛下出宮為何不勸阻?”隻見抱著姬昭坐在椅子上的蕭衍抬頭語氣冰冷道:“謝檀書,你又是在以何種身份問本王?”四目相對,竟然勢均力敵。第三十章 明明這不大的屋舍中擺了十數炭盆, 熱得讓人渾身發汗,可是皇後與攝政王兩人相互對峙,周身的氣息一個比一個冷, 滿滿的風雨欲來之勢,硬是讓他們覺得這房間猶如冰窖一般, 叫他們這些圍觀的路人痛苦萬分。而風雨中心的姬昭神情困倦,顯然對此不為所動, 躲開謝檀書的手也是出於他不想被蕭衍誤會自己喜歡男人。隻見謝檀書盯著蕭衍懷中的姬昭道:“本宮是陛下的皇後, 關心陛下身體不是應該的嗎?”謝檀書說完, 抬眸看向蕭衍,秀美清雅的容貌變得凜然起來,然而藏在衣袖中的手指骨節已然發白。謝檀書知道自己衝動了, 可是當他看見被蕭衍抱在懷裏的姬昭,他仍舊覺得自己有些不甘心。抱著姬昭的蕭衍見此不由輕嗤出聲:“中宮皇後?”謝檀書憑什麽覺得自己成了中宮皇後便可質問自己?即便是先帝在,他也不敢如此。聽到蕭衍的這聲嗤笑,在場眾人將頭埋得更低了, 攝政王跋扈連皇後也不放在眼中。也對, 他連太後都不曾放在眼中。蕭衍還是那句話,謝檀書究竟是想永遠留在宮中當廢皇後, 還是想進入朝堂施展抱負, 都是他一念之間。麵對蕭衍若有似無的威脅, 謝檀書麵色微白,他終究是不甘心的。就在蕭衍還想再出聲說些什麽徹底打消謝檀書的時候, 姬昭煩躁地睜開了眼睛一臉不悅道:“要吵就滾出去吵!”他尚在病中, 蕭衍和謝檀書又不知道因為什麽吵起來了, 最煩爭論嘈雜之聲的姬昭當即便發了脾氣。話音落下,群臣愕然, 陛下居然敢吼攝政王。更令他們覺得震驚的是,心思深沉的皇後和獨斷專行的攝政王都閉了嘴。“不吵你,你繼續睡吧。”蕭衍輕聲道,姬昭雖然退燒了,但是依舊精神不佳,還是需要多休息。蕭衍在從國師那裏知道他身陷夢魘不得解脫之後,隻能更加縱著他,讓他明白夢魘終究是假的,他不會丟下他,更不會殺了他。而蕭衍懷中的少年則是嫌棄地對蕭衍道:“你到底要抱多久?硬,硌得慌。”從下禦輦開始,姬昭便一直被蕭衍抱在懷裏,之前他沒有力氣走路才忍了,可是已經到了屋子中便無需蕭衍再抱下去了。而且蕭衍行伍出身,身上的肌肉線條流暢優美,但也確實硌人,尤其是姬昭的這具身體十分瘦削,被蕭衍抱在懷裏,姬昭隻覺得自己骨頭疼。“是臣不對。”蕭衍麵對姬昭對自己的指責沒有生氣,而是讓一旁的宮人給姬昭鋪床。話音落下,姬昭奇怪地看了一眼蕭衍,隻覺得對方比之前更加好說話了。而一旁的眾人見到蕭衍居然開口道歉就跟見了鬼一般,對方十幾年前可是因為先帝隨口的一句玩笑上了真刀真槍的,現在卻是認真地吩咐宮人給當今鋪床墊被。很快,不大的房間裏搬來了一張美人榻,上麵鋪著鵝絨的被子和上好的皮毛,姬昭便被蕭衍小心地放在這上麵。而其他人在這張臥榻抬進來之後,更加沒有落腳的地方了。而蕭衍看了一眼擠成一堆的人隻覺得氣流不通,讓病中的少年呼吸不暢,於是冷著臉道:“諸位既然沒有要事相商,那便出去吧。”麵對攝政王的冷麵,在場的眾人再不願去外麵的寒風凜冽中凍著,也隻能出去。就在眾人準備告退的時候,那躺在美人榻上的小皇帝閉著眼睛從厚厚的狐裘中伸出手,指著攝政王道:“你也出去。”話音落下,眾人倒吸一口涼氣,房間中針落可聞。一時之間,所有人都盯著蕭衍,似乎想知道他究竟會不會生氣。可是他卻語氣溫和縱容地對臥榻上的小皇帝道:“我走了,誰守著陛下?”“朕不要你守。”姬昭臉色不好地說道,這個人為了不讓自己踢被子會把他整個人攬進懷裏,讓他做了一夜被八爪章魚纏住不放的噩夢。蕭衍聽見“不要你”三個字臉色瞬間沉了下來,顯然是想到了什麽不好的事情。就在眾人諾諾不敢出聲時,謝檀書勾著嘴角低下頭對著姬昭柔聲道:“那臣守著陛下可行?”姬昭依舊搖頭,若是讓蕭馴知道他和謝檀書單獨共處一室,蕭馴不得恨到把他的皮給刮了。“你們都出去,瑟瑞留下就行。”說完,姬昭便翻了個身誰都不想理。一旁侯著的福公公聽聞陛下隻留他一個,臉上頓時笑開了花,果然,無論是先帝還是今上,都是最信任咱家的!於是,福公公露出了讓人憎恨的笑容道:“皇後殿下,攝政王殿下,請出去吧。”房間大門合上,蕭衍與謝檀書一同被關在了門外。謝檀書看著麵前合上的門扉,轉頭對著攝政王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看來攝政王殿下……也不過如此。”還不是和其他人一樣被趕了出來,也沒什麽特別的。蕭衍看著麵帶微笑的謝檀書隻覺得厭煩,一副清雅公子的外表實則狡詐凶狠,甚至還對他照顧的孩子起了不該有的心思。“收起你的心思,本王還可容忍你。”蕭衍站在廊下對著身旁的謝檀書再一次警告。謝檀書閉眼吸氣,直到將自己心中的情緒盡數壓下後才睜眼看向身旁可怕的男人,他問道:“攝政王怎知陛下不喜歡我?”“昭昭並非斷袖。”蕭衍冷聲道。“是麽?”謝檀書看著身前的那株寒梅向蕭衍問道,“那等陛下長大,攝政王又待如何?”話音落下,天上的細雪落在謝檀書的長睫上,與身旁的的紅梅站在一起,這具清麗的皮囊的確有一種寒梅擁雪的美。然而……蕭衍依舊對其冷酷無比。“做好你該做的事,不要想你不該想的事。”蕭衍對謝檀書的期許是成為姬昭手中的刀,為姬昭得罪士族,為姬昭背負罵名,但絕對不是讓他做中宮皇後。“等陛下長大,自有天下好女任由陛下挑選。”蕭衍說著長袖下遮住的右手無聲地撥動佛珠。蕭衍心底有幾分煩躁,他隻當是覺得姬昭太過年幼,不該麵對男女之事,可是卻忘了最開始是自己要挑選宮女教導姬昭人事。謝檀書對於蕭衍的一切動作看在眼中卻不提醒,隻道:“既然如此,檀書願為陛下殫精竭慮。接下來,檀書還有考場要巡,便先告辭了。”說完,謝檀書便披起了大氅往考場走去,現在是實行糊名製最關鍵的時刻,絕不能出任何亂子,讓陛下的計劃受損。考場之中,北風一吹,由幾張木板搭建成的考舍越發寒冷,沒有把碳火帶夠的考生手都快要凍僵了。世家子弟不覺得策論試題有何難度,洋洋灑灑寫了一大堆,總之憑借著他們的家世,即便文章寫得狗屁不通,自然有考官錄取他們。帶著這麽幾分沾沾自喜,這群世家子弟如同看笑話一般看著那些身穿布衣嗬氣搓著手在宣紙上絞盡腦汁寫策論的寒門學子。這有什麽好寫的?寫得再出彩,三甲的名額也不是他們的。然後,這一切的美好幻想都停止在了鍾聲敲響的那一刻。“你們在幹什麽?想對我的試卷做什麽!”隻見一名名小吏手持漿糊和白紙,往在場考生的三張試卷上的姓名籍貫處糊了上去。“放手!”一名世家出生的子弟勃然大怒。“你知道我是誰嗎?我是範陽盧家主家的子弟!”盧任嘉大聲吼道,“我看誰敢得罪盧家!”範陽盧家,昱朝名門望族之一,子女與其餘幾家互為姻親,朝中關係盤根錯節,尋常人根本不敢招惹。其餘世家子弟聽聞盧任嘉如此道,立刻有了主心骨,開始反抗,和在場的小吏扭打在一起,鬧著要見主考官要見皇上,這群人要毀壞他們的試卷!他們意識到若是名字被糊,這次科考他們的優勢全無,從此世家想要完全掌握科舉更是不可能!所以,必須要把糊名給鬧沒!他們仗著自己的身份認定了在場的小吏和官兵不敢動他們,玄甲銳士也僅僅是守在門外而已。於是,他們在短短時間內糾集了一波人鬧了起來。他們要見陛下,要取消糊名!至於陛下會不會發怒,他們背後有世家撐著,更何況法不責眾,朝堂上的朝臣也會替他們辯駁。如果他們現在不鬧,以後肯定要和那群泥腿子平起平坐了!一瞬間場麵混亂不堪,看守考場的官兵不敢阻攔,害怕得罪人,於是這個場麵越鬧越大,連臥在主堂睡覺的姬昭都聽見了。睡夢之中,姬昭聽見外麵的聲音睜開了雙眼。“發生了什麽事?”姬昭開口問道,忍不住起身向門外走去。“陛下別去!外麵亂著呢。”福公公連忙拉住隻披了一件外袍想往外麵走的姬昭。“那朕更要去看看了。”姬昭開口道,蕭衍不出手就隻有他能把這群人鎮住了。說完,姬昭便掙脫了福公公的手往外麵走去?此刻,謝檀書已經聽聞此事帶兵趕到。隻見幾個世家子氣勢囂張指著謝檀書道:“謝檀書,你是什麽東西竟敢隨意更改科考規則!想要與我等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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