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中,姬昭揚了揚下巴輕聲嗬道:“小馴子,愣著做什麽,還不快過來給朕牽馬。”蕭馴聞言,扔掉手中的虎頭,快步走到姬昭跟前給姬昭牽起了馬。“陛下,是要就地安營紮寨,還是直接回營地?”隱雪衛統領開口問道。姬昭看了一眼隱雪衛隨身帶著的營帳等物,就算在這裏安營紮寨,環境想必也十分簡陋,姬昭伸手摸了摸自己被蕭馴用匕首劃破的褲子開口道:“回去。”“是!”隱雪衛統領說完便立刻讓人為姬昭開路,護送著姬昭一路往駐紮的營地走去。路上,蕭馴為姬昭牽著馬,他笑著說道:“陛下,我立了大功,陛下應該給我什麽獎賞?”姬昭聞言眼睛一眯,狗東西,今日之事全部因蕭馴而起,他沒去找蕭衍告他的罪就不錯了,居然還想問他要賞賜。蕭馴見姬昭遲遲沒有說話,他不由翻身上馬,坐到姬昭身後道:“陛下不給,那我隻能自己來拿了。”姬昭聞言回頭怒視他道:“賞你兩巴掌好不好?”“好啊。”蕭馴笑著道,他用舌尖抵了抵自己的虎牙道,“陛下打人都不疼的。”說完,蕭馴便要去抓姬昭的手,然而卻是摸到了一手鮮血。“怎麽回事!”蕭馴捏著姬昭的右手死死盯著掌心上的傷口問道。這道傷口,分明就是被弓弦割傷的。那麽,小皇帝的手怎麽會被弓弦割傷呢?一瞬間,蕭馴迫切地想要找到答案。“陛下,是你看見猛虎張口,所以自己開弓射箭想要救我對不對?”蕭馴興奮地問道。“不是!”姬昭想要將手從蕭馴手裏抽走。“就是!”話音落下,蕭馴忍不住伸手抱緊了姬昭。“放開,離我遠點,你身上好髒好臭。”姬昭語氣分外嫌棄地說道。蕭馴身上全是虎血,黏膩腥臭,惡心死他了。就在姬昭和蕭馴推搡之間,一個聲音出現在他耳邊:“昭昭。”姬昭聽見蕭衍的聲音不由抬頭向前看去,之間蕭馴神情冷淡地站在他的麵前,眉宇間似乎有幾分不悅。姬昭看見他,毫不猶豫地從馬上撲了過去,蕭衍連忙伸手接住了姬昭。於是下一刻,蕭衍便聽見姬昭將頭埋在他脖頸間略帶哭音道:“蕭楚之,我好痛。”那一刻,蕭衍心裏什麽氣都沒有了。而被姬昭留在馬上的蕭馴看著這一幕捏緊了手中的韁繩,原來他麵前的小皇帝隻需自己叔父的一句“昭昭”便可以奪走。第五十八章 夜色之中, 姬昭猶如一隻樹懶一般掛在了蕭衍的身上,整個人恨不得鑽到蕭衍懷中。蕭衍身上散發出來的檀香味讓姬昭瞬間感到安心,仿佛找到了依靠, 讓他忍不住哭訴。他真的好痛,身上被地麵硌得疼, 屁股被馬顛得疼,大腿根部被磨破皮了, 全是血泡, 雙腿動一下都很疼。蕭衍用手臂將姬昭整個人穩穩托住, 左手輕輕撫在姬昭單薄的脊背上壓低了嗓音問道:“我不過不在你身邊幾日,你便惹出了這麽多事?”夜不歸宿、不顧自己的身體外出打獵、讓自己身陷險境,這一樁樁一件件都讓蕭衍心中怒意翻騰, 氣懷中的少年竟然如此的不聽話!麵對蕭衍的責問,姬昭將頭埋進他的懷裏,裝作聽不見。蕭衍看了一眼在自己懷中裝死的姬昭輕聲道:“罷了。”他心中的怒火,早在姬昭看見自己第一眼就不管不管撲向自己的時候消了。說完, 蕭衍便掃了一眼馬背上低著頭緊握著韁繩不知道在想什麽的蕭馴, 隨後他輕輕垂眸,將眼底的怒意按下, 然後看著姬昭道:“我抱你回去可好?”懷中的少年對著他叫痛, 想必是跟著蕭馴受了許多苦, 也難為懷中的少年堅持到現在都沒有昏厥過去。“好。”姬昭毫不猶豫地答應了,蕭衍的懷抱肯定比馬背穩當, 不會顛著他。說完, 蕭衍便將懷裏的姬昭用自己的鬥篷裹住, 然後步履穩當地往營地的方向走去。這一路,隱雪衛開道, 聽到動靜的人見到隱雪衛的人根本不敢上前詢問,於是被蕭衍抱著的姬昭順利穩當地回到了自己的營帳。可是別人就沒有那麽順利穩當了,北離太子賀蘭舜是被自己的親衛抬著回的營地,他的左眼被箭矢射傷,本來想要快點回到營地卻被猛虎攔路,差點喪於虎口又被救人的蕭馴一腳踹飛,整個人可以說是遍體鱗傷。隊伍中隨行的太醫深夜被拖起來,趕到北離營帳的時候,他幾乎都被賀蘭舜這一身傷給驚到了。隻見那位趾高氣揚不將昱朝放在眼中的北離太子渾身狼狽地躺在羊毛毯上,左眼已然是血肉模糊,身上的各種傷痕不計其數,讓人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賀蘭舜身邊的北離使者看著愣在原地的昱朝太醫當即嗬斥道:“治不好我們太子,我便讓你人頭落地!”隨行的太醫聞言連忙諾諾稱是,連忙上前查看賀蘭舜的傷勢,看著十分關心賀蘭舜,然而心中想的卻是,怎麽不幹脆死在老虎嘴裏?昱朝曆代皇帝都沒有出過治不好就讓太醫陪葬的事,你北離太子是什麽東西?比他們皇帝都還要高貴?這般想著,隨行的太醫心中不由怠慢了幾分,對於賀蘭舜的眼睛也不準備積極救治了,取了眼睛,隨便治治血吧,會不會有後遺症他不關心。於是,隨行太醫查看完傷口之後,他低著頭道:“北離太子殿下,您的左眼怕是保不住了,若是不及時摘除,隻怕到時候邪氣入腦,連命也保不住。”話音落下,賀蘭舜身旁的北離使者狠狠地一錘桌案,這雖然是他們早就料到了的,但是卻依舊不甘心。而留守在營地的巫醫見此下定決心道:“摘!”他們北離人可沒有昱朝人身有殘疾便不能繼承皇位的規矩,隻要命還在,他們隨時能夠殺回草原去!隨行太醫聞言心中冷笑麵上恭敬道:“那在下便動手了,營中沒有麻藥,便隻能讓北離太子忍著了。”話音落下,隨行太醫讓人拿了烈酒來,手中銀刀用烈酒澆過後便對賀蘭舜下了手。一時之間,賀蘭舜不由痛呼出聲。半個時辰後,隨行太醫用紗布和傷藥給賀蘭舜止了血後便連忙告退。太醫離開後,賀蘭舜伏在床榻上長發散亂狀若厲鬼,他用手抓著床沿咬著牙道:“我定要大昱血債血償!”“殿下冷靜!”巫醫開口勸道,“如今敵強我弱,我們需得盡快簽訂盟約回到北離奪權。”“我知道。”賀蘭舜冷靜下來後開口道,“我不會讓他們得逞的。”無論是皇位還是土地,都是他的!此刻,從長安皇宮中飛出的遊隼終於帶著腿環上的信件落在了北離人的王庭之中鑽進了一個帳篷裏,隻見一名文士打扮的青年男子伸手接住了這隻來自長安的遊隼,拆開了他腿環上的信件。在青年文士一目十行地看過之後,他將帳篷裏放著的肉幹盡數給了麵前的遊隼,然後任由對方抓著裝著肉幹的袋子飛向了天空。過了一會兒,負責伺候青年文士的昱朝小孩進來開口問道:“先生,三皇子想要見你。”正當小童以為自家先生不會夜見三皇子的時候,他卻聽見青年文士道:“見。”長安來信,讓他攪亂北離這一池子渾水,那麽他自然要按照那位小皇帝的想法替他分裂北離。話術沈雲希都想好了,那就是在下認為殿下您並不比太子和其他皇子差在哪裏,皇位就該能者居之,即便此刻他占了上風,我們何不自立為王!不過……沈雲希看了一眼自己骨節分明的雙手,如果徹底搞亂北離之前還沒有找到替小皇帝續命的藥,那問題可就大了,隻希望大昱的國師大人李盈則的卜算準確。否則分裂了北離救不回小皇帝,他們折騰這麽大一圈又算什麽?就在梅鶴先生沈雲希愣神之時,他的身後突然出來一聲:“軍師先生。”於是,沈雲希露出了如沐春風的笑容看向這個送上門來被他擺布的北離三皇子殿下。…………南山獵場之中,月明星稀,姬昭從外麵回來的動靜實在是太大,又帶了一具猛虎的屍體,自然是驚動了不少人,其中自然包括了鎮南王姬常。姬常走出營帳看著那四分五裂的猛虎屍體大為驚駭,他向負責搬運虎屍的小太監問道:“這是陛下所獵?”“自然!”小太監一臉驕傲地揚起頭道,隱雪衛是陛下的親衛,他們獵的自然就是陛下獵的。於是,小太監便同鎮南王講起了陛下是如何獵得這頭猛虎的。當姬常聽見姬昭和隱雪衛走丟,身邊隻有一個隱雪衛,並且還路遇猛虎的時候不由扼腕,心中連連感歎自己錯過了一個天大的好機會。小太監說完看向了猛虎屍體道:“可惜了,不能取一張上好的虎皮,不過陛下說了明日將其做成肉湯,送給諸位大臣享用。”姬常心中已經不在乎什麽虎皮不虎皮的了,他看向小太監道:“陛下身子不好,受了這麽大的驚嚇可有病了?”小太監想起姬昭回來時紅得不正常的臉頰和被人叫去的太醫不由神色難看起來,他看著姬常道:“這奴婢不知,想來是要好好調養幾日。”說完,小太監便不管姬常神情如何,忙完了手中的事情便去姬昭的帳篷外候著。而姬常見此勾起了嘴角,他雖然錯過了姬昭路遇猛虎這個天大的好機會,可是姬昭病了,這個機會也十分不錯!此刻,皇帝帳篷之中,蕭衍叫來了太醫神色凝重地看著對方。太醫先是驚詫攝政王為何在此處,之後的注意力便全在姬昭的身上了。姬昭在被蕭衍抱回營帳之後,他一直緊繃著的神經突然放鬆,那一直被他強撐著的身體便再也撐不住了,當即便發起了熱,叫人害怕。“陛下身子剛剛養好,本不該出去打獵,如今勞累過度加上受驚,這才發熱。”太醫把完脈後歎了一口氣,又寫下藥方,讓外麵候著的小太監去抓藥煎藥。等忙完這一切之後,他是不能離開的,被福公公有禮地請到一旁的小帳篷中休息,等事情落定之後才可以離開。半個時辰後,蕭衍給姬昭喂完了藥,將所有人揮退之後,他這才拿起剪刀和紗布替姬昭處理起腿根的破皮和血泡。看見姬昭褲子上被撕裂的口子和腿上的繃帶,蕭衍便知道是蕭馴已經幫麵前的少年處理過一番了,一想到蕭馴摸過這裏,蕭衍便不由心生煩躁。蕭衍將那惹人厭煩的布條拆開扔掉,然後用銀針將姬昭腿上的血泡一點點刺破,再自己親自上藥,最後用幹淨的紗布替姬昭包紮好。做完這一切,蕭衍垂眸看向睡得正熟的少年,他忍不住伸手輕輕摩挲著對方殷紅的唇瓣。“真是不聽話,我該怎麽罰你呢?”蕭衍靜立片刻,最終俯下身子咬了一下姬昭的唇瓣,又伸出手指輕輕摩挲,看著它一點點充血紅腫,在自己的手指下越發殷紅,而蕭衍眼中的占有欲也越發濃厚。隻是……蕭衍頓手,他對麵前少年的心思不能道破。就在此時,用作分割內室外室的屏風後走出蕭馴的身影,他看著他叔父的背影道:“叔父,我勸你最好不要讓他知道你對他的心思,否則……”“你猜把你視作親人的小皇帝知道了這些會發生什麽?”蕭馴看著蕭衍,語氣漫不經心,他賭定了他叔父不敢讓小皇帝知道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