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烽坐在馬背上俯視著賀雁南,從這個角度,他能看到賀雁南蒼白而脆弱的後頸。“顧兄是想娶沙家堡明珠沙蔓煙吧?若我送顧兄過去,顧兄可就娶不上了,除非”他若送顧南前往沙家堡,就是在告訴所有人顧南是他赫連烽的朋友。赫連烽的朋友,就是沙家堡的敵人。除非“顧兄想拿赫某的項上人頭做聘禮。”赫連烽看著賀雁南,他不想這麽猜測,卻不得不這麽猜測,不然無法解釋賀雁南此番糾纏。北風嗚咽,空氣中的殺氣卻彌漫開來。世上交友容易,走到最後卻難。“赫兄的人頭怎麽比得上赫兄的穗子珍貴。”賀雁南輕笑一聲,低頭撫上腰間的穗子,紅色的穗子在蒼白的指尖上格外鮮紅。他要死了的赫連烽何用?十個沙家堡都比不過一個赫連烽。“若我能讓沙家堡就此停手呢?”他抬眸笑道,遞過一封信,“這是家師給赫兄的信。”算算時間,送去沙家堡的那封信也快到了。沙家堡。“爹!如果最後獲勝的是個醜八怪怎麽辦?女兒也要嫁嗎?”沙蔓煙在院中邊練武,邊和沙謀天聊天。“砰!砰!砰!”火紅的鞭子一下下重重地打在院中各處石堆上,所到之處,石頭盡皆從中間一裂到底,院中漫天塵埃飛揚。“放心,爹說的是,擇一在比武招親大賽上表現好的英雄才俊將你嫁過去。得第一是表現好,長得俊讓我兒喜歡也是表現好嘛。”沙謀天倚著柱子和女兒聊天,每次這個時候是他最放鬆的時候。“這還差不多。”沙蔓煙將院中最後一塊石堆打碎,將鞭子扔給侍女,走向沙謀天,抱住他的手,“爹看女兒的武藝如何?”“我看啊”沙謀天皺起眉,故意拖長了聲音,在沙蔓煙明顯緊張起來的時候,才道,“又增進了!我兒真是天縱奇才。”“爹!”沙蔓煙錘了他一拳,沙謀天哈哈大笑起來。“堡主。”有仆從走到沙謀天身邊。沙蔓煙看了他一眼,從侍女手中奪過鞭子,推開沙謀天重新走回院中,“沙湖,再搬幾塊石頭來!”“是。”沙謀天笑著看她的身影重新被塵埃覆蓋,才轉頭看向仆從,笑容淡了下來,濃厚的威勢重新掛於臉上,“說。”“對赫連烽的伏殺失敗了。另外,這是江南劍派的信。”仆從從袖中掏出一封信。“江南劍派?江南劍派和我沙家堡素未來往,這個時候寫信,莫非也是想求取我兒?”沙謀天笑著拆開信,卻在看到信上的內容時眉頭猛然蹙緊。他沉下臉,將信震碎,“把對付赫家寨的人都撤回來。”冥門要對沙家堡下手。“冥門要對沙家堡下手?”赫連烽看完信,抬頭看向賀雁南。賀雁南咳嗽了一聲,“是。”賀亭北易容前往參加比武招親,在比武招親失敗失敗後,啟用另一重準備假扮冥門意圖滅沙家堡滿門,從結果上看不就是“冥門”要對沙家堡下手?233沉默了。它覺得自己好笨,腦子有點轉不過來,滿腦隻想喊臥槽。“令師給沙家堡也去信了?”“是。”若是如此,沙家堡的確可能就此停手,甚至還會和他聯手。畢竟,那可是冥門。十年前,滅了朝廷鎮國將軍一門,還依然佇立不倒的冥門。江湖人士,無不對它心存畏懼。隻要有一分可能,沙謀天都不會賭。冥門。赫連烽閉眼,仿佛又回到了那個血紅的夜裏。他看著親人被殺,卻隻能獨自苟活。時隔十年,他終於又找抓到了冥門的尾巴。隻是,太巧了。“顧兄,”赫連烽突地問道,“你是故意接近我的?”賀雁南心跳慢了一拍。第5章 江湖篇:成為我的刀(五)“我怎麽故意接近你的?”賀雁南低頭,咳嗽起來,“咳是央著你和我合住思南園,還是求著你喝一口銷魂酒?咳咳咳咳咳咳咳咳!”。“顧兄!”赫連烽翻身下馬,握住賀雁南冰冷的手,將內力渡過去為他驅除寒冷。“是我央著顧兄讓我合住思南園,是我嘴饞想喝顧兄的銷魂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顧兄是奉師命來找我送信的,隻是想把信交給我就離開,哪知道遇上我這麽一個一見如故的知己。”賀雁南:……現在他相信赫連烽朋友滿天下了。他眼中浮現出笑意,止住咳嗽,從赫連烽手中抽回了手,看向遠方。遠處,地平線的盡頭出現了一線天光。“那我們立刻啟程吧。”“這麽急?”赫連烽笑著看向賀雁南,知道他不生氣了。“非常急。”賀雁南將手指縮回鬥篷中,身體剛被內力暖熱,又被兩層厚厚的鬥篷裹著,讓他感覺到難得的溫暖。他隻有半個月。半個月後,賀亭北北上,劇情正式開始。“急著將那位沙漠明珠娶回家?”赫連烽看了他身後的白衣一眼,顧兄真是……豔福不淺。“不要胡說。”察覺到赫連烽話中的意味,賀雁南低聲嗬斥道,下意識地透露出了幾分身居高位的威勢。白衣於他,並非是普通的奴婢,亦非赫連烽想的紅顏知己,而是一位長輩,一位守護者。赫連烽一頓。賀雁南反應過來,蹙起眉正要說什麽,就見赫連烽低頭笑了一聲,“顧兄你在江南劍派中一定地位不低。”“行,不說!”赫連烽抬起頭,在馬脖子上輕輕一拍,紅馬吐出一口熱氣,朝客棧飛奔而去。不一會兒,隻聽見“篤篤篤”的馬蹄聲和“咕嚕咕嚕”的車輪聲、“叮鈴鈴”的鈴鐺聲傳來,紅馬驅趕著白馬拉著賀雁南的馬車朝他們奔來。待馬車近了,赫連烽猛地躍上馬車,拉住韁繩,逼停了馬車。而紅馬則在賀雁南麵前停下,馬蹄高揚,兩隻大眼睛居高臨下地瞥了他一眼,神氣地甩了甩頭。靈性十足,亦野性十足。賀雁南抬頭看向它。聽說,物似主人形。“顧兄請吧。放心,我們日夜兼程,一定讓你娶到你的小娘子。”赫連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賀雁南轉頭,對上了一雙金眸,初生的朝暉映入其中,熠熠生輝。赫連烽掀起簾子,看著他,眼含笑意。“多謝。”賀雁南坐入車廂中。車廂的微微地搖晃起來,他低頭翻開手中的書。書中賀亭北的演技可謂天衣無縫,而他卻險些露出馬腳。【宿主你還看啊!】“技藝不精,需要多學。”【……】……“商隊招人咯”“賣冰糖葫蘆!冰糖葫蘆!”“大爺行行好吧。”馬車慢行在擁擠的街道上,賀雁南放下手中書掀起珠簾,看著道路兩旁的市井百態,凶神惡煞的馬幫漢子、穿著輕紗羅衣大紅鬥篷的妙齡少女、雍容富貴的商賈、不停吆喝的瘦弱小販、癱在牆角時不時哭嚎兩句的幹柴乞丐……“這是雲來城,是所有大漠商販的中轉地,也是從漠南前往漠北的必經之地。有最惡的人、最好的酒、最貴的貨物。”赫連烽放慢速度,和馬車並行,湊在窗邊為賀雁南介紹。“砰!”一個鑲金繡銀的荷包墜入赫連烽懷中。“和最辣的小娘子。”赫連烽笑著將荷包扔回去。“砰!”穿著一襲紅色繡金絲紗裙披著紅色狐狸毛鬥篷的小娘子輕輕一跳,將荷包踢到了一旁乞丐的碗中,“賞你了!”看到乞丐感恩戴德後,她露出笑容,扭頭看向赫連烽,瞟了一眼漂亮清冷的白衣,下巴朝著馬車點了點,“怕你家小娘子生氣?”小娘子?赫連烽愕然,“我”“長得高大威猛的,沒看出來還是個妻管嚴,沒勁兒。”不給赫連烽說話的機會,她打斷赫連烽的話,轉身揮揮手,手腕金鈴脆響,留下一個高傲的背影。聽他解釋啊,赫連烽感到又無奈又好笑。他轉頭看向馬車,卻正看到白衣手指輕轉,將一顆石子吸入手心,朝那女子射去。“叮!”赫連烽彈出一道內力,在半空中將那個石子打成粉末。“赫大俠。”白衣皺眉,她隻是想給這女子一個小小的教訓。“大漠風氣開放,不知者無罪。”赫連烽安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