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和結果相反。  虞倦偏過頭,其實在衝動的脫口而出後,他就後悔了,覺得沒有必要。因為他們之間的關係,好像不應該問這些。  有些事、有的真相,對方永遠不會知道。  但是聽到了意料之外的結果。  虞倦好像勉強滿意。  外麵的雨好像停了,烏雲並未完全散去,卻被日光照亮了,像是一團暈染開的灰藍色顏料。  周輝月低聲說:“討厭的人也別在意了,我會幫你的。”  虞倦有些迷惑。  周輝月開玩笑:“你不是說我是不愚山伯爵嗎?”  虞倦不說話了,他有點後悔當初為什麽要用這個備注,是他作繭自縛。  周輝月很肯定地說:“基督山伯爵等了十四年。我不會的。”  聽到這句話,虞倦惡狠狠地咬牙,可是你十五年後才會解決掉所有仇人,還不小心把無辜倒黴的穿書者虞倦也一起卷進去了。  不過算了。  虞倦心亂如麻。  他們之間正在變得親近,周輝月開始變得與眾不同,和所有人都不一樣了。虞倦心想,可能一開始就錯了,不應該買那罐糖,不應該任由周輝月為他修補那扇窗戶,不該做的事太多太多。他們應該保持距離,而不是一步一步地靠近。  現在好像已經晚了。  虞倦有一瞬的後悔,但那後悔沒有很劇烈,不至於讓他意識到危險,立刻及時止損。  於是,虞倦說:“那我等你吧。”  周輝月握住了他垂下的指尖,虞倦沒有掙開,像是默許是某種承諾的見證。  在複仇之前,落魄伯爵失去一切,一無所有,陪在他身邊的唯有來到這個僻遠山莊的大小姐。  他必須要對他的未婚夫許下永不沉沒的誓言,獻上往後所有。第27章 傍晚  在炎熱、陽光、繁密的枝葉, 日複一日的蟬鳴聲中,八月正在一天一天過去。  虞倦的習慣不知不覺地改變,午睡地點從二樓房間的床上變成了花園的台階。  就像現在, 虞倦挪了個更舒服的位置,他知道自己又睡在了周輝月的身邊。每一次醒來,要麽是壓著周輝月的手臂,要麽是靠在對方的肩頭, 還有一次枕在他的膝蓋,虞倦嚇了一跳, 周輝月說是恢複得比較好的左腿,而且膝蓋往上沒有受傷, 讓他不用擔心, 虞倦還是打電話谘詢了小楊醫生。  後來……後來虞倦就放棄抵抗了。或許他就是有這樣的天性, 隻是在過往十多年沒被發現。  而且周輝月也不在意, 好像這是一件很理所當然的事。  虞倦像是做了個夢, 還未清醒,迷迷糊糊地說:“等到八月過去……”  然後是靠得很近的、很輕的聲音:“八月過去會怎麽樣?”  虞倦沒有睜開眼,似乎想了好一會兒, 有些可惜地說:“夏天就結束了。”  在此之前, 虞倦並未對夏天有所偏愛, 夏天太熱了,蟲很多, 太陽很曬,虞倦不喜歡。  在某個瞬間,在夢裏, 在無意識間,記憶碎片提醒他這個夏天代表別離。  虞倦才不希望夏天結束。  周輝月的手搭在虞倦微微凸起的脊背。他的手臂很長, 也很有力,即使坐在輪椅上,行動不太方便,也可輕鬆攬住虞倦。  虞倦一點一點適應了這樣的距離,還未感受到排斥,就已經適應,邊界慢慢模糊消失。  周輝月的聲音似乎從遙遠的地方傳來,有些許笑意:“夏天不會結束。”  虞倦又睡在了這個夏日午後,他含糊著輕聲說:“……騙人。”  夏天不會因為周輝月的意誌而改變。  虞倦不知道的是,周輝月不會讓屬於他的夏天結束。  半個小時後,周輝月接到了周恒撥來的電話——一個他知道會在今天打來的電話。  他看著手機屏幕,等了三十秒,按下了接通。  重生之前,按照周輝月既定的人生軌跡,周恒會和白屹合作,共享了從周輝月手中拿到的核心算法。周恒發現了周輝月車禍的蛛絲馬跡,從來找到了隱藏在後麵的白屹,但他不是為自己的孩子討回公道,而是想要將那樣東西拿回來。  白屹拒絕了,但他提出,兩人可以達成合作,共享好處,沒有必要魚死網破。  周恒同意了。  周輝月知道他想要什麽,也知道禍水東引,何況他掌握的是十幾年後,重新開發,升級完善的算法,現在的初製品無法與其相提並論。  他本來沒打算這個時間就拉周恒入局,太早了。  但是現在不了。  周恒一個人待在辦公室裏,門鎖著,沒有熄滅的半支煙擱在煙灰缸上,他鎮定地說:“我收到郵箱裏的東西了,你是什麽意思?”  他頓了一下:“我找人問了,這是你之前開發的吧。現在你出了意外,公司瀕臨解體,做不下去是很可惜,你打算怎麽辦?”  周輝月可有可無地說:“嗯。”  周輝月發過去的是算法的介紹,開發進程,以及一小部分實際運行情況。  但這些就足以顛覆周恒的想象了。  他在第一時間就找人驗證了真假,同一時間找了幾個周輝月名下那個解體的小公司的員工,實際了解到情況,知道是真的,才按捺不住,找上了周輝月。  周恒不想見周輝月,因為周輝月讓他想起第一任妻子。  康勉也有這樣的天賦,在大學時,她就開始嚐試自主開發,他們是戀人關係,很快,康勉就主導了周家公司的研究方向。周恒也借此讓公司更上一層樓。  有的時候,周恒看著妻子工作時的樣子,開始不願意麵對這個人人。如果不是康勉,他會擁有現在的一切嗎?  結婚的幾年後,康勉懷孕,周恒希望她能將更多精力投入到家庭和育兒中,將公司與她之間的關係剝離開來。或許是丈夫的勸誡,又或是康勉的身體已經不大好了,她不得不接受現狀,開始像一個富家太太那樣待在家中。但她並不熱衷人際關係,對社交場合也沒有興趣,茶幾裏的雜誌永遠是科技前沿報告。有一次公司出事,還是康勉臨危受命,才勉強支撐過去。  也是在那次過後,康勉對周恒說,或許和他結婚是自己一生中犯下的最大過錯,她在思考要不要繼續下去了。  但她沒等到決定就去世了。周恒也不必再糾結,如果康勉真的要和自己離婚,自己該怎麽辦,離婚會對公司產生怎樣的影響。隔著水晶棺槨,周恒看著康勉蒼白的麵容,再也不會睜開的眼,和那雙曾吻過無數次的嘴唇時,他是有點傷心,但更多是慶幸。  康勉死後,他選擇立刻忘掉這個人,迅速和一個富家小姐結了婚,娶了一個漂亮且柔順的妻子。  往後的快二十年,周恒盡量不去回憶人生的前三十年,就像第一任婚姻不存在那樣,沒有離經叛道地和高中時的貧窮女同學許下非她不娶的忠貞誓言。  周輝月開口說:“我做了很長時間,沒料到車禍後公司已經拆了,人也都走了。”  周恒拾起從未有過的父親的身份:“你是我的兒子,有周家的幫襯,有什麽做不到的?”  “是嗎?”  周輝月的聲音莫名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麽。  讓周恒痛恨的那種平靜又出現了,康勉就是用這樣的語氣對自己說著疑惑和錯誤,他幾乎要壓不住脾氣了,強迫周輝月將算法交出來。  但是,周輝月說:“是很可惜。比起別人,我寧願給你。我不想讓白家得到我的東西。”  周恒一愣,他放下心中的大石頭,雖然在此之前就有隱約的預感,但是這麽輕鬆就拿到了想要的東西,他還是鬆了口氣。  他拿出根煙,點了火說:“我們是父子,你這麽想是對的。”  又擺出做長輩的態度:“你太年輕,以為自己什麽都能做到,實際上太莽撞,缺少磨煉。這麽重要的事,由我來辦的確更好。”  周輝月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手指覆在虞倦的耳朵上,指腹貼著他的臉頰,知道他睡得很熟,不會因為這幾句就醒,呼吸很安靜。  周恒所說的話不出他的意料,周輝月很擅長應付這些人,他曾做過好幾年這樣的事,日複一日,年複一年,耐心地等待最後想要的結果。  但是他現在不太耐煩,可能是這通電話撥來的時間太差了。  虞倦正在睡。  周輝月簡單地說明了自己的意思:“我不想再待在這裏了,八月過後,我要回白城。”  “有些情況隻有我了解。”  他說的沒那麽具體,但周恒知道沒有不答應的理由。  周恒躊躇滿誌,已經想到接下來十年的計劃了。  二十二歲的康勉曾讓周家更上一層樓,現在輪到二十二歲的周輝月來幫助自己了。  他們太像了,周恒比不上他們,無論是康勉還是周輝月,他畏懼過於耀眼的光芒,但是周恒永遠不會承認這一點。  或許是出於愧疚,但更像是合同還未簽訂前的客套,周恒表達著必要的關心和尊重,他問:“你的身體還好嗎?”  “還可以。”  兩人相對無言,沉默了幾秒鍾,周輝月掛斷了電話。  *  午睡醒來後,已經是四點了。  虞倦回了自己的房間,過了一個小時,接到了小楊醫生的電話。  楊小齊接頭暗號式的表示孫七佰真的不在家。  幾天前,虞倦發現孫七佰帶來的補給比以往都要多得多,是之前分量的好幾倍。他當時就覺得不對勁,後來算著日子,這次間隔的時間比之前最長的一次還要長了。  孫七佰沒有過來。  是有什麽事嗎?他會不會不在這裏了。  虞倦忍不住想。  他知道孫七佰的住所,但沒辦法親自過去,也不想暴露,就讓楊小齊幫忙打聽。  虞倦問:“他去哪了?現在會回來嗎?”  楊小齊嘀嘀咕咕:“孫七佰的妻子好像是生病了,所以不在家,去醫院照顧她了。我托人問了,是有這麽個事。”  他找了好幾層關係,托師兄的女朋友的老師,最後總算確定。  虞倦說:“謝謝。下次請你吃飯。”  楊小齊說:“我要吃大餐!貴的那種!”  想了想,又謹慎地說:“如果不好吃,你會再請我一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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