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整天都很忙,直到現在,換好了衣服,畫好了妝,對了一遍台詞,等待上場。  應該把手機放到抽屜裏鎖起來,虞倦拉開抽屜,還是給周輝月打了個電話。  電話隻響了一聲就接通了。  周圍全是人,很吵鬧,虞倦聽到電話對麵的呼吸聲時,竟覺得身邊忽然安靜下來了。  他怔了怔:“周輝月。”  周輝月的聲音不大,但很清晰:“我到了,下麵很多人。”  虞倦問:“擠嗎?”  周輝月笑了一下:“還好。不過這一屆,好像不能送花。”  去年有人給表演的新生送東西差點出事,這一屆就禁止了。  虞倦不是那類消息靈通的人,甚至沒聽說。  旁邊是賀霜在催促:“卷兒,上台了。”  周輝月也聽到了,他很快地說:“等結束的時候送你,好嗎?”  虞倦說好,掛了電話,關了手機,放在抽屜裏。  帷幕拉開,女主角是第一個登台的角色。  劇情過半,虞倦出場的時候,靠得近的觀眾不由抽了一口氣,連手持的攝影機都頓了一下。  他穿著不算華麗的禮服,從繁花深處走出來,眼眸是翠綠的,漂亮的驚人。  隨著劇情發展,女主角戰勝惡魔,得到了夢寐以求的寶藏,男女主也終成眷屬,在後花園中跳舞。  而放置在鋼琴前的布景也終於揭開,虞倦坐在鋼琴邊,開始演奏。  有兩束光打了下來,一束在翩翩起舞的男女主身上,另一束打在鋼琴前。  天色已晚,下麵黑壓壓的一片,虞倦看不到周輝月,卻好像能感覺到這個人就在台下望著自己。  這支舞從無聲到有聲,美麗的樂曲在後花園中,在男女主的裙擺間,在虞倦的指尖中穿梭,蕩漾在所有觀眾的耳邊。  一曲終了,帷幕緩緩合上,是舞台劇的結束。  表演圓滿,全場鼓掌。  彈鋼琴的那位同學有點好看的過了頭,底下竊竊私語,交頭接耳地問這個人是誰,竟然沒什麽人認識。  下了台,回到後台,虞倦很輕地鬆了口氣,拉開抽屜,找出自己的手機,重新撥通了周輝月的電話。  後台很吵,畢竟是演完了付出這麽多的一出舞台劇,大多是激動,也有如釋重負。  電話剛一接通,虞倦還沒來得及說話,賀霜就走了過來:“大功臣,我定了桌,待會兒一起去吃飯。”  但虞倦現在最想做的事是去見周輝月,他好像從沒有這麽迫不及待過。  周輝月說:“去吧,你彈得那麽好。我等你。”  他的語氣很平靜,好像因為虞倦值得被所有人讚美誇耀,而他和虞倦的見麵有很多次,並且也永遠都會等待。  一行人去了學校的餐廳。  忙了這麽久,也沒有報酬,累是很累,但結果大獲成功,就是值得的。  虞倦不能喝酒,也直白地說了,所以擺在麵前的飲料是橙汁。  他聽到旁邊的幾個人在說話。  “看到論壇最佳節目的投票了嗎?咱們節目獨占50%!!!”  “嗚嗚嗚嗚嗚太好了,沒有枉費我搜了那麽多視頻,怎麽化得又符合劇本又好看。”  “哇,好多人在問彈鋼琴的綠眼睛同學是誰?”  虞倦不由偏過頭,聲音便離得遠了,接下來的話隱隱約約。  “咦,最佳……是……”  “哈哈,有人要氣死了……”  喝了幾杯飲料,算是開完了慶功宴,虞倦有點坐不住了,他說:“有人等我,先走了。”  在場的人也沒強留,知道他獨來獨往,不過對這個“有人”有頗多猜測。  可能隻有舍友陳閑知道真相,但也守口如瓶。  出去前,虞倦拐去了衛生間,又洗了把臉,抿了下唇,確定口紅卸幹淨了。  周輝月說在愉園外的橡樹下等自己。  秋天的橡樹葉片泛紅,在昏暗的路燈下顏色並不明顯,飄飄搖搖墜落在樹下的周輝月身上。  周輝月右手捧了一束花,很安靜地等著。  虞倦急匆匆走過去,看了一眼那花束,裏麵的花是他們在不愚山裏見到過的那種。  他怔了怔,下意識問:“這花,從哪裏來的?”  夏天過去了,還會再開嗎?  周輝月看著虞倦濕漉漉的臉,問他:“冷不冷?”  又回答:“想找總會有的。”  虞倦點了下頭:“那……它叫什麽?”  上次在河邊,周輝月也送了這樣的一束花,當時沒問,可能是覺得沒必要。  周輝月說:“愛戀。”  漸變的粉紫色花瓣在風中顫了顫,就像“愛戀”這個名字一樣,似乎很脆弱,一碰就會碎,但是會在夏日開滿整個山坡。  不知不覺,也有什麽在虞倦的心髒肆意蔓延。第48章 徽章  虞倦低著.身, 好像是在發呆,以這樣的姿勢看了好一會兒。  看那束花,也看周輝月。  在他的認知中, “秘密”是很珍貴且獨一無二的。  在舞台上,在所有人麵前彈的不是不好,但好像不足以被稱作秘密。  虞倦這麽想著,直起身, 在周輝月將花遞給自己前說:“我想去一個地方,你要一起嗎?”  “去。”  虞倦站在周輝月身側, 比輪椅略快兩步,在前麵引路。  夜晚的學校不算安靜, 三三兩兩的人走在路上。  入秋之後, 夜風是涼的了。  從餐廳裏出來前, 虞倦用冷水洗了臉, 現在被風吹幹了, 鼻尖有點紅,但沒覺得冷。  周輝月拽住虞倦的手腕:“你走得太快了。”  虞倦:“?”  他走的根本不快,有時候也會覺得這個人有點麻煩。  但還是停下腳步。  虞倦回過身, 什麽都未看清, 就被攬住了後背。  不明所以間, 虞倦彎下腰,忽然有什麽兜頭罩了下來, 壓在身上。  是周輝月的外套。他的氣息鋪天蓋地環繞在虞倦身邊,不留一絲縫隙。  周輝月不用香水,甚至不會挑選沐浴露和洗衣粉的味道, 但氣息總是很好聞。  虞倦反應了好一會兒,直到外套的後領滑到了脖頸處, 眼前重新變得明亮,看到周輝月在自己麵前,垂著眼,正在整理外套。  他歪著頭,問:“你不冷嗎?”  周輝月說:“不冷。”  又握了下虞倦的手,抬起眼,不動聲色地找出合理的理由:“虞倦,你的體溫比我低。”  周輝月的外套有點大了,衣擺垂在虞倦的腿根,不算很厚,但很暖和。  穿著別人的衣服,虞倦總有點不自在。  好半天,他問:“糖吃完了嗎?”  臨走前,虞倦去安山村的小賣部買了很多廉價的分裝糖果。但隻給了周輝月一瓶。  老板說糖是酸的,周輝月說是甜的。  他的抽屜裏擺了很多瓶,但從未嚐試味道,就像曾經不會查長在山坡上的花的名字。  是出於某種理由的逃避。  周輝月說:“沒有。吃完了找你要。”  兩人的速度不快,走了二十分鍾才到達目的地,是兩個小時前舉辦迎新會的地方。  現在一切結束,大多數燈都熄滅了,隻有一個保安在站崗。  虞倦走過去說:“我要去後台一趟,有東西丟在那了。”  保安本來不想讓他進去,準備打發他離開,等明天參演人員集體過來收拾的時候再拿,不過在看了虞倦一眼後改變了主意:“你是那個綠眼睛的同學。”  虞倦平平地“嗯”了一聲,餘光瞥到周輝月笑了。  保安就沒攔了,畢竟虞倦的個人特質太突出,幹點什麽壞事,一問就知道了。  雖然有一小點波折,但問題不大,虞倦還是帶著周輝月一起進了後台。  因為不想驚動其他人,虞倦腳步輕而快,聽到走廊深處傳來聲響,趕緊拉著周輝月的輪椅躲在另一端,避開結伴出來的兩個人。  周輝月仰起頭,嗓音壓得很低,隻有虞倦能聽到:“我們是在做什麽壞事嗎?”  他的吐息是熱的,擦著虞倦的耳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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