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他不要緊,可侯爺分明付出一腔真情,竟被這等小人利用了去!大將軍垂頭盯著地麵,肩膀微微發抖,五髒六腑仿佛絞住,隱隱作痛。他現在該做什麽?把柳捆了,再拷問李光耀的真實目的?耳邊傳來對方的嬌笑,“無論我是何立場、是何身份,季允,你輸了。”“侯爺的性命捏在你手裏,冒著觸怒你的風險,也要給我寫信傳情。我給你念念最後一行:‘……變古今,摧山竭川,吾心不改。生必同衾交歡,永夜無休以終年,若今世無緣,死願共赴瑤台’”藏頭藏尾是真的,情深不渝也是真的。一股盛怒衝上季允頭頂,強烈的情緒衝擊著他的理智。紀柳被他嚇到,高聲喊道:“你幹什麽?是真是假,現在我都是侯爺心愛之人!你敢動我,臨川侯會恨死你!”季允忽然勾唇,陰沉得令人渾身發毛。……程放鶴被在無心閣裏關了這些天,可直到今日,他才體會到什麽是真正的囚牢。不用木雕,不用催情香,不用捆住剝皮,隻需要一個窄小昏暗的衣櫃,其中裝滿季允的衣裳。布料掃在他身前,是季允日常穿的褐,身下坐的是季允貼身的中衣中褲,熟悉的體味充滿狹小的空間。他欲向後退避,結果後背頂在櫃門上,拚命推搡,木板發出吱呀聲,卻根本撞不開。櫃子裏空氣稀薄,甚至不給他多留一分喘息的間隙。分明可以活動身體,可每掙紮一下,最終都會被衣裳再次包裹,逃無可逃,是令人窒息的絕望。汗水浸透衣衫,二人的氣味堵在這一方囚籠中,被迫交纏。程放鶴又興奮又害怕,他人在無心閣,對於今晚後院的事隻能規劃這麽多,無法預知結局,但這是他完成任務的最後希望。如果季允今夜還不動手,明天他隻能把一切都告訴季允,逼著他一邊恨自己一邊捅死自己能騙過係統判定麽?沉默是今晚的無心閣。偶爾傳來燈花爆裂聲,像極了係統給他放過的,人被抹殺時靈魂破碎的聲音。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等到窗戶被敲響,而後是王冬的話語:“侯爺,屬下來了,要蒙眼進來麽?”“……不用,速帶本侯離開這裏。”王冬翻窗而入,一邊說著“侯爺你在哪”“侯爺怎麽被關進櫃子裏了”“季將軍要對您做什麽”“將軍的癖好真奇怪啊哈哈哈哈”,一邊找鑰匙,找不著就砸鎖,砸不動就幹脆拿了把剪刀,卡住櫃門一撬,把整個門卸了下來。“侯爺,你這……”王冬望著自家侯爺衣衫浸了汗,薄薄貼著身形,一臉風情不自知,還有眼尾鮮豔的紅潮,骨頭一酥。直男王冬突然理解了這世上為何會有南風館的存在。程放鶴全不管他,鑽出衣櫃扶著牆,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歇了半晌才緩和過來。“走,去後院。”他徑直來到窗邊,卻被窗外的風吹了個透心涼,這才意識到自己被關得太久,忘記現在已是初秋,而自己身上隻有一件單衣。回衣櫃裏想找件披風或者大氅,但季允似乎很少穿這種累贅的東西,最後隻翻到一件玄色鬥篷。程放鶴一邊嫌棄人家樸素,一邊裹上遮風,揣了那把剪刀防身,踏著夜色,循著道邊燭火,直奔後院而去。……推開紀柳的房門時,他看到的就是季允持劍指著紀柳的畫麵。氣氛劍拔弩張,屋裏散亂不堪,昏黃燭光映在大將軍冷淡的眸中,似乎閃過一絲狠厲,又似乎沒有。紀柳慌得不成樣子,顫抖著手從一地狼藉中摸出個瓷瓶,拔掉瓶蓋。不好,他要服毒!程放鶴從愣怔中回神,踉蹌著跑到紀柳身前,摸出剪刀要去奪那瓶子。一半是裝給季允看的,一半是真怕紀柳自己把自己毒死。季允這一劍不致命,要是紀柳死於毒發,豈不是不算自己的任務kpi了?剪刀挑落瓷瓶,瓶內的棕褐色液體淋滿刀刃,程放鶴抱住素衣染血的紀柳,強行擠出悲傷的表情,用指尖去堵他肩上傷處。“紀郎……本侯的紀郎……”“侯爺,他不是真正的紀垂碧!”季允語氣略顯生硬,“他是原來侯府後院的柳公子,扮成紀垂碧接近侯爺,實則與李光耀密謀……”“什麽?不,他就是!”程放鶴抱緊麵前之人,臉埋在他懷裏,吸著鼻子帶著哭腔道:“本侯的心愛之人就是他,季允,你答應過我,隻要我聽你的話,就不會傷害他……”季允兩步上前,給程放鶴展示那眉筆,點在紀柳鎖骨,再用血跡擦去,“那顆黑痣是他自己用眉筆塗上的,侯爺看清楚,他就是個騙子!”程放鶴拚命搖頭,直接無視他出示的證據,滿眼淒涼,緩緩轉身盯著他,“這些天我順從乖覺,在你手裏受盡屈辱,隻為保他平安,沒想到如今你……那我們就一起去死好了!”向來淡看一切的臨川侯仿佛突然崩潰,拿把剪刀就敢往大將軍身上捅。望著狀似悲傷瘋癲的自己,程放鶴內心冷漠,滿腦子想的都是:打起來打起來。他殺不了季允,但季允一旦被激怒,可以輕易殺死他們二人中的任意一個,都算任務完成。果然,“從心”的劍尖擋掉了剪刀。但大將軍的劍卻並未立即收勢,而是順著那股力道,一直捅進紀柳右側肋下。毫不猶豫,毫不留情。“啊”紀柳淒厲地慘叫一聲,鮮血頓時染紅了衣裳,瘦弱的公子終於站立不住,重重摔倒在地。季允麵無表情地收回劍尖,而後用它碰了碰程放鶴手裏的剪刀,“侯爺扔了這個吧,有毒。”平靜得仿佛方才捅了一隻螞蟻。程放鶴做出一副絕望的表情,看向持劍之人。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對方眼中的絕望比他要真實得多。鮮血染紅執劍的手臂,季允通身僵硬緊繃,右手攥緊拳,鬆開,又攥緊。兩片薄唇抿得發白,布滿血絲的眼中,翻湧著不自然的波光。程放鶴認得那種眼神。就如體內有一頭巨獸,咆哮嘶吼,欲撕破桎梏,衝出禁製。季允正在用強大的定力壓住一切,可那眸光預示著某種一觸即發的瘋狂。要瘋。窄小的臥室,跳躍的燭光,一身戾氣的戰神,被幾劍捅至昏迷的人……生理性的恐懼彌散在程放鶴心間,拿剪刀的手開始發抖,但他別無選擇,必須親手打開困獸的囚籠。程放鶴雙手緊握剪刀柄,突然高高舉起,將沾了棕褐色液體的刀尖衝著自己,戳向心口“不求同生,但求同死。”“季將軍,麻煩你將我與紀郎埋在一處。”程放鶴閉了眼,一副決然赴死的神情,說出悲涼卻堅定的話語。他並未刻意放緩動作,因為很清楚,刀尖一定會被挑開。當啷。劍尖將剪刀打得脫手,淬毒的凶器滾落在地。程放鶴神色淡漠,他望向季允,見人表情扭曲,粗重的呼吸伴著喉頭低吼,眸中終於攪起驚濤駭浪。程放鶴從未感到過如此真實的恐懼。握住“從心”的手臂不受控製地顫抖,季允望著受傷的人,傷處並非要害,若現在施救,還救得過來。那是李光耀派來的奸細,知道前鋒軍不少計劃,應當抓起來拷問,套出對方的真實意圖。那也是臨川侯心愛之人,不管是真是假,侯爺此時此刻深深地愛著紀柳。而他季允是侯爺忠誠的屬下,出手傷人已是不可饒恕的罪過,更不能變本加厲。無論怎麽算,他都該立刻停下,去救這個紀柳。可是他……好恨……恨那個人利用侯爺,恨他欺騙侯爺的真心,恨他與侯爺縱情歡愉,被侯爺放在心上,把侯爺從自己手中奪走……眼眶紅了一圈,眼白裏血絲迸裂,眸底翻湧著急劇的波瀾。與生俱來的血性,在他心底肆無忌憚地叫囂,堆積,爆炸。終於在某個瞬間,衝動闖破理智的牢籠,所有的顧忌突然不複存在,滿心滿眼隻剩下熾熱的恨意。“殺了他!”季允聽到自己在心底大吼。毀了他,讓他徹底消失,把侯爺搶回來!隻要世間沒有紀垂碧,臨川侯從此就是他的腦海裏隻剩下這一個念頭,季允掐住程放鶴一邊肩膀,迫使人側身,不得不看著他。看著他將“從心”依次插進紀柳的鎖骨、肋下和大腿。一劍劍沒入骨肉,再猛然抽離。“臨川侯,你看好,他不是紀垂碧,真正的紀垂碧早就死了,他就是個騙子,這是騙子應得的下場……”字字句句,如咬碎了牙嚼爛了舌,方得吐出。大片鮮血迸濺,染紅了季將軍的劍,手臂,衣襟,眼底。紀柳被捅出一身血窟窿,瞪圓了眼大張著嘴,滿臉不可置信,表情卻扭曲僵硬,定格在這一瞬。他雙腿頓時軟下來,陡然倒地,脖子一歪。“不紀郎!”程放鶴聲嘶力竭地大吼,不顧濃重的血腥氣,撲進人懷裏,緊緊環抱住他。這還不夠。“騙子又如何?”程放鶴淒然道,“本侯就愛這個騙子。”“你若殺他,就一劍捅穿我們倆,讓我們到了地下也做鴛鴦!”季允突然一笑,脖頸青筋暴起,喉頭卻情不自禁滾了一下,下巴微微上揚,舌尖舔過沾血的唇角。嗜血的猛獸見到獵物,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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