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番外【無責任虐梗,慎入】夜幕清靜,一輪更聲遠去後,隱於叢中的鳴蟲便再次悠悠發出高低起伏的叫聲。二十一獨自跪在寒池中,夏夜的溫度比起白天的燥熱更近於溫暖,然而等插立在他跟前的三截長香徹底燒盡時,二十一身上已經僵冷到快要失去知覺的程度。刺骨的冰涼從被水完全浸沒的部位湧上來,二十一將手撐入水中,由手掌支開些重心地挪起膝蓋,他一動不動地維持了太久的跪姿,以至於連挪動幾分都疼的不行,更別說直接起身,好在隻要熬過了刑罰就算作清了錯處,也沒有要求即刻退下的時限,好歹給了他緩口氣的時間。二十一適應了一會,等到最初的煎熬減輕一些了才從水中艱難起身,不論犯的什麽錯,隻要在刑堂裏受罰了,最後一步都是跪池,定下的香一點起來,不等到完全燒完是沒人敢起的,是以暗處先不說,至少在明麵上並不需要安了人在邊上監督著,即使如此,二十一仍照著規矩朝刑門方向跪著謝過了罰,才從地上撿回自己的木牌,渾渾噩噩的沾著樹木屋簷的陰影閃回暗衛的住所。他幾乎是跌撞地落進自己的狹小房間,二十一在跪池前受了鞭,兩百整的鞭子,因著不是犯的死令,施刑者隻會用上三分之一的內力,可鞭鞭使的力道都足夠狠烈,實打實地抽完數下來,從肩到背一片血肉模糊,二十一熬刑前被喂過藥,能撐著不失去意識已是盡了全力,後又在寒水中整整跪省了一個半時辰,現在便連一點力氣都快使不出來,好不容易挨上床麵了,眼前卻是一陣模糊的暈眩。他費力脫掉身上被冷汗跟池水弄濕一遍的衣裳,艱難著往並不厚實的被褥裏頭縮,不僅是因為季節,暗衛的用物從來都跟舒適搭不上邊,然而現在的情況對二十一來說卻非常糟糕,他身上實在冷的厲害。二十一這才意識到自己不全是被池水凍著的緣故,他拖著鞭傷,又在水裏撐了那麽久,會變成感染發熱十分正常,可這熱完全是在消耗他身上的溫度,二十一控製不住地蜷縮起身子,卻仍被那如同從體內溢出的寒冷逼的不住發抖。他背上的傷得過一日才許上藥,此時隻能生忍著,疼痛和寒冷變成疊加的折磨,在沉寂的房間裏難耐到無法忍受,二十一用力閉起眼睛,試圖想出些不相幹的事來轉移注意,這是二十一熬刑時的習慣,用專注默背的方式來減輕痛楚,即使其間的成效甚微,但怎麽說也聊勝於無,隻是這次與以往卻有些不同,二十一閉上眼,還沒怎麽投入心神,便隱隱有綠意搖曳虛影,映出一片山林間的安謐悠遠。二十一曾侍奉過另一位主人,真說起來,那也不過是幾個月前的事情。許是因著在這前後的軌跡毫無區別,二十一始終覺得護王爺進山尋診的那幾日如同看了場夢般虛無縹緲,連虛實都沒人能找來問,可即使覺得是夢,二十一對其間發生的每一件事也都無比深刻地銘記於心。他記得新主人給他立的規矩,用竹簫做刑物打的手心,拿冰水敷過的淤腫。他記得那幾碗拿他來試的藥,請罰後得到的魚湯,用來照樣子找的新采的藥材。他記得被拆開又重新包好的紙封,同桌而坐食下的粥,盛在碗裏給他緩燙傷的井水。二十一當然記得,哪怕他認主的時間不過一個日落日升,滿打滿算也才十二個時辰,可他是一直走在黑暗裏,也將有一天會死在黑暗裏的影子,那些由新主人饋贈的溫柔何等珍貴,光是痛苦的時候撿點邊角起來,便足以給予他撫慰。他甚至曾經得到過名姓。雖然在被新主人遣回王府的現在,二十一已經失去了繼續擁有那個稱呼的資格,但他到底還是把那三個字小心藏起,放在無人能觸碰的地方仔細守著。足夠了。被疼與冷反複折騰著,二十一的意識開始有些遊離,他不經意抿了抿嘴,恍惚間突然覺得有些微的甜。他從主人那,從柳延柳先生那得過的糖,那樣幹淨的小小的一顆,脆弱的連咬下去都不舍得,可即使是隱在那麽重的疼痛與血腥中,仍然能讓人嚐出甜來。就像他知道那是不可觸碰的虛妄,可無論如何,那也足以在剩下的苦痛裏,給予他微不足道的希望。這樣就足夠了,二十一想。第36章 柳言在向城門走的途中慢慢適應那兩匹馬,其中一匹還沒完全成年,看著個頭稍微小點,柳言就逮著它進行接觸,他前世見過公園裏拿來載人的馬,但卻沒有上前摸過它們,這次有了機會,一不小心就上癮了,在放下大半心裏防備後更是想要試著騎上那麽一騎,等出了城鎮道上什麽人了就找了處高石頭墊腳,在柳承午的護衛下跨步坐上了馬背。然後柳言剛坐上去就後悔了。沒有馬鞍的馬匹沒辦法一下找到穩當的坐法,柳言方才因著好奇無視了那人的請求硬要坐上去試,現在坐在上頭了便覺得自己隨時可能摔下去。倒是柳承午定了神色,他適才聽到主人說要騎這沒鞍的馬時顯得十分緊張,但求了半天也沒能求動,隻能按著命令護主人上馬,現下真坐上去了,他反而又沉下心來,將韁繩轉了一圈攥在手裏,穩穩控製了那匹馬的行動,許是看出自己主人是初次騎馬,忍不住開口想讓主人放鬆,“主人,”柳言正努力適應這奇異的高度感,忽聽柳承午喊他,低頭就見那麽黑漆的一雙眼,沉穩而又堅定,竟是第一次在柳言麵前露出了暗衛的傲氣,“請主人放心,便是這馬受了驚嚇,承午也能做到護您毫發無傷。”柳承午說的護主周全,自然不是口頭上隨便說說而已。本來就稱得上溫良的馬匹,又由他限製了行動範圍,柳言找到合適的坐姿後在上頭坐妥帖了,見那人圈著截馬繩又緩又穩地行在身側,就覺得青空朗日萬物昭昭,像這樣走上一世也沒什麽要緊。隻是感慨歸感慨,前後不過十來分鍾的事,柳言還是暗自咽回了那句結論,柳承午聽到主人喊停,便引著那馬站定,他的主人試著挪移了幾分,身上仍是不得勁的樣子,就無奈歎了口氣準備下馬。他們走的速度極慢,磨倒是磨不到什麽,可沒置皮鞍的馬背騎起來總是有些硌,坐的越久越難受,柳言初時沒在意,後來就覺得麻的有些疼,自然就不願意繼續坐著,柳承午聽到主人說要下,見沒有馬鐙可以借力,周圍望去又無高石做階,當即就單膝跪下,接著又怕不夠穩當,還要往下傾了傾身子,將上半背脊與肩膀一起置於主人腳邊。柳言看他這架勢是要給自己做墊腳,一時不知該氣還是該笑,便拿了馬鞭的柄尖點了點那人的腦袋,“好了,別鬧,”別鬧這個詞一出,那就是不同意的意思,柳承午心中困惑,卻仍是領命起身,低著頭略加思索之後,向柳言道了句屬下失禮,便將左手放在馬甲上施加暗力壓下去,再用一條腿抵於馬匹前肢做牽製。那馬單邊受限活動不開,背上承受之力又過於霸道,撐了一會隻能屈膝前跪,柳言坐在上頭受其影響,本以為會跟著前栽,卻不想那人竟還能用另一隻手來護他,柳承午扶穩了主人,腳下步法重心皆一瞬轉換,移了右腳輕踢在馬的後肢飛節處,用勁不大但著力點甚準,那馬抵力不過,便跟著彎了肢節,終是完全臥於地麵。想來這從古至今,應當沒什麽人是讓馬臥地之後再下來的,柳言心裏想著稀罕,動作倒也沒停,那馬臥躺著,他便連身形都不用移就能踩實地麵,到底是安然無恙地下了馬。柳承午等主人下來了才鬆開繞在手上的繩,正想著為方才的逾越再請一次罪,忽的被往前輕推了小半步,便挨在了馬邊上,他的主人衝他微抬了抬下巴,“上去,”柳承午一時沒能領悟,滿臉錯愣的站在那,卻被主人胡亂揉了腦袋,又得了個安撫的笑來,“來,坐上去,”他下意識就照著命令去做,等坐到上頭了才覺出有哪裏不對勁,柳言倒不管那人在想什麽,從他手裏接了馬繩,倒退著往前拉了拉,那馬也是乖順,被這麽一拉就支著腿重新站起來,跟著邁開步子。它這邊聽話,柳承午卻是如坐針氈,由主子來替下屬牽馬實在聞所未聞,雖不是第一次遇上主人做這等出人意料的事情,但仍是慌了手腳,僵硬地杵在馬背上,柳言牽了一會感覺挺愜意,扭頭卻見那人跟自己完全相反的緊張,簡直像是要被綁去賣掉了似得,便憋不住笑了幾聲,“你這是怕我把你摔下去?”“不是!”柳承午急急開口解釋,又驚覺語氣有些過硬,再開口已成了哀求,“主人......”這種喊法最讓他沒轍,柳言睨那人一眼,但就是咬著壞心不讓下來,就這樣慢慢吞吞往前走了百十來米,才終於開口放過那人。至於其中原因,除了柳承午請求的視線過於急切,讓柳言實在不想逗弄的太過頭之外,還有就是方才騎馬的不適體驗,畢竟像他偶爾換換坐姿的都會覺得難受,柳承午坐的那樣板正,可以說從上去之後就沒變動過,要是路上走的久了,才真的會變成痛楚。柳承午好不容易得了赦令,立刻就翻身下馬,快的幾乎像使上了輕功似得,他一觸地就跪下,先是請罪,再向柳言討那馬繩,柳言懶得跟他爭什麽自己牽也行,索性就直接給了,把兩匹馬都交給那人牽行。兩個人先是沿著官道走,後來柳言看路邊樹中小徑涼爽,就開始踩著痕跡走野路,隻是直走到日頭偏西了也不見下一處目的地,柳言記憶中原主都是走上半日就該到了,換到自己身上不知怎麽就出了問題,他思索不出,便向柳承午提此疑惑,結果那人竟也驚詫地看他,好半晌才遲疑地開口,“...主人是準備往那邊去的嗎?”得,柳言在心裏一頓,看來這是走錯方向了。柳承午本以為走錯了方向,接著就該原路倒回去找,沒想到他主人倒是不往心裏去,朝著來時的路眺望了那麽一小會,就大大方方的接著往前走。柳承午站在那愣了一愣,但也沒多嘴問什麽,牽動兩匹馬快步跟上,而這日頭一旦開始偏西便暗的極快,兩人還沒走上小幾裏就已有遠星顯現,而落日餘暉尚未盡數隱去,將進的夜幕便映著一片清亮。柳言微仰起頭去看,看著看著忽然就伸手攔人,柳承午連忙停步,後聽得主人說要在此處歇腳,便尋了塊空暢的地方,先將馬牽至離得有些遠的樹幹上拴好繩,再利落地將地麵清掃出來。柳言因著夜色清涼變得有些懶散了才不願繼續走,倒沒想到那人動作如此熟練,剛停下就忙上了,先是清整地麵,用找來的軟葉鋪出一團坐席,等他這邊坐下了,就去拾未浸露的枯枝回來挖矮槽生火。柳言在一邊撐著手看他用火折引源至易燃的蘆草,再挪至架起的木枝下邊,等過了一會那火燒穩了,便請退去擒野物。柳言在他走後自個盯那火苗盯的起勁,腦子裏想的卻是那人方才半蹲在木枝邊上護風,低垂視線一眨不眨的樣子著實好看,惹得他心裏歡騰的不行,撿了根細木握的手就忍不住要去戳焰底。第37章 ★番外【冬至】日頭將暗的時候,新落的雪又簌簌地鋪滿地麵,沒人踩過的雪地平平整整的,看上去一望無際的寧靜。也令人覺著更加寒冷。卯木蹲在樹上無聲呼出一團白氣,稀薄的霧氣緩緩上升再消散開去,他用無波瀾的眼睛靜靜的看著,竟覺出幾分愜意四處寂靜無聲,雪掩蓋了天地間的景物聲響,茫茫一片的視野之中,隻有遠處的木屋透過灶房的窗子緩緩往外冒出炊煙。院中有棵凝掛了雪碎的玉蘭,不過他們五人從來不會擅入主院,再加上被賦予的任務是守來去的道路,因而值守的位置比起這棵樹還要遠上許多。卯木不動聲色地變換了下蹲姿,連樹上壓滿了枝尾的雪片都沒震觸下些許,他並沒有動過探視的念頭,隻是身為影衛被磨礪的五覺敏銳,即使離的遠了也能捕捉到空氣中不屬於山野的炊火氣息,輕飄飄地從下午一直散到現降暮色,卯木分辨不出味道的歸源,隻覺得呼吸間都是香的,透出一種長久的暖意,哪怕是遠遠地沾上一點,也能驅掉不少冬日的寒氣。沉靜中忽有推門聲起,卯木下意識壓了身子做戒備,接著就反應到是先生從灶房出來,柳言眼力沒有柳承午銳利,那些人守衛又是隱匿在暗處,根本分不出每日輪值的都是誰,隻得倚著門喝一句卯五,便不論是誰都能喚過來。卯木得了傳召迅速現身,跪於身前現禮,柳言嫌外頭天冷,就讓他跟著進來,卯木往前行了幾步,被屋裏頭蒸騰起的熱氣罩住,沒一會身子就全暖了。他先前聞到的味道就是這裏傳出的,當歸黨參,枸杞橘皮,與切成塊的羊肉一起慢慢燉了半個下午,柳言拿竹箸試過羊肉的熟度,見差不多了就等柳承午執勺舀兩人份的湯出來,柳承午舀好之後拿東西扣在上頭防止變涼,柳言就隔了布捏著燉鍋起來,要卯木接過去。卯木聽命伸手托舉,柳言拿著那鍋羊肉正準備在他手裏放下,忽的眉頭微緊,還沒碰到掌心的鍋底又被往上拿離,卯木不明所以地等著,而柳承午蓋好湯後也跟過來,看到這幕還沒等主人說什麽就明白了意思,轉身去找布打濕擰幹,疊折了一層墊在卯木手中。中間有了隔熱的東西,柳言才把燉鍋放心地壓上去,讓卯木拿回去跟其他幾人一起分了,又吩咐冬天不必再在他們屋外守著。卯木應是後低頭退下,在樹間躍閃的身影矯健,令柳言有些擔心會翻了鍋蓋撒湯出來,隻是這擔憂也就在心裏冒一點頭,等瞧不見人了立馬就散,他回頭見柳承午安靜地站著看他,便笑著發問,“先吃晚飯還是先吃湯圓?”“聽您的。”柳言得到個模棱兩可的答案也不意外,自己考慮了一會,決定在飯前解決。他命卯木跟卯火去采買的湯圓,五人中卯火雖對身為隊長的卯金心有畏懼,但能完全管教住他的卻隻有卯水,因而在聽聞鄰鎮有家店的餡味多時,便用歪理說服了卯木和他一起使輕功過去,到了店裏後更是每種餡味的都想買。幸好柳言本來報給他的數量就不少,每樣買過去也還有剩,隻是延遲半日回來時先生的責備是沒來,倒是被卯水罵了一頓。柳言沒看到卯水訓人的場景,他自個隨便揀了十顆回去,其餘的就全留給了卯五人,湯圓煮起來比羊肉要簡單的多,用紅糖跟薑一起煮,煮好後每人五粒的分成兩碗,隻是他沒想到裏麵的餡有不同,而且甜的鹹的都有,柳言從沒吃過肉餡的湯圓,結果第一個咬下去就是鹹的,噎的他以為自己吃的不是湯圓,等好不容易忍著別扭吃下去了,第二個咬出來居然又是鹹的,還是不重樣的餡。柳言連吃兩個都是肉餡,一時有點不願再舀碗裏的做嚐試,而柳承午低頭安靜吃著自己的那份,看起來倒沒什麽異樣,吃的漸漸慢下來也是因為感覺到自己在被主人盯著看,最終還是耐不住地跟著放了筷子,小心開口到,“...主人?”“你吃到的是甜的?”柳承午點頭,柳言就起了壞心,湊過去輕吻著安撫了一會就不由分說地探入進去,他見那人因為這個舉動有些緊張,卻還是微張著嘴任他為所欲為,本來隻是欺負的念頭便成了情動,索取的愈發激烈肆意,等終於退開時,那人的氣息已有些喘,柳言壓著他的肩膀回想了方才嚐到的味道,語氣就變得略帶遺憾似得,“棗泥餡的,我不喜歡這個,”他說完,看那人還在緩氣,就呼的笑起來,再次俯下身去舔那人的嘴角,一個字一個字地慢慢逗他,“不過,現在好像有點喜歡了。”作者有話說:冬至突然想碼賀文,雖然今天都快過去了不過咱的賀文從來都是遲到或幹脆過了節日才能寫完來著[笑cry]第38章 ★倒v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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