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等這話完完整整說出來了,柳承午才發覺何止是在辯解,自己所言聽起來甚至還有埋怨主人的意思,嚇得他立馬不知所措地想要補救,隻是他身為暗衛素來不擅言談,焦急之下更是完全理不清該怎麽做才好,便隻能顛三倒四的說屬下不是,聽的柳言不明所以。不過即使柳言沒想通這人到底在慌什麽,也自認有的是法子能令其冷靜,他試著如常撫上對方的腦袋,便讓柳承午整個人都頓了一下,接著卻也真的因此安靜下來,乖乖任由主人揉弄。柳言見對方慢慢放鬆了,就邊揉著玩邊走神,他自恢複理智之後,多少也猜過會讓柳承午誤解的原因可能在此。畢竟柳言曾對症下藥地調整過方子的用料和藥量,從那之後會出現的反應便溫和到幾近於無,並不至於會讓人聯想到毒物,而若是因著他在一開始用錯了藥方的事,就必然是那時由藥引出的副作用實在太烈,讓柳承午在幾日內便嚐盡了苦頭,才會一直到現在都不敢再去想自己吃下的到底是什麽。如此一理清楚,柳言就覺得自己也沒什麽好委屈的了,他當初診脈診的不夠細致,開方子時又沒想過要重新過脈確認,直接就拿藥煮了給柳承午灌下去,十足十的不負責任,算下來倒確實是在拿他試毒,柳言歎了口氣,實事求是地承認,“是我的失誤,”他想著既然要解釋就全說了罷,便將手上的力道又壓了些,把聽到這話後想要掙紮著反駁的柳承午安撫回去,“那時你身上雖有兩道毒,有一道卻隱藏的頗深,我起先並未想過會留你,因此隻是囫圇診過一通,也沒把那麽點跡象放在心上,結果還讓你遭了不少罪,確實是我不對。”柳言沒什麽作為主人的心理障礙,幹脆逮了這次機會,在對方驚愕的注視下認認真真地道了歉,他知錯能改,卻也不認為柳承午在這件事裏沒有一點責任,便在道完歉後語氣一變,甚為不滿地反問道,“但是承午,你覺得自己什麽錯都沒有嗎?”他在發問時就沒指望過對方能靠自己想出到底錯在哪,於是沒做停頓地繼續問下去,“你既然知道那藥發作起來有多疼,為什麽不知道和我講?”柳承午就愣住了,他茫然地張了張嘴,最終卻什麽都沒能說出來,不過不論他說或不說,柳言都知道答案是什麽。因為他不敢。因為他當自己是被抵過來的藥費,是可以用做試毒的暗衛,他哪裏有那個膽子跑到新主人麵前,說自己其實疼的快要受不住。柳言對此鬱悶的不得了,然而又心疼到不願再出言責備,隻得無奈地伸出手,在柳承午臉上恨恨地捏了捏,“之前的事就算了,往後要是再有哪裏覺得難受,隻管直接告訴我,不許自己忍著,”他說完還不放心,沉著臉色又問了句,“聽到沒有?”和柳言料想的一樣,柳承午完全就沒想到自己會被指出的錯處是這個,因而一直到主人問第二遍了才反應過來,結結巴巴地答了是,柳言這才滿意,鬆了手上的動作趕那人休息。柳承午躊躇地順著指令躺好,隻睜著黑漆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瞧主人的神情,柳言被他盯的板不下去,便忍不住露出笑來,“你要是現在還想去別的地方過夜,我也不攔著。”柳言語氣溫和,柳承午卻難得從裏邊聽出了威脅的味道,又哪裏敢真的往坑裏撞,忙猶猶豫豫地小聲請求到,“承午....屬下想留在這.......”他從未說過這樣的話,心裏實在沒底,很快就出於顧慮停下來,生怕主人會因此覺得不悅,而柳言卻沒想過會有如此超出期望的意外,當即就被這話給哄住了,他高興的不行,又見對方乖乖躺著沒動,就故意湊到柳承午耳朵邊上,放輕了聲音逗他,“算你識趣。”柳承午本以為自己什麽懲罰都沒受,這晚必定會因著自責輾轉難眠,結果不過是被戲謔捉弄了一番,明白主人並未對自己生出嫌隙,竟就由此逐漸平複下心境,不知不覺便在主人如常的親昵裏揭過此事,踏踏實實地睡了一夜。不止柳承午睡的安穩,柳言與他解開誤會後沒留下些許芥蒂,入睡時也就同樣沒把這事放在心上,次日照舊是直到日上三竿了才悠然轉醒,結果一睜眼發現柳承午發呆似得躺在邊上看他,便剛醒就樂了,輕捏他的耳朵玩,“今日沒有起來練武呢?”柳言貪閑,每天都順著自己睡到樂意了才肯起,而自他們在這裏落腳後,這一日三餐都是由附近的人家負責,柳承午無事可做,又沒有主人命令,便醒了也不敢起,次次皆是躺著等,一直到主人有動靜了才會跟著起來。柳承午沒打算聲張,以至於到後來還是柳言隱隱察覺出奇怪,詢問之下才知這人至少要比他早醒一個半時辰,隻是躺著不敢動罷了,登時就有些無言以對,忙打發他醒來後想做什麽做什麽去,別跑遠了就行。柳承午自然不會跑遠,但他既得了主人寬允,便幹脆用起這一兩個時辰,無聲無息地潛出屋外去習武,等練的差不多了再衝涼換衣,回去候著主人起身。是以這之後等柳言再醒時,柳承午一般都是站在床邊安靜等他,而非像現在這樣躺在身側,柳言覺著疑惑,柳承午卻不好說自己是突然不舍得起來,隻得訕訕著躲避道,“屬下忘了.....”第61章 這番解釋若是細推實在勉強, 好在柳言瞧出對方因此顯得局促不安,索性不再往下追究,話頭一轉便詢問起林江的去向來。雖還是個孩子,可林江家中已無頂梁, 凡事隻能靠自己扛著, 是以通常等柳言賴夠了床,對方已經出門幫鄰裏做活補貼家用去了, 隻是今日卻有不同, 柳言事先被自家護衛透了底, 又由柳承午告知說不止林江,連林滿都一同被早早帶出家門,便不需多想也知他們是去了集市, 要按昨天偷偷摸摸說好的計劃來給自己尋一份謝禮來。柳言想到這裏念起集市的事, 倒也跟著添了些興趣,他對擺件飾物不怎麽上心, 但甜食糕點卻不一樣,且不說他自己如何, 單是為了他身邊這個喜歡吃甜又不會主動開口的家夥考慮, 也足夠讓柳言決定過去看看了。他打定主意要湊熱鬧, 自然就沒有繼續拖延的道理,當即爬起來將自己收拾妥當, 帶了柳承午往鬧街裏去。而這集市每月遇上月半了才有一次, 不止東西有不少看著稀奇,連規模也算不得小,隨處擺賣的擔子小攤數不勝數, 叫人一時都不好入手, 好在柳言的注意隻放在吃食上, 又都是挑著甜味的買,什麽糕啊酥啊糖啊團啊的,隻要瞧起來覺得味道不錯,就都要停住包上那麽一些,再不由分說地往柳承午手裏塞,讓這個嗜甜習慣被慣的越發明顯的原暗衛低頭不語,默默跟著咬了一路的點心。他們走走停停地閑逛下來,很快就把集市從頭到尾給走遍了,也不知是不是已經選好了的緣故,居然一直到鬧街盡頭都沒撞見過那群小家夥的蹤影,不過柳言本就沒想特意去堵他們,此時玩性盡了,也就懶得再在這喧鬧的地方四處亂晃,決定直接打道回府。而也是到了這會,柳言才注意到自己隨手買下來的吃食實在多,使得柳承午用單手也要抱個滿懷,不過鑒於對方隱約間顯出了些滿足的神情,這倒也算不得是什麽壞事了,柳言心情不錯,甚至還問了問對方比較偏好的口味,尋著攤位又倒回去再裝了兩包,這才終於收手作罷。他們起的晚,這般逛上一會後已近了飯點,而每日負責飲食的人家皆會張羅不少東西出來,柳言隻嚐了些味道倒還好說,可柳承午這邊就真的是吃了不少甜食,此時都已經差不多飽了,不免心情複雜地盯著滿桌的菜式,對要不要動筷猶豫不決。柳言雖未成家,但在前世也見過吃多了零食就不肯好好吃飯的孩子,現在看到柳承午也如此這般,當即有些忍俊不禁,不過那堆小零嘴本就是他不容反駁硬塞過去的,會變成這樣想來也不是柳承午本意,便在對方終於握起筷子之後伸手阻了一下,“能吃多少吃多少,若是真飽了,隨便喝點湯就行。”與他們一同落座的婦人聽了這話,以為柳承午是身體不適,忙擔憂地問起他的狀況,柳言聞言笑地眯了眼,邊動手替人舀湯邊故意接口應道,“不用管他,就是飯前吃多了點心,這都多大的人了,還跟個小孩似得。”柳承午被這調侃弄得耳尖發燙,他窘迫不已,然而又沒理可說,隻好悶聲不吭地埋頭喝湯,害得柳言愈發得趣,抖著肩膀又笑上好一會,才終於笑夠緩下來,裝作正兒八經地吃完了這頓飯。而到了這日午後,照舊是在原先的樹下擺起桌椅來教人習字,隻是柳言一想到與這群孩子離別在即,哪怕動身的決定是他自己做下的,也還是有些莫名的唏噓,於是便不準備繼續教人認生字,而是選上那麽二十來個曾經講過的詞匯讓他們獨自默寫,自己則捧了碗冰鎮過的綠豆湯在手裏頭,邊喝邊打量這些稚氣未脫的小家夥。到底是相處過一段時日,要這般抽身離開還真有些放心不下,可他既無法為了這些孩子選擇留下,也不會將他們放在身側,說來說去,柳言也不過是個過客而已,這將來的處境會是如何,靠的還是他們自己。何況換個方向來想,他雖不會一直呆在這裏,卻是準備每年都要出山遊診的,即便是在來回的途中過來看上兩趟,倒也足夠掌握小家夥們的近況了。柳言捋順思緒到這後也就徹底想開,不再抱著那麽點大的傷懷感慨來感慨去,他見底下的孩子全都低著腦袋專心於默寫,忽然覺得自己這個老師做的實在是清閑,而既然說了是清閑,那就該有個清閑的樣子,柳言仗著自己有綠豆湯可以降火,幹脆又回屋拿了包酥糖出來,一塊塊地配著涼湯慢慢吃。酥糖本來就脆,裏頭又夾了碎花生,柳言動靜不小地咬了幾塊,就發現有小孩被吸引了注意,咬著筆杆眼巴巴地看他吃東西,柳言心安理得不下去了,隻好掩飾地輕咳兩聲,再示意著用指尖點了點桌麵。那孩子倒是乖,領會到意思後難為情地朝他吐了吐舌頭,接著就規規矩矩地埋下去接著默寫起來,柳言無奈失笑,卻也因之收斂,不再堂而皇之地弄出聲響,隻挑了塊小些的酥糖慢慢含著吃。他這邊一靜,周遭能聽到的就隻剩遠遠傳來的蟬鳴和鳥嚦,而這二十幾個詞真要默寫起來說多不多,說少卻也算不得少,是以等柳承午照著主人的要求如數寫完,又把近幾日新學的藥材名也默過一遍之後,其他人都還趴在桌上奮筆疾書,柳承午正擔心主人自己坐著無趣,見狀也就不再繼續等著,拿了寫滿筆墨的紙頁起身過去。柳言倒不意外這人能最先完成,隻是沒料到對方還一並寫了藥名,他一味味檢查下去,結果自是隻字未錯,不由心中寬慰,忍不住想揉揉那人表示鼓勵。隻是柳言剛把手伸過一半,都還沒來得及碰著柳承午,下邊倒突然風風火火地跑了個孩子過來。那小孩跑的急,根本就沒留意到這裏在做什麽,隻捧著自個剛寫完的字要湊到老師麵前,他見柳言注意到自己,也不管是不是連氣都還沒喘勻,忙笨拙又雀躍地把紙上的字舉給柳言看。這麽半大的孩子若是乖順起來,就實在討人喜歡的緊,何況他一雙純澈的眼睛晶兒亮的,瞧的柳言也跟著露出笑意,便將停在半空的手換了個方向,轉而摸了摸小孩軟軟的發頂。第62章 柳承午在邊上默默站著, 直等到那孩子心滿意足地離開了,才疑惑地微皺起眉,不動聲色地碰了碰胸口的位置。他也說不清是怎麽回事,自己身上什麽傷都沒有, 可方才卻分明有隱隱的異樣從這裏頭透出來, 雖說那點鈍痛般的不適很快就消弭不見,但還是令他忍不住去在意, 柳承午百思不得其解, 這之後便難免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林江與其他孩子一起擁到柳言身邊了,才勉強收回心神。要說這群小東西也真沉得住氣,明明如此大費周章地準備了禮物, 居然還能個個裝作沒事人似得把課給上完, 到現在了才開始顯出興衝衝的樣子,微紅著臉地跟老師獻起寶來。柳言早就知道禮物的事了, 可等這會他們真到跟前,滿懷誠摯地把東西送過來時, 還是不自覺感到欣喜, 彎了嘴角同他們道謝。他語氣溫和, 又因是真心喜歡,一點拒絕和嫌棄的意思都沒有, 很快就把這群小不點哄的高興, 拉著老師嘰嘰喳喳地說話。那麽多孩子你一言我一語的,不認真聽還真聽不出在說什麽,柳承午卻無法再細聽下去, 他看著主人被圍在中間, 先前出現過的不適居然又一次顯現出來, 甚至愈演愈烈,揪的他心口裏都微微發著疼,柳承午茫然不已,正猶豫著是否要和主人詳說此事,接著就注意到主人凝視孩子時的柔軟目光。柳承午在這一瞬突然就明悟了。他並非有了什麽暗疾或傷處,而是不願見主人對別人也親近至此,竟是心生抵觸,妄圖將主人的溫柔占為己有。柳承午震驚的無以複加,反而比方才尚未明白之前更為驚疑,他身為暗衛,服從主人是本能,而過於依賴主人雖說不妥,卻也還能說的過去,可若說想要獨占主人,卻是萬萬不該也絕無可能。他心亂如麻,忙急燎燎地希望能找個理由出來,告訴自己這些不過是一時想岔了路,然而等他想的越深,心裏卻是越發沉了下去,這才發覺自己竟在不知不覺間已過了身份越了線,將對主人的敬慕轉成了肖想。柳承午幾乎要站不穩,微晃著往後退了半步才勉強停住,他痛苦不堪,一會恨自己怎會愚鈍到這等地步,事到如今了才終於知曉心意,令這妄念於無覺中已生了個徹底,再無斷絕的機會,一會又悔自己為何要有所明了,若能如從前那般一無所知,麵對主人給予的溫暖與照拂便能繼續坦然珍惜,點滴不忘地埋藏於心。可他偏偏在最糟的處境裏,既不能進也無法退,柳承午昨日才答應過主人,不論哪裏難受都要如實說出,而他現在就難受地快要喘不過氣,卻再沒有資格向主人求助。他已經沒有從罪責裏出來的機會了。這日之後,柳承午便顯而易見地沉默下來。他之前雖也安靜,給人的感覺卻不是如此,柳言起初十分在意,不過很快就又釋懷,隻覺得連自己都對離別有些傷感,而柳承午和孩子們的關係更近,又是第一次與旁人真心相處,會生出不舍實屬正常,心情因之低落也就沒什麽奇怪了。柳言可完全沒想到就那麽一會的功夫,他與柳承午已變成互相顧慮無法坦明心意的狀況,又因對方竭力掩飾,就更不知他正身處掙紮,隻當自己所做猜想合情合理,便體諒地不去過問,還多停留了幾日才準備啟程。是說柳言先前從那群孩子手裏收到的謝禮是一隻鏤空雕花的小球,因著裏邊鎖了三四粒不大的圓珠子,晃動起來就要發出又脆又細的聲響,柳言認不出這是做什麽用的,幹脆用鏈子穿了掛在馬車上做裝飾,那麽精精巧巧的一隻綴著,瞧起來倒十分可愛。見自己選的物件能有些用處,林江多少也開心了些,隻是林滿卻還是難過,滿臉淚地揪了柳言的衣服角,不論哥哥怎麽勸都不肯放開,而其他人聽聞柳先生要離開,這會也就都趕過來送他,圍起來的陣仗大到讓柳言都覺得有些意外。不過他們既有這份心,柳言總不至於嫌起麻煩來,可其它倒還好,最令人頭疼的卻是身邊這個,柳言沒想到林滿會這麽黏他,隻得蹲下去幫她擦幹淨眼淚,又抱著人好一陣的哄,再三保證自己一定還會回來看她,才總算把小姑娘哄回林江懷裏,抽抽噎噎地揉自己哭紅的眼睛。被林滿這麽一哭,柳言差點就狠不下心走了,好在他並不憑衝動行事,也知道若真鬆口留了一次,下次再想離開大概會更加困難,於是隻對自己的學生又好好囑咐過一番,接著就讓柳承午駕著馬車慢慢駛離了這座城鎮。他們原先被一群小孩吵吵嚷嚷地纏了那麽許久,害得柳言在最開始總覺得耳邊靜的過分,不過他向來適應力良好,對人和事又放下的極快,於是沒過半天就重新找回與柳承午獨處時的樂趣,開始興致勃勃地四處遊診起來。因著有了馬車,柳言也就不再管每日的行程該走多遠,時常任由拉車的馬兒慢悠悠地跑,在天黑前若能遇上城鎮村莊就找家客棧留宿,若沒趕上就直接在原地歇息,因著馬車內空間寬敞,柳言又在裏頭壓好了邊地仔細鋪上蒲草編製的席墊,便一點燥熱擁擠都沒有,拿來讓兩人躺著休息也足夠舒適。他們這般一路向南而行,但凡遇上柳言願意治的病人就停個幾天,也不管對方身份如何,皆是醫囑殷殷盡心盡力的救治著,於是粗茶淡飯吃過,山珍海味享過,用果蔬充做的診費收過,千金擲下的瓷和玉也得過。而這時光無痕,柳言出山時尚是草長鶯飛的季節,如今在這路上又耗去了兩個來月,入夏後的暑氣便一日燥過一日,若無處庇蔭就實在令人難以忍受,幸好他們此時在屋內鄰窗而坐,身處的酒樓又旁挨著城河,便有清爽的涼風吹拂不止,替人散去了不少熱意。柳言在這裏吃完飯後懶得出去,就和店家要了個拿冷水浸過的瓜來,他也不講究說要讓店小二幫忙去皮切塊,而是直接用刀從中間對半破開了,與柳承午一人一半地用湯匙挖著吃。如此避暑愜意非常,柳言正吃的興起,忽然聽聞後方有人在喊柳兄,因著自己並未被誰用過這般稱呼,柳言想也不想,隻覺對方所喚必定另有其人,便連抬頭看看的念頭都沒有,繼續事不關己地舀西瓜吃。他不予理會,來人就鍥而不舍,徑直尋到柳言身側又喊了一聲,柳言這下確定對方找的就是自己,不免疑惑地看過去,就見對方笑臉相迎,抬手執了個抱拳禮,“愚弟遠遠瞧著麵熟,還當是自己認錯,沒成想過來一看,竟真是柳兄。”第63章 來人樣貌出眾, 本就容易讓人心生好感,這會言談之間滿是喜悅,又表現地熱情有禮,便叫柳言覺得對方是原主熟識, 不自覺地就跟著露出笑來, 許是交情不淺,對方絲毫不顯拘束, 見柳言雖有回應卻並未出聲, 甚至打諢著說笑起來,“柳兄這般,莫不是許久未見忘了小弟了吧?”柳言麵上鎮定,推太極似得接了話茬客套應對, 心裏卻是一陣尷尬。他是真不記得這人是誰了...雖然準確來說, 與這人結交的應當是原主柳延,可柳言在這短短幾句話的時間裏快速翻了一遍原主的記憶, 卻根本沒找到眼前這號人物。柳言無言以對,鑒於原主對外物漠不關心的性格比他還要嚴重, 會徹底把誰忘在腦後還真不是絕無可能的事情, 眼下就隻能靠自己想法設法地糊弄過去。好在對方似乎也有急事要辦, 寒暄過幾句後就不得不告辭,走前卻又顯得依依不舍, 便再三強調晚上會再設宴, 希望柳言能委身與其一聚。要說柳言還未想起這人身份,現在自是巴不得他快走,對於應約之事更是沒怎麽多想就隨口應下, 一直到對方走沒影了才回過味來。他並非原主, 與先前的糾葛交情毫無幹係, 就算真的把誰給忘幹淨了,直接坦言說不記得也該理直氣壯,怎的方才就莫名感到心虛,下意識替原主打掩護不說,甚至連對方說什麽都能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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