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門敞開,她的聲音就裹著外麵切菜的聲音,應雲碎眯起眼來,棒球外套的忙碌身影一閃而過。他看著,思緒飄乎,啟唇淡聲解釋:“我跟著一個朋友出去了,手機沒帶。”做飯時有些熱,外麵的人這才想起脫外套,棒球服一揚,在長方形的門前飛起一角影子,像隻鳥停在沙發背上,對臥室裏的人靜靜端詳。臥室裏的人正下床,光腳站在橡木地板上。“沒,就劇組裏的一個朋友而已,沒別的。”-遲燎家不足80平,但客廳和開放式廚房一體,乍看起來還算寬敞。應雲碎出來時他還在手忙腳亂。好像是要熬粥,這邊小燉鍋裏煮得沸水汩汩,另一邊切著薑片要醃蝦仁去腥兒,套著一件寬鬆的灰色薄衛衣,時不時還要翹著手指看一眼手機教程。這屋子裝修不錯,簡約不失考究,小小的開放廚房也帶股法式味道。金色陽光在室裏折射出一個極大的銳角,冷暖對比,遲燎的半邊身體就框在那暖色調的銳角裏,俊美的五官彰顯無遺。氛圍好到應雲碎想到丹舒爾茨的畫,光色的和諧統一,唯美又治愈。遲燎見他出來,眼睛一亮:“打完電話了?你考慮好了嗎雲碎哥?”他看應雲碎光著腳,才想起沒給他準備拖鞋。先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猶豫了下,還是匆匆去洗手,從暖色的陽光銳角裏跑出。臉上陡亮一道光又彌散開,像畫裏的人掰開畫框走了出來。“站著別動,我給你找鞋。”應雲碎注視著他的模樣,突然就明白自己心情為何一直怪異了。原作形容遲燎陰鷙強勢、令人膽寒,空蕩蕩的幾個漢字,就概括了一個紙片人,懸浮單薄。但現在,這個紙片人不僅和原作人設毫無相似,還寫字讀書做飯,給自己找拖鞋,舉手投足都是立體瑣碎的生活。他臉上的表情如此生動,衛衣下勻稱修長的身體也不是用畫筆或者文字描摹。他有溫度會呼吸,是一個活生生的、隻有19歲的人。於常年和藝術品打交道的應雲碎而言,這種感覺,與其說是自己穿書,不如說是遲燎作為一個文藝創作形象的蘇醒,且和既定形象大相徑庭。就像畫裏的人複活,他驚訝又驚豔、害怕又好奇、然後也有些惋惜。惋惜一個本好看單純的角色,竟會成長成肆無忌憚的瘋批反派,走向自殺的宿命。這其實和雕塑被砸,畫作被燒,一個精致藝術品被毀掉沒什麽區別。遲燎找出來雙灰色的拖鞋,就蹲著遞到應雲碎腳旁,再抬頭望他。“我這雙隻穿過一次,就是碼數有點兒大,你介意嗎。”應雲碎則垂眸,俯視一個已比自己高十幾厘米的男人。遲燎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但應雲碎垂眸就自帶一種孤高又悲憫的氣質,琥珀色的瞳孔淺淡卻有力,仿佛是下凡拯救的神。他就一直看著他,過了會兒又突然偏過了頭,腳穿進寬寬大大的拖鞋裏,輕聲說:“不介意。”大概是材質原因,腳心兒有些癢、麻。遲燎笑了笑,站起來。這次是他的目光從仰視變成俯視,從承接變成包裹。應雲碎瞬間感受到陰影的籠罩,腳心那股麻勁兒也就突然衝到了後腦。他聽到他迫不及待的聲音:“那你和我領證的事兒是不是也考慮好了。”“雲碎哥,你不要拒絕我。”他一定要等到一個答案。應雲碎趿著寬大的拖鞋腳動了動,擦過橡木地板,刺耳的啪嗒一聲。他仰頭看著遲燎。遲燎眼珠很黑,眼白卻很幹淨,對比分明,目光希冀又堅定,像能一窺他的心底。他笑了笑,帶點自嘲。嘲目前的反派並不霸道強勢,自己卻仍要順他心思:“我沒說拒絕你,遲燎。”第4章 真實應雲碎其實一早就明白。他根本無法拒絕遲燎。穿書過來他便和遲燎睡了,這個事兒無法改變,遲燎無法忘記,必然就會有後續要承擔的劇情。況且遲燎很堅定。應雲碎試圖猶豫掙紮,卻隻看出遲燎並沒開玩笑。那他就拿他沒辦法。遲燎尚未黑化。但比起害怕反派,害怕一個人會變成反派更讓應雲碎束手無策。這種對於未知的忌憚就像根繃緊的弦,斷了可以另想辦法,沒斷反而就隻能懸著個心,謹防它斷。好不容易續了命,如今還有家人,拒絕領證遲燎就黑化了咋辦?他雖然推斷遲燎脾氣不差,想想他那隨手扔掉表的獨占欲,也絕不敢拿這事冒險。但是,一想到自己要與一個本科還沒畢業的小孩兒結婚,他也覺得太過荒誕滑稽。即便求生欲在前,即便知道穿書就是隨遇而安保命為上,他也很難點下那個頭。直到剛剛。他看到遲燎修長的身影,走出陽光宛如走出一紙畫布,終於在這些被迫的理由背後,洗腦出了一條主觀私人的動機。他挺唏噓的。唏噓一個富有美感的單純形象步入歧途,還會瘋癲自殺,如果領證就能阻止這一切,那他這個穿書者的想法其實就沒那麽重要。這麽一想,應雲碎才從萬般不耐裏勸慰出了一絲坦然,從離譜荒誕裏琢磨出了一絲崇高,也就終於能說出“沒打算拒絕你。”遲燎心花怒放,眼睛亮出一道光,他揚起雙臂,然而應雲碎說完便又低下頭去。遲燎手臂頓在空中,很快就收回了,仍笑彎了眼:“真的?那我預約明天了?”“……都行。”應雲碎微往後退了一步,“先吃飯吧,粥都要幹了。”粥是遲燎特意為應雲碎做的。應雲碎以為他嘴巴閑著,必要逮著自己詢問聊天,然而少年似乎對他答應這事還挺懵,竟比先前塗藥時要局促很多,先問他粥好喝嗎,應雲碎回了個挺好,遲燎點點頭就不再說話了,隻一眨不眨盯著他喝。應雲碎本來就不太有食欲,被這麽盯著更吃不下了。勺子攪著濃稠成一坨一坨的米糊糊,用一種哄小孩兒的口氣:“我都答應你了,又不會丟,你老這麽看我幹嘛。”遲燎聽話地把目光收回,也確實像個小孩兒樣嘀咕:“我看我的未婚夫……”口氣像粥一樣黏糊,應雲碎又笑了。他抬眸瞟了遲燎一眼,就像看他藝術學校裏少不更事的學生,無奈:“既然是未婚夫,以後不有的是時間看麽。”遲燎眉毛一揚。應雲碎登時意識到自己說了句越琢磨越不對勁兒的話,迅速埋頭繼續喝粥。遲燎左手拇指搓著右手食指的紋身,偏頭輕笑了聲,“知道了。”應雲碎吃飯很慢。他本來就食欲不振,遲燎第一次熬的粥,也的確難吃。而且他最討厭吃蝦。但別人親手做的東西,出於禮貌,應雲碎還是會喝完。甚至一副甘之如飴的樣子。嘴唇都被汁水滋潤得亮晶晶的。遲燎的目光在他嘴唇上描了下,再遞給他紙巾。應雲碎站起身:“我得回家了。”遲燎的目光立馬變緊,跟著站起來:“幹嘛。”應雲碎無奈又笑,“我難道不回家麽。”遲燎還真沒有把人放回去的想法,低聲:“我們不應該住一起嗎。”“領證不拿戶口本兒?住一起我不也要搬東西麽。”應雲碎歎了口氣,覺得這人真把結婚當兒戲。遲燎回過神,“那我送你,我是不是也要見見你的家人?”“別。”應雲碎忙阻攔。他前麵在電話裏和奶奶鋪墊了下,溫琴光是以為他和一個劇組裏的人出門都謹慎地盤問,是個很傳統的老人,要是知道領證不知道作何反應。況且原主既認祖歸宗在一個上流家庭,絕不會被允許和一個還會在幕後打工的大學生成家。應雲碎也不知要麵對什麽,反正:“……先別忙吧,我回去和他們聊聊。”“嗯。”遲燎沒再說什麽,他剛接電話就是說今晚有個應酬,確實沒足夠時間,“那我送你到家門口,不過我的車是停在學校的。”應雲碎抬眸:“你有車麽?”遲燎說:“就二手的,方便點兒。”他本想讓應雲碎就在家等著,但應雲碎很想全方位摸透這隻未婚夫的脾性,即便全身酸痛,也很疲憊,還是說:“我跟著你去吧。”遲燎受寵若驚地點頭。臨走他給應雲碎拿了件自己的外套,應雲碎也沒扭捏,大大方方就披上了。其實也才11月,可遲燎拿的是一件加厚長款羽絨服,他那尺碼罩在應雲碎身上,幾乎都垂到腳踝。下電梯,被冷風一吹,看著車水馬龍,像根黑色烤腸的應雲碎第一次正經感受這紙片世界,情不自禁深呼吸一口。穿書前他住院多日,很久沒有體會到喧囂的城市了。這讓他壓抑的心情舒暢了不少。下身太痛,他走得很慢。遲燎也合著他的步伐,插兜走在旁邊,不遠不近的距離。到了寬闊的街道,經稀疏來往的人一對比,應雲碎才發現遲燎真的很高,容貌出眾,短短黑黑的頭發凸顯俊朗年輕的輪廓。他又露出了一種審美和解剖藝術品的目光,看著遲燎背後有些鼓,衛衣帽子沒翻出來,壓在了外套裏麵。他覺得這藝術品又具象生動了幾分。強迫症一犯,說:“你等等。”“嗯?”遲燎站停。應雲碎離他近一點,踮起腳把遲燎塞在外套裏的衛衣帽子拿出來,又理了理,讓它規整的搭在他後背。遲燎有些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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