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今天我也要來b組拍戲,你就來保護你的小情兒啦蔣燎?”第37章 害怕應雲碎壓根兒不知道顧在洲今天要過來拍戲。也是他這會兒吊兒郎當地出現,他才意識到遲燎並不是空穴來風地來當群演。就是確保眼下這種主角攻會來招惹自己的情況,他能擋在自己身前。確實是結結實實擋完了。《懸閣寅時》算是個群像戲,但從戲份和咖位來看,顧在洲是當之無愧的一番,一身服化道都比人精致很多,黑衣如墨冷傲俊逸得很。但可能是個子高肩膀寬又穿的“盔甲”,遲燎一個群演相竟也不輸男一號的氣勢,強硬卻不莽撞。應雲碎永遠不會隨便因一句話都被刺激情緒。此時遲燎跟根硬朗的鬆似的杵在他全部視野裏,他聽到他淡聲吐出三個字“滾遠點”,知道這人也是沒把主角攻放在眼裏的,便隻是安心地就著陰影吃起盒飯來。淡定冷靜,高高掛起地把自己摘到對峙之外。他甚至就隻聽清了顧在洲的兩句話,一句是“剛當上真老總就來跑龍套,你以為開公司是過家家麽”;一句是“我又不是你哥,應雲碎和我在拍一部戲。你別像隻瘋狗見人就咬。”大致能夠判斷出來,顧在洲雖是主角立場,但他既無法做到像蔣玉那樣對遲燎恨之入骨,也無法成為遲燎的眼中釘,輕輕鬆鬆就能激怒他。到頭來這本書的對立還是兄弟間的對立。盒飯吃了一半,顧在洲意味深長睨了應雲碎一眼後離開。遲燎又坐下來,呼出一口氣:“煩死了,終於滾了。”應雲碎就像是沒見過顧在洲,隻說:“快吃飯,都涼了。”遲燎把盒飯裏零星幾片魚肉夾到應雲碎碗裏:“這夥食好差,以後還是我給你帶飯。”說得嫌棄,但他自己又狼吞虎咽吃得很快,像餓壞了。就剩幾口時又想起什麽,從盔甲內襯裏變戲法般掏出一小袋核桃仁。被已經皺巴巴的保鮮袋裝著,看上去毫無賣相,他塞手絹似的塞到應雲碎手裏:“差點忘了,這個對心髒好,給你在片場吃。”應雲碎眨眨眼:“你啥時候剝的?”“今天早上在公司開會的時候。”應雲碎無法想象遲燎如何做到在會議室這麽嚴肅的場合拿個核桃鉗撬啊撬,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能三個小時後就是龍套樣地在自己眼前躺倒,他甚至不知道他這段時間有沒有去上學。反正遲燎就像有好幾個分身,好幾張麵孔,幾分鍾前對別人說滾遠點幾分鍾後隻會展示剝的核桃。保鮮袋看上去都有些髒兮兮汗涔涔,但裏麵的堅果卻白白的圓圓的剝得很好。他拈起兩瓣慢慢地嚼,心也像這核桃一樣,最堅硬的殼早就被人剝了,內裏則一咬即碎,搖搖欲墜地陷在迷茫卻香甜的真空中。遲燎想起來要自拍,正拿起手機,鏡頭還沒框呢,應雲碎驀然把手裏剩下的那瓣核桃塞進他嘴裏,指腹還擦了擦他的嘴唇。突如其來的親密主動總是讓遲燎招架不及,他愣了愣:“咋了雲碎哥?”“沒什麽。”應雲碎說,手指直接戳向相機框裏的圓圈拍攝按鈕,把他那副傻樣兒記錄下來:“你剝得你自己也吃。”接下來幾天遲燎真每天都以各種群演或打雜身份在劇組晃。也不知道是通了關係還是選角導演看中他是個帥哥。應雲碎倒是因通了關係,每天排的戲不算多,順利的話都是三個小時內收工。這三個小時他都能感受到遲燎黏糊的眼神,盯著他和別人搭戲,盯著他和場記交談,盯著他是否被顧在洲找茬。顧在洲還真沒找過他,大影帝每天都被簇擁,沒閑心關注“伴侶弟弟的伴侶”。所以這一周過得還挺舒服的。不可否認,應雲碎雖客觀覺得遲燎在劇組是給他自己增添負擔遲燎的事兒多到爆炸,卻每次還要親自開車送他回家,送完後就匆匆離開,一秒從閑人切換成大忙人。有時候應雲碎半夜驚醒找不到可以依靠的胸膛,還能依稀看到客廳沙發上散發出的微弱光亮。可是主觀上,他又自私地享受片場有遲燎的存在。就所有人都是同事,結果暗戳戳有一個不被人注意的同事是接吻擁抱的結婚對象,那種隱秘的熟悉感踏實感,真的挺爽。有一天應雲碎拍得又累又緊張,鼻青臉腫屍體樣的遲燎便神通廣大地把他帶到個道具間,拚好兩張桌子,墊上一堆群演的衣服,再把自己本來穿的大衣鋪在最上麵,讓應雲碎在那裏小睡,他會去守門。應雲碎有莓姐,隻是遲燎出現後他就不動聲色讓他的經紀人隱身了。他看著遲燎笨拙又麻利地做好這一切,也沒忍心告訴他莓姐其實有給他準備休息時的折疊椅,默默躺上了兩張桌子。道具間逼仄潮濕,還有一種腐朽積壓的怪味,應雲碎看著遲燎,淺淡的瞳孔漸漸染了深色。他突然拽住遲燎髒兮兮的群演衣領:“親我。”遲燎怔愣:“什麽?”“遲燎,親我。”遲燎還沒反應過來,應雲碎就手臂繞過遲燎脖子。那天下午要拍一場大場麵的武戲。是火海戲。應雲碎這人,說好聽點是自尊心比較強,說難聽點就是死要麵兒,他是連吃藥都喜歡默默在角落不願被看到的人,怎麽可能透露出他怕火。他隻能越臨近開拍越不可遏製地吊膽提心,於是在開拍前四十分鍾,在晦暗的道具間,去主動索吻,去扣住遲燎的後頸,像盲眼琴師扣住他唯一能依靠的古琴。這是他第一次主動親吻,用他那總是冰涼的嘴唇,像仲夏夜的星去奔向遲燎。遲燎很快回應,很快占據了上風,手撐著兩張桌子的縫隙,一下一下地把星星拱熱,吮吸探尋。在瑤海島時他的初吻還莽撞且笨拙,如今卻無比遊刃有餘,把他克製得很深的欲望聚集成唇齒間最溫柔囂張的攻擊。視線裏是肌膚光影與肮髒牆壁的混合,道具室外麵是腳步和對講機的聲音,道具室裏麵是應雲碎被吻到溺斃的喘息。良久,待兩人艱難地分開,應雲碎有些空茫地注視著遲燎的喉結,忍不住說了實話:“遲燎,我有點緊張待會兒的戲。”遲燎舔了下他耳朵,應雲碎像隻貓兒一樣全身顫抖了下,手指摳住墊在身下的遲燎的大衣。遲燎用氣音緩緩說:“別怕雲碎哥。”好奇怪,應雲碎明明說的緊張,遲燎卻並沒問他緊張的是什麽,還自動翻譯的是害怕。好像他不需要了解,又好像他早已足夠了解,隻拍了拍他的右背,手指隔著好幾層布料去勾畫那介於深紅和紫棕之間的豔麗傷疤,安撫著他:“我不是在嘛,別怕哥哥。”第38章 事故故意陳導電影基本都是要實景拍攝,哪怕是火場。當然做好了防範,現場灑了水,火焰也測試過,鏡頭裏的刀山火海亦隻是借助拍攝角度搭幾個火架而已。但即便如此,應雲碎還是害怕。尤其是眼睛被蒙住以後。有武替代他吊威亞做打鬥,他的戲份其實很簡單,先和其他演員一起困住,再單獨在火勢中抱著古琴上個樓,複坐在熊熊烈焰中間彈奏。考慮到火架搭建的難易程度,上樓這段最後再拍。副導帶著他走了好幾遍戲,尤其是登階片段,因為為了營造火勢洶湧的氣氛,會有個火架在工作人員的操作中落下來,得卡好點和位置。幾番走戲的間隙裏,應雲碎都會解下眼紗下意識尋找遲燎。遲燎靠在一個個大搖臂下麵,最顯眼的位置,他一眼就能看到他。其實遲燎這天的龍套樣子特別醜,臉青鼻腫肥頭大耳的,就一雙眼睛還是原來的眼睛。但應雲碎今天太過心緒不寧又要強裝無事,早在道具間就“審美畸形”地覺得遲燎前所未有的帥氣。這是穿書後就綁定了他人生的臉。他多看他幾次了也真就心安了些,像被籠罩在一片黑沉沉的目光之海裏,會蓋住穿書前那暴虐的火焰紅光。第一段戲拍得還算順暢。他被蒙住眼睛後就試圖讓所有感官也自動屏蔽,隻把思維聚焦點強行放在耳廓不久前被遲燎舔過的位置,感受那裏殘留的濕潤發癢。但要表演在火海裏彈琴時,他的思維聚焦就沒什麽用了。雖不用真彈,但他得裝出個按欲入木、彈如斷弦的感覺。應雲碎不是行有餘力的專業演員,每次演琴師都是認真盡力全神貫注的模仿,都是完全入戲。這一入戲,他就能聽到火焰在火架上劈劈啪啪燃燒的聲音,聞到煙的味道。等再演到抱著琴登階時,應雲碎不爭氣地發現自己手指已有些顫抖,心跳得很快。遲燎在也沒用。他不可能這麽輕易走出那場事故的陰影。導演說“點火”,砰得一聲,他能感覺到一片黑暗裏四處火光驟然點燃,在黑色裏影影憧憧地猙獰閃耀著。像極了那一天,黑煙擋住了所有視線,隻依稀覺得到處都是烈焰,向他奔湧而來。應雲碎深呼吸口氣,在攝像機的凝視中登上階梯,宛如又登上了他記憶裏那片永遠不敢探尋的焦土建築。火災是發生在應雲碎從小長大的福利院。他那會兒18歲,其實已半離開福利院走向社會了,隻是那一周院長聯係了個藝術慈善機構給孩子搞活動,辦童趣展教藝術課什麽的,他也來幫忙。然而展還沒辦起來,意外先發生了。那次事故死傷上了兩位數,登了新聞頭條,畢竟有很多孩子,福利院也被燒得隻剩個軀殼。應雲碎是想疏散孩子們先走,自己晚了一步,再加上他心髒不好在濃煙密布的地方更是供血不足,頭腦混沌腳步越來越沉。等再反應過來時,發現自己已徹底陷入黑煙之中,隻聽見烈焰呼嘯,他幾近窒息要被吞沒。“火架!火架!”“小應快步幾步!”四周好像有些喧鬧,但應雲碎還在被折磨了好幾年的夢魘記憶捆住手腳,除了火舌跳躍的聲音,其他都變得無比遙遠。那時也像現在這樣,什麽都看不到,呼吸上不來,卻覺得身體在被炙烤。接著他依稀聽見橫梁還是什麽斷裂的聲音,像迎頭掉下片死神的陰影,砰得一下往他右背砸來“雲碎哥!”在一片驚呼中,這道聲音從遙遠裏奔遝而來,被掩蓋得很深,卻精準穿過了應雲碎耳膜。他陡然回神。隻感覺一陣疾風拉力。他被人驟然箍緊,絲滑的眼紗在力量拉扯裏散開,飄下,露出放大的瞳孔。看到的世界是顛倒的,懸空的,火光硝煙的,他正貼著硬實的胸膛,往台階下摔去。又是一聲砰。遲燎擁著他倒在地上,手護著應雲碎後腦勺,壓在他上麵。地板很硬,他的體重這麽壓應雲碎會很難受,手迅速撐起來,下一秒,哐當一聲,火架砸中他弓起的背。但他卻毫無知覺,隻低聲慌裏慌張地問:“你有沒有事?”片場的人都嚇壞了。剛剛一切發生的太意外:火架本應該在應雲碎踩到第三級時,從第二級他的背後掉落的。卻不知怎麽的,在應雲碎登上第二級時,它就往下砸。其實如果應雲碎聽見了聲音反應快的話,或許能來得及閃避,偏偏他蒙著眼,人也像有些懵,竟迷蒙地抬頭迎去。若不是這個群演反應迅速,後果將不堪設想。但這也是場拍攝事故,火架砸在遲燎身上仍燒了會兒,才在工作人員的匆忙幫助下滅去,他背後套著的劣質盔甲都變成焦黑色。演員導演都圍上來,遲燎卻仍隻是撐在應雲碎上方:“你有沒有事?說話!”語氣強硬,應雲碎承接著他重重的呼吸,像承接烈火後第一場春雨,眼睛瞬間被淋濕,心髒也被澆灌得縮成極小的一點。事故來得太快,遲燎護他也護得太快。可他明明劫後餘生,不用再一次承擔被火侵傷的命運,卻露出更恐慌的表情,反應過來後隻把遲燎弓起的身體壓到自己懷裏,手指顫抖著抱著他,感受那如山的心跳和重量。同樣是壓迫得自己無法呼吸,但這次他心甘情願,甚至覺得這種壓迫可以把自己不規則的心髒起伏壓得均勻。別人都以為他隻是在感謝群演,沒注意應雲碎拽住了群演的頭發,聲音都帶了絲哭腔:“我應該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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