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林小郎君。”孟瓊舟看著手中的泥娃娃,聲音輕柔,“小郎君……七夕安樂。”回到孟府,孟瓊舟把林稚送來的摩侯羅放在床榻上。陳平見狀不解:“阿郎為何不放官家今日送來的那摩侯羅?”官家送來的那摩侯羅乃整根象牙雕刻而成,約八寸長,頭戴金釵、腕佩玉鐲,看著就富麗堂皇。孟瓊舟連看都不看,隻道:“喜歡這個。”陳平看了看那毫不起眼的泥娃娃,“……好的,阿郎。”踩著七月七的尾巴,程硯清又跑到酒樓來定製糕點。“上次柳娘子吃了小郎君親製的杏仁豆腐,說味道很好,所以我想請小郎君再做些一些,讓程某好再次借花獻佛。”程硯清笑道。聽主人公還是熟悉的名字,林稚微一挑眉,那善琵琶的柳娘子居然還沒把程二郎甩了?稀奇啊。“不知柳娘子這次的要求是?”程硯清想了想,“味道甜些,模樣好些,沒了哦,樣式多一些。”樣式多一些……這是讓他多做幾樣不同的甜點了。不難,林稚答應下來。看了看今日菜販送來的各種時蔬,蘿卜、菘菜、蘆筍、蓮藕……還有一小筐青豌豆。青豌豆就很合適做甜品。去掉豆莢,剝出來的豌豆米上鍋蒸熟,趁熱同白糖搗碎,拌些熟糯米粉,再印入模具,成品便是鮮綠鮮綠的翠玉豆糕。見慣了各式滴粉搓酥的甜品點心,這樣清爽淡綠的顏色也很令人舒心。說到糕點,同樣顏色翠綠的還有那碧澗豆兒糕,是用綠豆、芸豆、龍井製作而成,隻不過庖廚裏的芸豆都用去做蹄花湯了。這時候很知名的甜點還有水晶皂兒,就是糖漬皂角米。當初在慈幼局時很受孩子們的歡迎,林稚卻吃不慣,總感覺在吃半成品肥皂,著實是吃了穿越的虧。他小心翼翼地取出翠玉豆糕放進食盒,又用牛奶和米酒蒸了一碗糖蒸酥酪,並一壺甘美的荔枝甜露,還有“網紅”雪棉豆沙,柳娘子的私人定製就算好了。因踩著七夕節的尾巴,程硯清等不及三天後來取,當天下午就把點心取走了,隔日一早便傳來反饋。“小郎君心靈手巧,柳娘子很是喜歡!”似乎覺得這話有歧義,程硯清皺皺眉,補充一句,“很喜歡小郎君做的糕點。”對於開酒樓、做廚子的人來說,食客的反饋是相當重要一環,林稚笑問:“那柳娘子可說了最喜歡哪道嗎?”“翠玉豆糕。說入口細膩綿密,清香綿柔。還有那糖蒸酥酪,又甜又嫩,像豆腐花一樣滑嫩。還有那荔枝甜露和雪棉豆沙……”林稚眨眨眼,這麽說來,四道甜品柳娘子都挺喜歡的?在紅樓當中,糖蒸酥酪可是宮廷甜品,也難怪柳娘子愛吃。臨走前,程硯清還特意囑咐他:“拜托小郎君千萬不要把此事告訴我阿姊。”“程郎君可見我上次告訴了?”林稚笑道,“二郎放心吧。”程硯清很放心地走了。林稚把操作台上殘留的豆莢豆屑掃下去,問了阿藍一個堪稱“人類十大難題榜首”的問題,“午食吃什麽?”做食店生意的飯點都不規律,朝食午食提前、暮食拖晚都是常事,是以不過半上午的時候,幾人就要開始琢磨著吃午食了。“香榧豆腐、撒拌和菜,還有小郎君最愛吃的黃金雞怎麽樣?”阿藍笑問。林稚一拍手:“好!”阿藍確實是烹飪禽肉菜的一把好手,林稚之前吃過一次他做的黃金雞,從此念念不忘。傳統的黃金雞做法簡單,把雞肉浸入加了麻油、蔥段和花椒的水裏煮熟即可,但阿藍卻多了一道“燙雞”的步驟。“煮雞之前燙一下,可以去除多餘的油脂,也能保持皮肉的完整度。”剛出鍋的黃金雞色澤金黃,明明是煮製而熟,卻像油炸過一樣,掰下一隻雞腿還能看見向外冒出的汁水。“怎麽樣?”林稚咬著雞腿,“好吃!”花椒和麻油的香被充分激發,蘸著原湯吃起來更顯滑嫩多汁。阿藍道:“蜀東那邊還有用米酒做蘸料的吃法,小郎君下次可以試試。”用米酒做蘸料……大宋人民果真想象力豐富。吃完鹹香適口的香榧豆腐、清香解膩的撒拌和菜,林稚又開始憧憬起晚上的飯菜。中午吃過雞肉,晚上就吃些魚吧?昨日從豆腐坊買來不少豆腐,正好可以讓阿青做他拿手的魚頭豆腐。就在這時,外麵有人敲門:“店主人可在?”“在。”林稚遠遠地應了一聲,過去開門,隻見門外站著一個很豪門打扮的奴仆。“小底是李太尉家僮仆,家中阿郎大病初愈,自家庖廚吃厭了,不知可否請店主人前去府上食補一番?”林稚有點愣。李太尉二品紫衣高官,高門貴爵,隻比原身那造反爹低了一級官職……竟然找他上門食補?他已經這麽出名了嗎?“食補可是指藥膳之類?我並不精於此道,還是別耽誤了小郎君。”那僮仆低頭道:“並非是藥膳,店主郎君平日做的吃食便可。”那還行,在他的知識範疇。林稚點點頭,覺得這個瓷器活兒能攬,“那我去準備一下食材。”“府上已經備好食材,店主郎君前去即可。”連食材都備好了……這錢賺得簡直不要太容易!和阿青阿藍他們打過招呼,連鍋鏟都不用帶,林稚輕手利腳地坐上馬車,前往李府。馬蹄噠噠噠流淌而過,他坐在馬車裏撩開紗簾,好奇地向外看並不熟悉的道路。頭一次上門給人做菜,感覺挺新鮮。不知過了多久,前頭車夫一扯韁繩,“府邸已到,郎君下車吧。”“多謝。”林稚說完,踩著馬凳下了車。李太尉府的裝修風格同樣美觀大方,但還是沒法撼動孟府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許是珠玉在前,再看其他也覺得一般了。垂花門前停了幾輛馬車,想來都是來探李家阿郎病的。正這樣想著,忽然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從馬車上走下來,孟少卿也來了?對方也換上了秋裝,整個人看上去幹淨又清爽,就好像……甘蔗。外表堅硬不好接近,內裏卻甜津津的……等等,莫不是廚子當久了,隻能想出和吃食有關的比喻?林稚止住奇怪的念頭,上前打招呼:“孟郎君。”李相家中獨子嬌養得很,偶感風寒痊愈也能被稱為“大病初愈”,看著床榻上麵色紅潤的大胖小子,孟瓊舟忽然就覺得有些浪費時間。然而看見麵前的人,他又不這麽覺得了。“林小郎君怎麽在這裏?”把食補的事情簡單告訴對方,林稚道:“那我就先進去了?”孟瓊舟微微啟唇,到底忍住,隻說了句“好”。跟隨僮仆一同邁入大門,林稚邊走邊問:“我要不要先去看看小郎君?”僮仆點頭:“自然要讓郎君見一見。”誰知這一見就瞧見了熟人那個買下辣條、讓他“一夜暴富”的福娃!兩人都異口同聲:“是你……”福娃竟然是當朝太尉的獨子!雖然驚訝,然而仔細一想又很理所當然能花五十兩買下辣條方子,肯定不是一般人。林稚看著病床上的福娃,心道:“許久不見,福娃的臉好像越發圓潤了。”李太尉今日不在,隻有李夫人陪坐,見如此,對方也很驚訝:“小郎君與我兒相識?”林稚笑道:“當初在夜市上做攤兒,幸得小郎君相助才能開得食店。”福娃擺了擺小肉手,“隻是舉手之勞,店主郎君若要報答,一會兒可要多給我做幾道好吃的。”“不知小郎君想吃些什麽?”福娃想了想,“想吃辣的。”不愧是一擲千金買辣條的小吃貨,口味還真是從一而終。又聽他說了些要求,在李夫人一聲聲的“勞煩郎君為我兒好好食補一番”中,重任在肩的林稚奔赴庖廚。果然有錢人家就是不一樣,光是一個庖廚的占地麵積就能趕上他的臥室了。考慮到對方畢竟是“大病初愈”,還是不好吃得太辣,林稚便隻做了口水鴨、胡辣湯,外搭一張蔥油餅,有葷有素,有湯有菜。就著辣醬蘸碟,福娃一個人就吃了大半隻鴨子,外加兩碗胡辣湯、四角蔥油餅,終於吃了個爽。李夫人在旁邊感動得淚水漣漣:“多虧店主郎君,我兒的食量終於恢複正常了。”林稚:“……”他還能說什麽?看著手中那錠小銀錁子,林稚道:“令郎……未來可期。”不得不說,這種到別人家做飯的工作確實不錯,三倍工資,還不用自帶食材。要不是還有個酒樓在等著他,林稚還真沒準專門做起這門職業。李府庖廚柴火燒得足,外加被鑊氣吹得久了,乍一出門,林稚冷不防打了個寒戰。好冷,還是快些回家吧。剛往前走兩步,那輛熟悉的馬車再次闖入眼簾孟瓊舟還沒走。不會是在等他吧?林稚笑笑,覺得自己有點自戀了但是,但是又覺得可能就是在等他。這樣想著,他不由得放慢了腳步。“林小郎君。”孟瓊舟果然掀開車簾,喊住他:“一起走吧。”能搭便車自然是好,林稚笑得挺開心,“好,多謝孟郎君。”他穩穩當當上了馬車,剛一登臨,便覺得車子裏襲來一陣暖意。搭上暖意融融的便車,林稚覺得撿了個便宜,又彎著眼睛說了句“多謝”。“不用。”孟瓊舟看了看他,忽然道,“抬頭。”林稚下意識抬頭,一隻手伸過來,拭去了他睫毛上的一滴水珠。他有點沒反應過來,“這個是、是水蒸氣,遇冷凝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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