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這些,茶坊就差不多能開業了。三樓茶坊和一樓食店、二樓酒肆的裝修風格都不一樣,偏雅致婉約。大堂內有紅木八仙桌,天窗掛有柔和溫暖的燈燭,桌上擺放著古樸清雅的茶具,還有不絕如縷的嫋嫋香氣。沈小七深深吸了一口淡雅的熏香,“阿郎,我們的茶坊什麽時候開業啊?”林稚卻遞來一碗盛滿湯水的碗盞,“先嚐嚐這豉湯味道如何。”豉湯就是用豆豉搭配其他食材熬煮的醬湯。每到冬天,臨安城各大茶坊除了各式茶湯,還會兼賣豉湯。林稚新官上任三把火,自然要湊一湊這個熱鬧。問了李四郎這豉湯做法,是將豆豉搗碎,擱滾水裏煮一煮,再放入砂仁、良薑、橘皮、蔥末、花椒、茴香,如此而成。林稚也不明白為何大宋人民會喜歡這個味道,看上去和黑暗料理似的。沈小七接過湯碗喝了一口,咂著滋味道:“有點鹹,有點苦,還有點麻……但也不是不好喝。”想來這湯水最大的作用是驅寒溫胃,要想喝真正好喝的湯,還得上一樓。是以林稚的要求放得很低,“不是不好喝就行。”茶葉、豉湯、熏香、暖爐,一應俱全,林稚在屋裏轉了一圈,覺得挺滿意。他的小茶坊可以開業了!作者有話要說:1茶坊種類出自《過一場風雅的宋朝生活》2點茶步驟和豉湯做法參考《東京夢華錄》第72章 茶坊開業看到酒樓門口橫著的攔馬杈子, 楊六郎對身旁的許郎君笑道:“看樣子,林氏酒樓的店主郎君似乎開了間茶坊?”“林氏酒樓的前身就是忻樂樓,我以為這位林店主會像原先的忻樂樓店主一樣, 把三層都改成食肆, 沒想到是這樣的安排。”許郎君微微一笑,“倒也別出心裁。”“這位店主郎君別出心裁的事還少嗎?”楊六郎邊往酒樓裏走邊念叨, “便是不說各種新奇的菜式,畫了畫兒的食單、二樓酒肆那麵詩牆、還有限時的菜品展示……嘿, 我倒真有點想看看三樓的茶坊是什麽樣子了。”許郎君道:“吃過飯再去莫要再點些湯湯水水了,當心占了胃口。”“我盡量吧!”楊六郎哈哈一笑。兩人找了處為數不多的空位坐下來, 撿著桌上擺著的一碟酸甜果子吃。山楂去核去蒂,放糖漿裏翻炒, 直到外層裹上一層綿密的糖霜, 就是後來的糖雪球飯前吃點酸的,尤其開胃。看見兩個熟客, 林稚端著麥冬仁飲子過來,“兩位郎君要吃些什麽?外頭風寒, 先喝些飲子暖暖胃。”“麥冬仁飲子?是新上的吧,之前從未喝過。”楊六郎躍躍欲試,這就要端起壺給自己斟上一杯,然而想起友人剛才所說的“當心占了胃口”,又訕訕收回了手。林稚見狀有點納悶, 這位大肚漢今日轉性了?“可是飲子不合郎君胃口?”他笑問。“並非如此, 並非如此!”楊六郎訕訕,“店主郎君……還是先點菜吧。”林稚笑道:“好。”最後二人點了三道菜, 豆腐肉釀香菇、清蒸鱸魚, 還有一道幹炸小酥肉。“郎君今日不點從前常點的豬肚雞湯、火腿燜筍嗎?”都是些不帶湯的菜。許郎君終於坐不住了, 笑道:“不瞞店主郎君,我二人今日特意點了不帶湯的菜,就是為了用完這頓午食,再去新開的茶坊品一品茗。”林稚懂了,這是給肚子裏騰地方呢……“其實兩位郎君可以等到日後閑來無事,再來品茶。”也是,為了留著肚子去喝茶,結果自然是飯也沒吃盡興,茶也沒品好。兩人回過神來,都覺得剛才的行為有些牛嚼牡丹。許郎君溫和一笑,“多謝店主郎君提醒。”於是楊六郎放飛自我,把豬肚雞湯、火腿燜筍都點了個遍。豆腐肉釀香菇鮮美濃鬱,清蒸鱸魚清香可口,幹炸小酥肉外焦裏嫩,還有那熬得奶白奶白的湯水……半個時辰過後,兩人捧著吃得滿滿的肚子,一同約定明日再來品茶。翌日,楊六郎和許郎君在酒樓門前對視一眼,徑直奔赴三樓,一進門,便瞧見了坐滿大半間的茶坊。郎君女郎各自品茗獨酌,偶爾有三兩個人聚在一起說說笑笑,堂中央站著個說書藝人,仔細一聽,講的正是《關大王戰蚩尤》。說書人麵前圍坐了一排人,個個聽得聚精會神。找了個地方坐下,還沒聽兩句,那說書人一拍醒木,卻是要走了,“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楊六郎還沒聽過癮,急忙攔住那人,“敢問先生,下回分解是什麽時候?”那說書人把手中醒木收起,笑著回答:“每日未時三刻,這是店主郎君定的時間。”未時三刻……楊六郎苦笑著點點頭,心想這回可是讓林氏酒樓套牢了。說書人姓鄒,三十多歲,是李四郎介紹過來的,為人老實可靠,口齒也伶俐。林稚讓他說了一段《漢書》,果然很不錯,口齒清楚、抑揚頓挫,便留了下來,每日定時定點來講說一段。說書人離開之後,林稚正好來三樓拿燈燭,看見那兩個熟悉的身影,笑道:“楊郎君,許郎君,要不要來碗豉湯?”這屋子裏雖暖,但兩人剛從外麵進來,難免覺得寒冷,許郎君道:“正有此意。勞煩店主郎君給來上兩碗。”林稚依言端來,“兩位郎君趁熱喝。”楊六郎往那顏色格外深褐的湯水瞟了一眼,“這是黑豆做的豉?”“郎君好眼力。”林稚笑道。“許久沒有喝過黑豆做的豉湯了!”楊六郎也笑,“這時節人們都用黃豆做豉,價錢便宜,但味道也有所下降了。”他端起熱湯,嚐了一口,“還是黑豆的夠味兒!”旁邊的許郎君讚同地點點頭。林稚雖不喜歡這鹽豉湯的味道,但很能共情對方說的黑豆味道正黑豆豆漿就是比黃豆豆漿好喝!這時李四郎上前來問:“兩位郎君想看分茶還是點茶?”原本以為三樓茶坊隻是單純的喝茶場所,不曾想還提供茶藝表演。楊六郎有些驚喜,又覺得麵前這個梳著油頭的中年男子有點眼熟,“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您?”李四郎笑道:“某曾在春風樓有一處茶坊。”楊六郎想起來了,春風樓啊,怪不得!能在那裏開一間茶坊,這位茶博士定是技藝過人。前不久才看過點茶,楊六郎道:“便是分茶吧。”又看向身旁的許郎君,“你覺得如何?”許郎君點點頭,“分茶。”分茶是用茶筅或竹箸把茶湯分開,分出一個好看的圖案給客人看。前幾日李四郎練好手,給林稚表演過一次,很富有趣味。之前沒看過癮,現在正好借兩個食客的光再欣賞一遍。李四郎高高執起湯瓶,將沸水向下注入茶盞,又拿起一隻茶筅飛快攪動茶水,勺子提起,隻見茶湯向中間凸起,像一座小山。很快,水波平息,小山消失,李四郎再一攪,茶湯表麵突然現出一朵蓮花。無論看多少次,楊六郎都會被這種表演震撼,鼓掌道:“好!”不光是他,周圍圍觀的人也紛紛叫起好來。李四郎有點不好意思,“多謝,多謝各位。”欣賞完畢,林稚又熬了一鍋豉湯,放好糕點單子,正準備拿著燈燭下去,便和樓階上的孟瓊舟對上目光。“孟郎君是來喝茶?”林稚正準備退後幾步讓他上來,卻見孟瓊舟對他伸出雙手,“給我吧。”說的是他懷裏的燈燭。林稚反應過來,“沒事,這個不沉。”孟瓊舟卻已不由分說地拿過來,“放在哪裏?”“一樓……後院。”孟瓊舟點了點頭,向後院走去。林稚乖乖跟在他的身後。“今日怎麽沒拿湯婆子?”林稚不自然道:“剛熬了豉湯,熱得很,就沒拿。”“嗯。”孟瓊舟把燈燭放進櫃子,“以後要拿。”林稚看他一眼,小聲道:“知道了。”放好燈燭,孟瓊舟環視一周,在馬槽裏發現了半根胡蘿卜。他輕輕一笑,“真喂了胡蘿卜?”這是在說他們那天商量的如何喂馬。林稚點頭,“當然。郎君不是說可以喂些胡蘿卜之類的鮮蔬?恰好昨日菜販送來,我就喂了小紅一些。”孟瓊舟問道:“這馬,叫小紅?”林稚心虛地點了點頭。許是經曆過四毛的洗禮,孟瓊舟沒表現出太大異議,頓了頓道:“是很好的名字。”林稚忍不住道:“我對自己的起名水平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孟郎君謬讚了。”孟瓊舟轉過身來,看他裹在毛茸茸的鶴氅裏,一副乖巧的模樣,伸手把他頰邊的亂發捋到耳後,“在我看來,小郎君的一切都很好。”林稚的耳邊隻剩下自己的心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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