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牌就是福字, 這時候還不流行倒著貼, 林稚解釋:“福到福到, 福字倒著貼,可不就是福到了?”三人恍然大悟。林稚覺得自己又撿著穿越的便宜了。看著被裝飾得紅紅綠綠的酒樓大門,林稚滿意了,從廂房拿出自己前些日子買的寶貝一小箱炮竹。到底還是孩子,看見這些紅紅火火還帶響的小玩意兒,沈小七和阿青眼睛都亮了。阿藍見狀笑道:“小郎君,你可真了解他們。”林稚當然了解,誰小時候不是這樣過來的?不過他小時候更喜歡放煙花。可惜煙花這東西數量稀少,就算有也都被官宦人家買走了,他沒買到。沈小七擦幹手上的水珠,蹲下*身撥弄那一小箱炮竹,“阿郎,你買的這些炮竹都有什麽啊?”回憶著小攤販那日與他說的,林稚道:“單響,雙響,好像還有連響?”沈小七興奮道:“都是我喜歡的!”“喜歡就去放,記得在酒樓門口,喜慶。”林稚一手推一個,推完還有點恍惚才過了多久,這兩個小崽子居然都差不多和自己一樣高了。他有點欣喜又有點鬱悶,懷念起自己那消失的三厘米身高來。正懷念著,一陣劈裏啪啦的鞭炮聲音響起,伴著這格外熱鬧的背景音樂,林稚和阿藍把沒用完的漿糊裝進馬車,又把寫好的桃符裝了起來。做完這些,那響聲居然還沒停。“我買的炮竹有那麽多嗎?”林稚忍不住問。阿藍想了一下,“應該沒有。”兩人過去一看,自家酒樓這邊的鞭炮儀式早已偃旗息鼓,隔壁陳三娘家的晁哥兒又接力起來,這才續上了一波。隔著四處亂炸的炮竹,林稚對正捂著耳朵的陳三娘點頭一笑,對方也笑著回了一禮。許是炮竹聲音太響,剛一停,幾個戴著麵具,打扮成神鬼、判官、鍾馗的流動藝人,張牙舞爪地衝林稚他們晃晃悠悠走過來。他們鼓噪邪呼、大聲喊叫,鬧了一會兒,接過林稚遞過來的幾串銅錢,這才乖乖走人了。這便是本朝特有的新年活動“打夜胡”了,說得通俗一點,就是裝神弄鬼嚇唬人,再把這些裝神弄鬼的人趕走。平日裏要是靠扮鬼嚇人討錢,定要挨一頓打,可到了元正節日,卻能為人們討來吉利出錢讓這些“鬼怪”離開,就等於驅走了惡鬼,未來一年都會是個吉祥年。沈小七嘀咕道:“阿郎,你給他們的錢也太多了。”林稚倒很無所謂,“給得越多,平安越多。”“小郎君說的是。”阿青道。幾人灑掃完炮竹皮子,估摸著快到飯點,回到庖廚處理年夜飯的食材。依舊是林稚和阿青阿藍當主廚,沈小七打下手。“我是不是也該去學學做飯?”沈小七擇著蔥葉,“不然總感覺格格不入的。”“你願意的話,當然可以。”林稚說完,給他講上輩子聽來的名言,“不過我從前聽過一句話,每一個成功的廚郎,背後都有一個伶俐的小工。”“看來我的作用還是很大的!”沈小七學習的勁頭說沒就沒,“那就不學做飯了,這樣就挺好。”“你要是想學,我可以教你。”說完沈小七,阿藍又回頭說起林稚,“小郎君都是從哪裏聽來的這些新奇話?”“書上看來的。”林稚岔開話題,“今天給你們做好吃的。”酒樓後廚的灶台今日格外熱鬧,螃蟹、大蝦、鮮魚、羊肉、雞爪……堆滿了灶台的每一個角落這還沒算上各種菜蔬和主食。阿青已經拿刀剁起魚肉,年夜飯這道魚菜是奶湯鍋子魚。奶湯不是魚湯,是用雞、鴨、豬骨、火腿、幹貝等食材熬成的色白濃香的高湯,再放浸漬了黃酒的鯉魚塊小火熬煮。成菜鮮而不腥,湯汁乳白濃鬱,實乃一道過年大菜。阿藍做的也是道大菜。剝洗幹淨的羊肉燜在鍋裏,加各種醬汁調味,先小火慢燉,燉熟以後再蒸,直蒸到羊肉爛熟,這道頗負盛名的“軟羊”便做好了。從前與七皇子飯前閑談,便提起過這道菜,“據說這樣做出來的羊肉軟嫩鮮爛無比,甚至用筷子夾不起來,隻能用勺子挖著吃。”阿藍笑道:“我還是覺得,能用筷子夾起來的羊肉最好,故而這次蒸得沒那麽爛。”“我也覺得。”林稚讚許。輪到他自己,則做了一道頗具現代風格的大雜燴菜,肉蟹煲。這時節螃蟹不易得,還是特意跑了一趟混水閘口,才買來這些個大肥美的冬蟹。掀開螃蟹蓋,將螃蟹一斬為二,沾上生粉,下鍋油炸至微微焦黃,放各種調料,再放焯過水的雞爪、明蝦,以及藕片、胡蘿卜塊、年糕條等菜蔬,用剩下的螃蟹油略煸炒,燜燉一會兒就能吃了。除了奶湯鍋子魚、軟羊、肉蟹煲,還有椒麻口水雞、蜜炙火方、油燜冬筍等幾道菜,主食是用蝦汁製成的紅絲,還有屠蘇酒和各種果子點心,滿滿擺了一大桌子。就連毛孩子們的口糧也豐富了不少。到了這個時間點,宮廷高院深牆內都燃起了爆竹,和宮外大街小巷燃放爆竹的聲音和在一起,偶爾還能聽到有人在演奏樂器。在這樣喜氣洋洋的樂聲之下,林稚給他們每人都倒了一杯屠蘇酒。“小郎君喝酒上臉,之前說再也不喝了,今日這是要破例?”阿藍笑問。“過年嘛。”林稚給自己也倒了一杯,“這屠蘇酒是用白術和桂枝等藥材釀製而成,想來酒勁不大,應該喝不醉。”“就算喝醉上臉也無所謂紅色多喜慶。”沈小七還是有點不放心,“明日我們都走了,到時店裏就阿郎你一個人,還是別喝太多。”阿藍和阿青也這麽說。“好吧。”林稚妥協,“那就喝半杯。”他抿了一口酒,舀了一勺螃蟹雞爪,慢慢吃起來。大塊入味的蟹肉連汁帶肉滑進嘴裏,醬香入味,再來一口綿軟的年糕條……可惜這時候肉蟹煲裏必放的土豆還沒出世,不然的話,還能更香更好吃。林稚搖搖頭,想這些做什麽?繼續吃!啃了幾塊軟糯的雞爪、一塊鮮香的奶鍋魚,還有蒸燉得酥爛入味的羊肉,兩小勺冬筍,林稚放下筷子,感覺有點上頭。“今年能認識大家,我很開心。”林稚舉起酒杯,把剩下的屠蘇酒一飲而盡,“祝大家新的一年,平安喜樂。”沒想到突然煽起情來,沈小七的半隻蝦肉還含在嘴裏,嘟嘟囔囔道,“能認識阿郎,還有阿青阿藍你們兩個,我也很高興!”阿青有點嫌棄他:“你先把嘴裏的東西咽了再說話。”阿藍抿了口屠蘇酒,略正色道:“要不是遇見小郎君,我和阿青可能就要回到蜀東,不會留在臨安城了。”“所以,這一杯酒,敬小郎君。祝小郎君新春安康。”說完,一飲而盡。阿青也跟著兄長喝了一杯。沈小七把嘴裏那口蝦肉咽下去,也喝了一杯,末了品品滋味,“阿郎這屠蘇酒在哪裏進的,有股子藥味兒,和以前喝的不大一樣,不過也不難喝。”“就是在以前進酒的那家正店買的。”林稚雖然有點上頭,但還說不上醉,眯著眼笑道:“我給你們在枕頭底下放了紅包。”他補充道:“很大的紅包。”“那先謝過小郎君了。”阿藍笑道,“不過,壓祟錢這種事都是由長輩來做,小郎君這是占了我們的便宜啊。”幾人都笑了。吃完這頓豐盛的年夜飯,出門看了會兒鞭炮,送走要回家陪母親過年的沈小七,林稚收拾收拾,回了自己的屋子。一夜好眠。轉天一早,和阿青阿藍告別之後,林稚也帶著毛孩子們回了自己南湖的宅子。第86章 燭光晚餐“有勞。”林稚付過銀錢, 又對那禦者道了聲“新春安康”。盡管到了古代,林稚那點屬於現代人的交通安全意識也沒改變。因昨夜飲了酒,又沒有這時候的馬車駕照, 便找了個“代駕小哥”送自己回來。那禦者同樣禮道:“小郎君新春安樂。”目送他離去, 林稚推著馬車慢慢走進宅院。先把馬車裏的毛孩子們放出來,拿出提前備好的桃符和漿糊, 像在酒樓一樣,如法炮製貼在大門上, 新房就有了年味兒。那日和阿藍過來收拾過,屋子幹淨整潔得很, 除了把被子枕頭、蔬菜魚肉各歸各處,其餘就沒什麽需要收拾的了。給馬槽和雞窩添上糧食和水, 林稚又逗了一會兒四毛, 難得能閑適片刻,晃悠到中午才開始慢悠悠做起午飯。大年初一, 五辛盤自然必不可少。韭菜、青蒿、生菜洗淨,不切斷, 在盤子裏擺出好看的造型,再拌上大蒜和芫荽,五辛盤就做好了。就算不吃,擺著也很好看。其實除了五辛盤,這時候過年還流行擺百事吉, 將柿子、橘子和柏枝放到同一個盤子裏, 是為“柏柿橘”,寓意“百事吉”。然而現在隻有他一個人, 林稚便沒費事, 隻做了簡單的五辛盤, 在腦海裏想象了一下百事吉。午食是餛飩麵。過年吃的餛飩麵有個好聽的名字,叫金絲穿元寶。煮熟的豬肉蝦仁餡“元寶”和“金絲”,放進煮得奶白的湯汁裏,再添幾棵燙得鮮綠的菜心,打散的雞蛋液掄出漂亮的蛋花,鹽和胡椒調味,簡單又好吃。菜是之前醃製的臘肉,如今已經大好,前兩天蒸了一碗,鹹香可口。今日要做的卻不是蒸臘肉。林稚看了看帶回來的菜蔬,幾棵蒜苗斜插在菜簍子裏,正好拿來和臘肉炒著吃。春節是個少不了與親友走動的節日,然而這輩子沒什麽親人,剛搬來南湖這邊也人生地不熟估計好多鄰居都不知道,這裏搬來新人了。所以,窩在家裏睡覺也是沒問題的吧?林稚成功給自己的懶散找到了理由。炒好的臘肉片片透著蜜色的光澤,肥肉部分已完全變得透明,鹹香適口,與清爽的蒜苗搭在一起,好吃又下飯。用過午食,困意上湧,林稚強撐著刷完碗,跑到榻上睡午覺了。誰知再一睜眼,外麵天都黑了。沒有什麽“被全世界拋棄”的感覺,林稚隻覺得身心舒暢自從開了酒樓,他已經快一年沒好好睡過午覺了,現下隻覺得把一年來虧欠的午覺都補了回來。聽了一會兒炮竹聲,給四毛添了狗糧,沒什麽事做,林稚又開始做起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