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煮著茶,爐火燒得正暖。雪落亭與他隔著桌案相對而坐,日子難得清閑。許閑端起茶杯,先聞了聞杯中沁人心脾的茶香,再輕抿了一口,放下茶杯,問道:“小王爺,這是你來侯府第幾日了?”雪落亭想了想,“第六日。”“這幾日發生的事,比以往一年我遇到的事情還多。”“好在事情終於告一段落,你也該好好休息一陣,別喝茶了,去睡個午覺吧。”許閑又喝了口茶,拉著他的手:“我們一起去。”雪落亭喝完杯中的茶,拉著他起身,他去到梅花前深吸了一口,才去到床邊。“你很喜歡梅花?”雪落亭問他。“以前倒也沒覺得有多喜愛,”他思忖道:“大抵我與你與它,在某一個時刻產生了奇妙的關聯。”雪落亭替他解去外衣,靠在床頭,單著手摟著他。“你不睡會兒嗎?”許閑問。“我不困。”“你看上去有心事。”“我隻是在想,周金寶很明顯是被他那個簡單又可靠的辦法給算計了,隻是不知道他選擇我來代替他,單純是因為巧合還是,那個人的刻意安排。”說著一笑:“反正,周金寶如果知道讓我來代替他會出這麽大的亂子,他肯定不會選擇我。”“究其根本還是因為周金寶蠢,如果是我來辦此事……”雪落亭低頭看向他,隻見他微微一笑,說:“我壓根兒就不會跟那種蠢貨混在一塊兒。”“周金寶也不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他年齡雖不大,可能比你還小一點,但很早就替太子辦事。人是風流成性,做事情還是很靠譜的,否則太子為何那麽信任他,而且有很多太子辦的醃事兒最後都推到了他身上。”雪落亭思索著:“這個人到底是誰?他用了一個什麽樣的簡單辦法,套住一個很有心機的人?”“別想了,我們在明敵在暗,怎麽想都沒用,不如等他自己露出馬腳,”許閑說著,打了個哈欠,看來是真的有些困了。雪落亭輕聲說:“你睡吧,別管我。”他靜靜地躺了一會兒,突然抬起頭看著雪落亭,卻有些失落地問:“真的要等群英會結束後才能告訴我嗎?”雪落亭點了下頭。他撇了撇嘴,翻了個身對著雪落亭,悶悶地說:“你說的那個大眼睛的姑娘,是你算命算出來的嗎?”“對。”“你為什麽覺得我會喜歡她?”“她是你命定之人。”“你是我的什麽人?”“我是你的守護神。”“那我呢?我是你什麽人?”“你是我的……”許閑轉回身子,直勾勾地看著他。他微微一笑說:“小夫君啊。”許閑伸出雙臂勾住他的脖頸,咬著自己的下唇猶豫了一陣才紅著臉說:“小王爺,別去管什麽大眼睛姑娘了,我們洞房吧。”雪落亭靜靜地看著他,沒有回答。閾犀他等了片刻,收回手迅速地躺回被窩裏,用被子捂著頭說:“我那麽信任你,你卻不信任我!”雪落亭伸手去拉了拉他蒙上頭上的被子,他卻用更大的力氣蓋住著自己,說:“我以為你是個坦蕩的人,結果你卻扭扭捏捏!婆婆媽媽!明明是你先來撩撥我的……你就是仗著比我大就欺負我……”說到後麵,聲音有些哽咽了。“閑兒……”“我不喜歡你了,你走!”雪落亭硬扯他的被子,見他眼睛鼻頭都一片通紅,他吸了吸鼻子,偏著頭賭氣說:“看什麽看!我才沒哭。”雪落亭深吸了口氣,把他擁進懷裏。他掙紮著,見雪落亭不鬆手,萬分委屈地問:“你到底想幹什麽嘛!”雪落亭閉上眼睛深吸了口氣,喉嚨上下滾去著,聲音喑啞:“我也想洞房。”許閑停了下來,瞪著他,“你算的人還沒出現呢!”“不算了,自以為自己很能算,結果什麽都不是,”他一把拉過被子蓋在他倆頭頂,“管他媽的!”許閑的身子微微顫抖著說:“你可得想好了。”“想好了,”雪落亭說:“我怎麽能變成一個婆婆媽媽的男人?”說著雪落亭指尖滑動,解開他衣間的腰帶,明顯感受到懷裏的人顫得更厲害了。輕吻上他的發端,額頭,掀開礙事的被子,取掉頭頂的發簪,一頭烏黑長發散落在身下。他頭顱輕仰,眼尾泛紅,緊咬著還有些病態蒼白的唇,再一鬆開時,留下一道鮮豔的紅。呼吸急促,心跳如鼓,溫熱的氣息糾纏在一起,被褥和衣物散落一地。隻留下脖頸間那條鮮紅的繩,掛著一把金色的鎖,那上麵有自己親手為他寫下的生辰。“哥哥……”他一聲又一聲,呢喃細語,動情中還透著委屈,“哥哥,我好喜歡你……”雪落亭輕吻上他的唇。窗外有不知哪裏飛來的兩隻雀鳥,在梅花枝頭互相追逐,婉囀啼鳴。花枝搖曳,花瓣飄落,簌簌紛紛。幽遠的梅香彌漫在房間裏,攝人心魂。他們耳鬢廝磨,緊緊相擁,雪落亭感受到仿佛有一股無形的繩索將他們纏繞在一起。他想,或許這就是全天下隻屬於他們的,獨一無二的羈絆某一天,我創造了你,我將我的全部心神傾注於你;某一天,我擁有了你,你將你熾熱的心身回饋於我。這是一件多麽美妙的事,不知道那靜靜地盛開在牆角的梅花,知不知曉我的心意。雪落亭輕撫開他額頭被汗水打濕的碎發,他在黑亮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倒影的,自己微微一笑,他眼的人微微一笑,於是他也跟著笑起。眼睛半眯著,彎彎地,像隻饜足的小狐狸。雪落亭對屋外吩咐了聲:“碧雲,備水,沐浴。”備好水後,雪落亭直接用被子把他包起來抱去浴房,兩人一起坐在浴桶裏,許閑懶懶地靠在他懷裏,微微下垂著眼簾,看上去有些疲倦,又似乎還在回味無窮。雪落亭有一下沒一下地舀著水澆在他頭頂上,替他梳理著身後打濕的長發。兩人頭發在水中交織著,纏繞在一起。“累嗎?”雪落亭問他。他捏著一縷不知是誰的頭發在水麵上晃來晃去,抿著嘴,嘴角微微上翹著。沉默了一陣之後,轉身圈住雪落亭的脖頸,聲音有些沙啞地說:“咱們再來一次吧。”“不行,”雪落亭斬釘截鐵地拒絕了他:“你大病未愈,做這種事情太傷元氣。”許閑斜睨著他:“你是不是不行了,故意給自己找借口。”雪落亭挑了挑眉,“激我也沒用。”“好吧……”他帶著失落地語氣妥協道。雪落亭親了親他嘴角說:“等你把身子養好了,你就知道我行不行。”……穿好衣服回到房間後,許閑實在累,很快就睡著了。他的頭發不沒幹透,雪落亭坐在他旁邊無聲地替他擦著發尾。碧雲來房間調著爐火,時不時就朝他們那邊瞟上一眼,臉紅彤彤的,還一個人忍不住傻笑。“笑什麽呢?”雪落亭問她。“小王爺以後可得把我們世子殿下伺候好了,”她說完低著頭跑了出去。雪落亭看向熟睡的許閑,麵容依舊麵容清瘦,但已不再像他們第一次見麵那般病態,眉宇間透著少年該有的一半英氣和一半稚氣。他微微笑道:“我哪裏沒把我小夫君伺候好?”作者有話要說:第16章 媳婦就這麽悠哉遊哉地過了三日。那日清晨起床時,雪落亭發現多日放晴的天變得有昏沉,午飯過後,空中飄起了片片雪花。他們本在書房裏看書飲茶,時不時說上句私房話。許閑見雪越下越大,突發奇想地要去庭院裏舞劍。雪落亭自然是不同意的,“這外麵天寒地凍的,出去不是自己找罪受嗎?而且你上次受的是內傷,那老大夫說了,不讓你動武。”他卻說:“我是練武之人,身子骨沒那麽虛弱。再說了,我已經休息了那麽多天,你總不能讓我一輩子不動武吧。”雪落亭還想說什麽,他徑直去劍架上取下他的劍,走到雪落亭跟前,親了他一下,嘴角微微上翹說:“小王爺,看好了!”雪落亭隻好順手提上了桌案上的一壺酒,跟著他出了門。他來到屋外,拔出劍一個箭步飛到庭院中,白色的身影在大雪紛飛裏驚若翩鴻。雪落亭拉了把身上披著的深藍色的大氅,靠在庭院回廊下的柱子上,提起酒壺倒了口酒入喉中,眼神跟著那遊龍般飄忽不定的身影遊走。他雖然不懂什麽武功,但作為一個完全的外行,依然能看得出來許閑的劍法淩厲,每一劍刺出都帶著一股鋒利冷傲的氣勢,仿佛一劍刺向敵人的喉嚨,絕無半點拖遝。或許這才是真正的許閑,這才是他筆下那個為了愛情、朋友、自己的命運,不顧一切跟皇權鬥爭的少年。靜靜地觀賞了一陣,仰頭喝了一口酒後,忽見許閑飛到了梅樹邊,劍影一晃,斬下了一截梅花。他將拿著劍的手負在身後,拿著那支梅花頂著風雪,身姿挺拔地朝雪落亭緩緩走來。走到跟前時,他把花遞向雪落亭,“鮮花贈美人。”雪落亭接過那一小截花枝,又轉手別到他的耳朵上,“傲骨配英雄。”他笑著,把劍收回劍鞘,撐著欄杆翻身躍進走廊下,來取雪落亭手中的酒壺,“給我也喝一口。”雪落亭把酒壺舉到頭頂:“不行,要等你痊愈了才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