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府邸彌漫著一股壓抑的氣氛,那幾個下人還跪在外麵,侯爺夫婦都在主屋廳堂裏。許夫人依在椅子上雙手揪著手帕一臉愁容,侯爺陰沉著臉背著雙手來回跺步。雪落亭去向他們行了個禮,許侯爺向他點了下頭,問:“閑兒歇息了?”“是,”雪落亭詢問道:“世伯,小侯爺是怎麽丟的?”許侯爺歎了口氣:“還不是吵著要出去看熱鬧,現在京城人那麽多,龍蛇混雜,說是一眨眼的工夫就不見了。”“是在哪裏走丟的呢?”許夫人激動地說:“二寶雖說腦子不聰明,但出去玩兒了還是知道回家的路,沒那麽容易走丟!”“也就是說,很有可能是有人故意把他擄走了……”雪落亭思忖:“您二老先別急,如果隻為圖財,相信咱們很快就能收到劫匪來要贖金的消息。”許夫人看著他說:“你說,這跟閑兒遇刺的事有沒有關聯?”“說不好,”雪落亭說:“但……如果他抓了小侯爺是要威脅閑兒一命換一命的話,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二位隻需要過了今晚,明日依舊沒收到他讓閑兒去救人的消息,就說明他不是衝閑兒來的。”“這怎麽說?”許侯爺問道。雪落亭遲疑了片刻,終究還是把許閑打擂台的事告訴了他們。最後說:“今晚是他最虛弱的時候,也是殺他相對比較容易的時候。”許夫人指著他喝斥道:“你怎麽不早說!閑兒要是個三長兩短,我定不饒你!”之後又對旁邊的下人:“還不快去請禦醫!”許侯爺半眯著眼看著他,問道:“和他交手的那人的身份查到了嗎?”“已經交給大理寺查了。”許侯爺猛地一把拍在桌子上,卻什麽都話沒再說。幾人在房間裏等了一陣,就見劉太醫帶著他的小徒弟急匆匆地起來,許夫人起身,許侯爺向他們揮了下手說:“你們去吧,我在這兒等著。”回到君蘭院,劉太醫先給許閑把了一陣脈,又掀開衣裳看眼許閑胸口的掌印,向站在床邊的許夫人行禮說:“稟夫人,世子隻是內力消耗過度,這一掌也沒有傷及心脈,夫人不過過度擔心。”許夫人鬆了口氣,回了下禮說:“辛苦劉大人。”“應該的,”劉太醫開好方子就離開了。許夫人對雪落亭說了句:“小王爺,今晚有勞你照顧好閑兒。”說完也著急地離開。雪落亭這才吩咐碧雲打來熱水,拿來帕子一點一點輕柔地替他擦拭著身子,又給他換上套幹淨的裏衣 。忙完之後,天色已晚,下人給房間裏換上了新鮮的臘梅,雪落亭靜坐在他身邊,在梅花陣陣的幽香中沉思著。突然感覺他握住了自己的手,眼睜卻還閉著。“什麽時候醒的?”雪落亭問他。“你給我換衣服的時候。”“那就先起來吃點東西再睡,我讓人傳膳。”煜 “我懶得動,”他睫毛顫動了兩下,才緩緩睜開眼,蒼白的嘴邊噙著笑說:“要小王爺喂我。”雪落亭捏了把他的臉,“好霸道的小夫君。”他起身去到門口,讓人把晚飯送上來。飯菜送上來之後,他把了許閑扶起來,靠在床頭,端著粥一口一口喂給他吃。許閑看上去很開心,嘴邊揚起的笑意一直沒有收回去,喝了幾勺粥後說:“你也吃啊。”雪落亭抬眼掃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簾看著碗中粥說:“先把我小夫君喂飽了再說。”說著把勺子遞到他嘴邊。許閑張著嘴一口把粥含到嘴裏,又慢慢地咽下去,看著他說:“你心不在焉。”“沒有,別冤枉我,”雪落亭立刻反駁。“那你就是悶悶不樂。”雪落亭微微歎了歎,說:“壞蛋還沒抓著,你弟弟又被劫了,想樂也樂不起來。”“急什麽,今天不是有進展了嗎?”“難道還要讓你再次以身犯險?”許閑微仰起頭,伸手拉著他的衣袖輕輕搖晃,“小王爺,別生我的氣好嗎?”雪落亭舀了一勺粥送到他嘴邊,“張嘴。”許閑繼續搖晃著他的袖子,喃喃地重複:“哥哥,別生我的氣好嗎?”雪落亭無奈,“沒生你的氣,張嘴。”飯後,兩人洗漱完畢躺在床上時,天已經黑盡了。許閑蜷著身子像個孩子般依偎在雪落亭懷裏,輕聲說道:“今晚侯府又將是個不眠之夜。”“其他人可以不睡,但你必須得睡,”雪落亭說。“我給你說說那個秘密吧,”許閑說。“想好了?”“嗯,”他思忖著,娓娓說道:“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我總覺得我爹娘對我的態度跟對二寶的態度不一樣。”“怎麽說?”“比如說,二寶做錯了事會被爹娘追著打,二寶說好聽的話他們聽了也會開心的笑。但我娘從來沒打過我,我爹也隻有那次我差點把金鎖弄丟時,才打過我一次。”“那是因為大寶又沒錯事,為什麽要挨打?”“不對,”許閑說:“我小時候可做過不少任性的事,但我爹最多是瞪我一眼。我至今猶記我兒時調皮,打碎了一方我爹心愛的硯台,他當時瞪我的那個眼神,很冷,很……無情。可不管二寶做了什麽,挨了多少次打,他從來沒用那種眼神看過他。”雪落亭默默地聽著。“我娘也是,如果二寶不小心摔跤,她會抱著他,哄著他說:二寶乖,二寶不哭……但從小到大,她都很少抱過我,更別說用這種親呢的語氣來安慰我。“我第一次去軍營訓練是七歲,回來時曬得漆黑不說,渾身都是皮肉傷,新的覆蓋著舊的。我爹看了,了隻是淡淡地說了句男孩子吃點苦沒什麽了不起;我娘給我請來大夫,拉著我的手輕言細語地安慰我,我以為她終於像會哄二寶那樣抱著哄哄我,但她一次也沒有過。”雪落亭輕撫著他的背,親呢地在他耳邊說:“閑兒乖,閑兒不哭。”許閑緊抱著他,額頭在他肩窩裏蹭了蹲,又說:“我總覺得,我不是他們親生的。”雪落亭把手臂墊在他脖子下,翻身撐著身子匐伏在他身上,小聲說:“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許閑抿著嘴,翹起嘴角,看著他。雪落亭湊到他耳邊說:“你不是他們親生的,但你是我親生的。”打氣打在耳邊,許閑有些癢癢,縮了下脖子,輕笑著,也沒當真,“小王爺,謝謝你,這件事壓在我心裏很多年了。”雪落亭埋著頭,鼻尖觸碰到他的鼻尖,閉上眼睛輕輕地摩挲著,感受著那微涼的光滑的觸感,“以後你有什麽想說又找不到人說的,都可以告訴我。”呼吸纏繞間,一股令人戰栗的酥麻感攫住敏感的神經。許頭身子顫了顫,偏過頭,微抬下頜含住他的下唇,憑本能吸吮著。一吻結束後,雪落亭讓他枕著自己的臂膀,彎著手臂一下又一下地輕撫著他的發端,心想著:人們通常是越缺乏什麽就越在乎什麽。許閑生出頂級權貴之家,從小錦衣玉食,他缺的僅僅是那點看似微不足道的、卻在他年幼的心靈上造成巨大衝擊的父母的公平。他把這種不公的感覺深埋在心底,經年累月,從期待變成了失望,從而對任何人都高豎心牆。月光冷清地灑在窗外,天地間萬籟俱靜。兩人都有些困倦,雪落亭對他說:“晚安,明天見。”第20章 女主保持著相擁著的姿勢睡了一夜,清晨醒來時,雪落亭的手臂已經麻了。看了看旁邊睡得正熟的許閑,雪落亭扶起他的後腦輕輕地把自己的手臂抽出來,揉著肩膀,許閑換了個姿勢接著睡去。起床後,聽碧雲說,昨晚一直沒收到劫匪的消息,侯爺夫婦倆幾乎一夜上沒睡。吃過早餐後,雪落亭去了前院,見那幾個下人還在院子裏,隻有兩人還跪著,其他的都已經倒下了。每個人都閉著眼,臉上都蒙著一層冰霜。這樣下去,就算不被凍死,人也給凍廢了。許夫人身子一向不好,天亮時被許侯爺強行叫去睡了,隻留他一個人還守在廳堂裏。見有人進去,他快速地抬頭看了一眼,見是雪落亭,又把眼垂了下去,端起茶杯吹了吹,喝了口熱茶。“世伯,依舊沒有小侯爺的消息?”雪落亭問。許侯爺搖了搖頭,沒有了往日的精氣神,顯得蒼老了許多。“沒有消息反倒是好消息,”雪落亭安慰他說:“最起碼知道小侯爺還活著。”許侯爺歎喟:“但願如此吧。”雪落亭又安慰了他幾句,回到房間,見許閑睡得正熟,便去到書房,從在火爐旁邊,喝著茶看書。許閑一直睡到晌午時分才醒來,來到書房後從身後摟著雪落亭,把臉靠在他背上說:“今天有決賽,想不想去看?”雪落亭也沒回頭,翻了一頁書,問他:“你想把你爹娘氣死?”許閑笑了下,“還是沒有二寶的消息?”“沒有。”“綁了人又不來要贖金,這就怪了。”“怕隻怕,不是衝贖金來的。”“那就是衝我來的?我翻來覆去想過很多遍了,實在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被人暗殺。”“等咱們抓到了他,你就明白了。”雪落亭端起茶杯,轉頭看向他說。許閑拉著他的手,把茶杯放到自己嘴邊,喝了一口茶說:“別一個人看書了,陪我說會兒話。”雪落亭重新斟上一杯茶,就聽碧雲敲著書房門在外麵說:“小王爺,大理寺的官人來了,在侯爺的書房,侯爺請您過去一趟。”雪落亭放下書,拉著許閑起身,一起去了書房。見麵之後,燕哲向他們行了個禮,開門見山地說:“屬下連夜調查了康彥君,清風劍派的確有這名弟子,但聽說此人比賽後並沒有回到劍派,而是失蹤了。“根據劍派掌門對昨日比賽的觀察,他覺得昨日比武的康某,遠比平時在他們山門裏的康某武功高。”雪落亭說:“要麽此人被臨時調了包,要麽就是一直隱藏實力潛伏在他們門派裏。”許侯爺:“無論如何,先找到這個人再說。”燕哲先應下許侯爺的話,又對雪落亭說:“另外屬下還調查了您說的那名女子,找到兩個名字相近的人,經調查,均不是女扮男裝來參加比賽的女子。”她為何沒來參加比賽?雪落亭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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