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棺材蓋在眼前緩慢地蓋好,天地歸於寂靜。他聽到耳側傳來一道極輕極淡的歎息。鬱策低聲道:“師兄別生氣了,是我不好,不該揣測你是個薄情寡義之人。”每次這種時候,鬱策的道歉都是最有用的,沈檀漆心情緩和下來,自然天下太平,“我也有不對的地方,是我對孩子關心不夠。你放心,隻要我還在這裏一天,我會竭盡全力去照顧他們。”他並不覺得吵架是什麽壞事,將心裏所有憋屈苦悶發泄出來,才是一個正常健康的人,深藏在心底的死結也會緩緩鬆動,直到解開的那一天。不過每次吵完架,鬱策都比之前要更聽人說話許多,他很能聽得進別人的解釋,沈檀漆倒是很欣賞他這個優點。作為朋友來說,鬱策真的是個很棒的人選,沈檀漆默默想。鬱策的手沿著沈檀漆的身體緩慢攀升,最後落在他的小腹上,珍重至極地撫摸兩下,腦海裏浮現沈檀漆方才反問他的話。他們都是男人,為什麽生孩子的不是他,為什麽受苦受罪的不是他?師兄一定很辛苦。眸光暗了暗,鬱策輕聲問,“師兄,你喜歡孩子嗎?”沈檀漆以為他在說金魚和芋圓,於是沒做他想,低低道:“當然喜歡,又可愛又懂事,任誰都會喜歡的。”“嗯……”“那我給師兄生一個?”沈檀漆:?你這腦回路是從九轉大腸裏轉出來的吧?第32章 我要話語權(三十二)沈檀漆深吸了一口氣,硬生生被鬱策氣出些笑意來,他想到方才鬱策說要給他生一個時,那副認真嚴肅的表情。堂堂升級流男主,居然能說出要給他生個孩子這種屁話來,他越想越好笑,最後笑得整個棺材都在止不住的顫動。自己生崽那點不甘心,也在這聲聲的嘲笑裏煙消雲散了。“你怎麽想的,鬱策,兩個還不夠你養嗎?”沈檀漆用手抵住他的胸口,另隻手擦掉眼角笑出來的眼淚,問道,“你該不會喜歡我吧?”棺材縫漏出一隙月光,照在沈檀漆憋笑勾起的唇角上,鬱策沉沉地看著他,低聲答:“我不知道怎麽算喜歡。”自小生長在龍族,他隻知道要離開那個地方。再長大些,他一路求仙拜師,來到嶸雲宗苦修數載,才確定了自己這一生的活下去的動力除魔衛道。此外,他從未在人生裏多想過兒女情長四個字。即便和沈檀漆誕下孩子,他也仍然沒想過喜歡這個詞。沈檀漆被他問得愣了愣,腦海裏在原書內容搜刮了陣,那本書他看得不多,但每次看都是在講男主怎麽升級打怪,怎麽越階殺敵,無疑就是個爽文大男主。至於感情線,他似乎是沒見到過的,可能有,但他絕對沒看到。難道鬱策還真從來沒琢磨過喜歡這件事?沈檀漆沉吟片刻,伸出手,輕輕用指尖點在他的胸口處,問道:“你看到我的時候,心髒會跳得很快麽?”聞言,鬱策閉上眼,仔仔細細地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心跳。他很快睜開眼,目光依舊落在沈檀漆臉上,緩緩搖了搖頭。“沒有。”聽到這句,沈檀漆稍稍放心些許,無所謂地拍拍他道:“那就是不喜歡我,喜歡一個人是會心跳得很快的。”鬱策不太能理解話中的意思,他繼續問,“為什麽,跳的不快就不算喜歡?”“這哪有為什麽,”沈檀漆自己都沒談過戀愛,活這麽大天天光給人打工了,哪知道心跳是什麽滋味,不過整天從網上衝浪看劇,他還是知道一點談戀愛的要素的,“總之你記住,如果你看到一個人,心跳就會忍不住跳得很快,眼前好像有點目眩神迷似的,總是下意識想靠近對方,這就是喜歡了。”鬱策仔細揣摩了陣,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從未有過。”聞言,沈檀漆又忍不住笑出聲,對上鬱策無奈的目光,解釋道:“我沒在笑你,我剛剛想到有趣的事情。”就鬱策這個嘴,這個腦回路,恐怕要單身一輩子。一想到自己可能比他先脫單……等等,他和鬱策都有孩子了,他還算單身嗎?鬱策眼看著沈檀漆不知想到什麽,神色突然驚恐,就知道他準沒想好事,他歎了口氣:“師兄,還是先做正事吧。”沈檀漆幹咳了聲,立刻道:“對對,先做正事,趁他們去畫陣法的功夫,先回醫館用傳音銀鑒聯係一下芋圓,把芋圓找到吧。”芋圓和蕭清羽現在還不知道在哪裏呢,雖然崽比他強,但終究是崽。鬱策點點頭,便操縱棺材按原路返回醫館。風急天涼,以四季如春聞名的朔夏城今夜也冷氣森森。他們這次已經輕車熟路,很快邊回到了醫館,敲開後門,乞丐趕緊把他們迎進來,再死死關緊後門。“這段時間有辰鬼來過嗎?”沈檀漆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塵土,從乞丐懷裏輕輕接過熟睡的金魚。乞丐搖了搖頭,說道,“一切好著呢,你放心就是,事情都辦妥了?”“辦妥了。”話音剛落,懷裏的小金魚似乎聽到了他的聲音,怔忪地睜開眼睛,輕輕抓住了沈檀漆的衣襟,聲音軟糯:“爹爹,你回來啦。”沈檀漆聽到他有些沙啞的小嗓子,心頭就酸疼得要死,忍不住在崽的額頭上親了又親,低聲哄道:“爹爹回來了,金魚身體舒服些沒有,還難受嗎?”金魚傻傻的笑了笑,小手在沈檀漆的胸口摸了摸:“爹爹我沒事了,我不難受,你抱抱蛋蛋好不好?”他做了一個好長的夢,夢見爹爹和父親去到一個大房子裏,裏麵有很多人,全部盯著他們看,還夢到一個老爺爺,手裏握著綠色的大棍子,氣得胡須都翹起來,說要把爹爹打死。他在夢裏好害怕,好想抱住爹爹,想讓老爺爺不要打爹爹,但是誰也聽不到他說話。沈檀漆聽到這話,心頭都軟成一攤柔水,把小崽緊緊抱在懷裏,反複親了親,“是我不好,我沒及時發現你生病了,下次爹爹一定會做個好爹爹。”“不怪爹爹,”金魚在他身上孺慕地蹭了蹭,小聲道,“蛋蛋知道爹爹最喜歡我了。”小孩在修煉上遲鈍一竅不通,卻意外的在情感上敏銳至極,他能感受到的,沈檀漆目光裏對他的憐愛疼惜,絕不比鬱策少。旁邊的鬱策煞風景地開口,語氣還帶著幾分得逞,“你看,我說過的,他還是喜歡叫他蛋蛋。”沈檀漆白了他一眼,不予理會,伸手從崽身上裹著的層層外衣裏,摸出那傳音銀鑒來,指尖在上麵輕輕一劃。銀鑒散發出縷縷龍息寒氣,連通了遙遠的另一側。“芋圓?”沈檀漆踟躕了下,還是選擇先叫芋圓的名字。然而回答他的仍舊是蕭清羽,“師兄,芋圓他似乎快要突破了,但是他額頭上都是汗,我不知道他是怎麽了,方才一直用這傳音銀鑒喊你也沒有回應……”完了。另一個崽不會也要出事吧?他剛這樣絕望地想著,就見鬱策伸手快速接過那銀鑒,聲音冷靜:“把銀鑒放到他耳邊。”蕭清羽聽到鬱策的聲音,一瞬間就像找到了主心骨似的,片刻不敢停歇,把手中的傳音銀鑒遞在了芋圓的耳邊。銀鑒裏傳來芋圓低微的呼吸,有些緊促,似乎正在忍受什麽痛苦。沈檀漆心如刀割,眼巴巴地看向鬱策。鬱策抿了抿唇,低聲道:“調整呼吸,鬱淵,腦子清明些。”熟悉的聲音如同沙漠中解渴的聖水,芋圓下意識舔了舔自己已經幹涸的唇,眼睛泛著些紅,強撐著說道,“父親,我……”他恐怕要突破不了了,強行突破本就逆天行道,他好害怕。話音未落,沈檀漆著急得想立刻奔到芋圓身邊,但他知道自己現在幹著急沒什麽用,於是屏住呼吸,努力安靜下來聽鬱策疏導他。鬱策仿佛能猜到他心中所想般,不疾不徐地緩緩道,“別怕,有爹在。”雖然並沒給出什麽實質性建議,但沈檀漆偏就能聽出芋圓的呼吸似乎一下子真的平穩下來。小孩是真的非常崇拜他的爹爹啊,這說明平日裏,鬱策的教導十分讓芋圓這個小天才心悅誠服。沈檀漆看向鬱策的側臉,意外發現他的額角也有些薄汗,也是,這種時候怎麽可能隻有他緊張。鬱策自然是半點也不能表達出來的,否則芋圓怕是自己直接崩了。他伸出手,從旁邊桌上撿起張黃紙,輕輕給鬱策扇著風,令他冷靜下來。鬱策抬頭瞥他一眼,目光複又轉回銀鑒上,低低地說與芋圓聽:“調節呼吸,感受靈氣在身體的靈田流動,引入五髒肺腑……”跟隨著他的教導,芋圓一點點照做著,不斷重複著將靈氣吸納再轉為內化的動作,呼吸也愈發平穩下來,化神是要修煉精神魂魄,反複的撕裂,反複的融合,最終達到大成,元神可探千裏之外,與萬物共生共息。他緊緊閉著眼,在這如同在油鍋上跳舞的煎熬修煉過程裏,眼底隻有無窮無盡的黑暗。忽然間,他似乎看到眼前有一點靈光。芋圓眼睫微顫,他停也不敢停,瘋了般朝那點靈光追隨而去,他跑啊跑啊,跑啊跑啊,眼前忽然天光大亮,又倏然暗下。他可以看到無數個日夜,無數次白晝與夜晚的交替,可以聞到千裏外花草的清香,可以一躍縱入萬裏的雲端。他向下俯視,才發現自己早已經脫離了身體,現在隻是一縷元神。他成功突破化神期了!傳音銀鑒靜寂許久,沈檀漆和鬱策像是焦急等待孩子高考的爸媽般,緊緊盯著那麵小鏡子。直到小孩清脆中透著些興奮的聲音傳來“爹爹,父親,我現在是化神期了!”沈檀漆激動地一把抱住身邊的鬱策,不住地道:“太出息了,我兒子太出息了!你聽見了麽?三歲化神期,有人管嗎,我兒子三歲化神!”鬱策猛地被他抱緊,嚇了一跳,有些無所適從地僵硬。不過很快還是被對方喜悅的目光所感染,他無奈地笑了笑,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低哄道:“我們的兒子,我們的兒子。”金魚也伸出小手,試圖掙紮著從他倆激動相擁的懷抱裏鑽出來:“爹爹…呼吸,蛋蛋呼吸不了了。”聽到這話,沈檀漆趕忙鬆開了鬱策,給小金魚捋了捋呼吸,忍不住吧唧一口:“弟弟好厲害對不對?”金魚笑著晃了晃小手,抓住銀鑒:“弟弟好棒~”芋圓聽到哥哥的聲音,本來正高興的神情,立刻嚴肅下來:“哥哥,不是說讓你不可以來嗎?”金魚嗚嚶了聲,求饒道,“困困,在小車車上睡著了。”“哥哥你……”芋圓捂住胸口,被氣得夠嗆。沈檀漆默了默,輕輕捅咕身邊的鬱策兩下,“有沒有覺得他倆很像咱倆。”鬱策抬眼瞥他,否認,“師兄可從來沒有金魚這麽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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