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錯以為竹馬在女扮男裝 作者:非非非非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最初她隻是呼吸困難地常常張著嘴,看到水時咽喉痙攣,發出痛苦的呻.吟。她無法安靜,無時無刻都在焦躁地走動,在寒冬裏鼻尖卻滲著汗。次日,春桃開始對照顧她的母親發脾氣,無法自控地發泄狂躁,甚至產生了攻擊行為。“把、把我綁起來吧,啊。”她磕磕絆絆地央求著母親,“我怕傷、傷了人。”春桃的娘淚流滿麵,隻好把女兒的四肢綁在床柱上。散學後薛萌來看她的時候,春桃已經失去了意識,兩眼微微翻白,嘴裏發出奇怪的嚎叫。薛萌臉色煞白,她安慰了春桃母親,然後連請了京裏四五名德高望重的郎中。郎中們都說不出個所以然,又煎了許多藥。春桃似是極畏懼湯水,幾個婆子都按不住她,薛萌親自上手,才半潑半灌地服侍她吃下去。但春桃的病情仍未好轉。眼睜睜看著從小一起長大的同伴被折磨得不似人形,薛萌慢慢捂住了臉。在黑暗裏,她堅強的表情逐漸繃不住了,憋不住的眼淚從鼻子裏流下,最後泣不成聲。其他婢女哀戚一片,屋裏除了春桃的呻.吟,便是她們細若蚊蚋的說話聲。“你們覺不覺得,春桃發狂的樣子很像二公子?”“前月她過生辰,二公子來一起吃了暖鍋,隻怕就在那時染上了髒東西。”“那我們不會也……”薛萌抹了把臉,冷道:“閉嘴。”她肅聲道:“宮裏的太醫說了,二兄身上的病不傳染旁人。春桃如何,與二兄無關。若我再聽見你們傳這些毫無根據的閑言碎語,以後就別再做我房裏的姑娘!”小婢女們當即噤若寒蟬。春桃的娘眼睛閃了閃,不知向何處宣泄的悲傷與憤怒,找到了一個出口。薛萌出來透氣時,她跟了上來。“我女兒的病當真與二公子無關?”春桃的娘哭道,“那太醫是老太太的人,如今老太太盼著二公子承襲爵位,怎會說對他不利的話?”“您怎會這樣想?”薛萌驚訝,“祖母向來持重,在這種事上絕不會有所隱瞞。”她低聲囑咐:“快把剛才那些話忘了,誰都不要亂說。二兄命苦,如今他好不容易上了學堂,若再有這些流言,隻怕……”春桃的娘點頭應是,心裏卻並不相信,眼神流露出濃重的怨懟。*翌日,薛萌瞪著紅眼圈去進學。周瑭見了她問:“春桃姐姐身子怎樣了?”薛萌頓了頓,略有猶豫。周瑭才不到六歲,若是看到了春桃那可怖的慘狀,定整宿整宿睡不著覺。二兄若知道了,怕也會徒增自責煩憂。於是薛萌隱瞞了下來:“還好。”“那就太好啦。”周瑭鬆了一大口氣,“咦,二表姐眼睛怎麽紅了?”薛萌強笑道:“我這是急的……昨兒找大兄和四妹玩了一宿,忘了做功課,早上起來才開始害怕先生訓斥我。”周瑭忙翻出毛筆坐到她旁邊:“離先生進學堂還有一刻鍾呢,我陪你一起寫,能補多少就補多少。”他湊過來,笑盈盈地安慰她:“別怕,訓斥就訓斥了,一切總會過去的。”這還是春桃出事以來第一次有人安慰她。薛萌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來。“……嗯!”寫著寫著,周瑭想起什麽,偷偷瞟一眼在瀏覽書卷的薛成璧,見公主沒注意這邊,便貓貓祟祟地附在薛萌耳邊,小聲道:“問你個事。”“何事?”“二表兄這兩日總會消失一段時間,你知道她去做什麽了嗎?”薛萌想了想說:“大兄這幾日在給我紮花燈,預備上元節提著遊街……我上回瞧見,二兄也在他那裏。”周瑭呆呆道:“哥哥在大表兄那裏做什麽?”“你傻呀,”薛萌捏了捏他的小肉臉,“明天就是上元節了,他當然是在學著給你紮花燈啦!”周瑭眨了眨眼,反應過來後猛地一蹦,差點蹬翻了桌幾。他雀躍得臉蛋泛粉,連身後的背景似乎都開滿了繁花。“既然她想給我驚喜,那我就當做不知道好了。”周瑭捂住臉蛋,使勁藏起笑容,發出一連串“嘿嘿嘿”的悶笑聲。很快他便發覺,想憋住快樂真的很困難。他想問那花燈是什麽形狀的、什麽顏色的,想問製作花燈的時候有沒有傷到手,還想親眼看看薛成璧為他紮花燈的樣子。彩色燈籠紙旁,公主側頭擺弄竹篾,鼻梁挺直,鳳眸熠熠生輝,那專注認真的模樣,一定非常好看。周瑭渾然不知,自己已盯著薛成璧的臉盯了許久。“怎麽了?”薛成璧耳尖微紅,不知是不是冷風凍紅的。上元節前後,房簷屋瓦下高懸彩燈,朱門華屋出奇炫華。周瑭靈機一動,指了指院門外掛著的燈籠,暗示道:“那個燈籠真漂亮。”他想,如果薛成璧順水推舟主動說出來在給他紮花燈,那他就不用再憋著樂了。然而薛成璧反應如常,隻是平淡地“嗯”了一聲。周瑭的小九九沒得逞,氣呼呼地鼓起臉。他招了招手,要薛成璧蹲下來。近來他越發的膽大不客氣,薛成璧看在眼裏,卻莫名地很愉悅,對他的小指令無有不從。他乖乖蹲下.身來。小孩朝手指哈了哈氣,在他額頭上輕輕彈了一下。“嘣”地一聲,一朵煙花在遠方綻放,不知是哪家粗心算錯了日子,錯把正月十四當做了正月十五,放出了漫天火樹銀花。人間的悲歡喜樂並不相通。短短兩日耗空了春桃所有的力氣,她變得很安靜,甚至能吃下一點東西。但每個郎中過來,都會搖頭說是回光返照,勸人早準備後事。薛萌腦海一片空白。“姑娘。”春桃沙啞地喚她。現在春桃手腳麻痹,動彈不得,薛萌知道她的意思,坐在榻邊,挽起她的手。“姑娘明日,要去遊街嗎?”薛萌為她擦去嘴角溢出的白沫,澀聲道:“我哪也不去,在這陪著你。”“不,姑娘明日一定要去看花燈。連帶我的份一起看,替我買一隻……花籃燈,我最喜歡花籃燈了。”春桃的視線落向窗外,蒼白的嘴唇笑了笑,仿佛看到了上元節的滿城燈火。“好。我替你看燈,給你買最好看的花籃燈。”薛萌抱著她的手,無聲落淚。“……你一定要等我回來啊。”雪花悄然落下,紛紛揚揚,天地間飄揚起雪白的紗。外頭的雪夜裏,響起了春桃母親的嚎哭聲。二房後院,被禁足已久的阮氏心煩意亂,暴怒之下摔了一隻茶盞。“哭哭哭,什麽人在那大呼小叫,號喪啊?”婢女蓮心連忙收拾碎瓷片:“回夫人,那許是風聲。”一個嬤嬤道:“奴婢卻聽說,二娘身邊那個叫.春桃的丫頭,得了一種怪病,眼看就要不行了。她娘哭了整整兩日,今兒個還說……春桃的病和瘋二郎有些關係。”“什麽關係?”阮氏眼睛一輪。那嬤嬤細細說了春桃發病時的狂躁舉動,阮氏聽了,雙眼精光爆射,滿麵狂喜之色。這些日阮氏雖被禁足在後院,卻有薛蓁借著每日晨昏請安的機會,朝她透露侯府裏的訊息。薛環闖禍、即將被送出京外,還有薛成璧入學堂、得老侯爺青眼的事,早就傳入了她耳中。世子之位即將易主,她再也做不成侯爺的娘,也得不著誥命了。阮氏發了好幾日的瘋,大病一場,心如死灰。然而這份傳言,卻讓她的誥命夢死灰複燃。她從床上彈起來,忙梳理散亂的鬢發:“快喚蓁兒來,偷偷的,別讓人發現。”薛蓁剛踏進廂房,就被阮氏一把握住雙手,拽到床裏。“明日,就是那瘋子的死期!”那聲音嘶啞如惡鬼,薛蓁嚇了一跳:“阿娘,您…安神的藥您吃了嗎?”阮氏不接她的話,自顧自道:“侯府不要你阿兄了,無非是因為他們多了一個瘋子做選擇。如果那瘋子沒了,府裏能習武的小郎君隻剩你阿兄一個,即便你阿兄不想做世子,他們也會求著他做!”“阿娘在說什麽啊。”薛蓁眼裏噙著淚,“事到如今,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怎麽可能殺得了一個瘋子?”“你遞消息給外祖,今晚就去。上元節全府外出賞燈,府裏沒人,是動手的最好時機。明日酉時,叫你外祖多派些人手來,”阮氏忍不住笑起來,“我要讓他們知道,我們阮家也不是好欺負的!”她說話有些顛三倒四,神色也帶著癲狂,薛蓁心裏害怕,道:“可是祖父祖母看中的人若死了,查到與我和阿娘有關,就算阿兄能繼續做世子,但祖父祖母絕對不會放過我們!”阮氏笑道:“為娘既然做出這個決定,自然有萬全的手段,保管他們挑不出你我的錯處。蓁兒,附耳過來。”聽了她的耳語,薛蓁漸漸從慌亂中平靜下來,也開始思考這個計劃的可行性。阮氏加了一針強心劑:“你要眼睜睜看著侯爵之位落到那瘋子手裏,待他日後糟踐你嗎?”薛蓁咬唇起身:“我這就備車去外祖家。”她走時從門縫裏吹進了一股冷風,燭燈熄滅,一室昏暗。阮氏陷在暗沉的紗帳裏,啃咬著手指,嗤嗤發笑。隻要她能做侯爺的親娘,做誥命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