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京郊足有千裏之遙的益州清平縣,鹿鳴鎮。自打上次當眾出糗後,寧榮月餘未曾出門。他在縣學念書,卻沒有住在學院,而是在外賃了間院子,院牆與鎮上酒鋪掌櫃家的緊緊挨在一起。掌櫃家中一子去歲因病去世,留下嬌妻獨守空房,好巧不巧,寧榮與她的臥房僅有一牆之隔。嬌妻新寡,日夜以淚洗麵,哭聲越過院牆鑽進寧榮耳朵裏,那叫一個淒楚惹人憐。一來二去,這兩人就好上了。這日,寧榮翻過院牆,依舊歇在玉春房內。都道寡婦門前是非多,因此自從玉春死了丈夫後,她這房前人丁凋落,三五日見不著人是常有的事,正好方便寧榮與她偷情。雲消雨散過後。玉春懶懶躺在床上,纖纖玉指把玩著寧榮剛送給他的銀簪,臉上露出不滿的神情:“這簪這麽細,怕不是風吹就折了。”寧榮正在穿鞋,聞言將溫香軟玉抱入懷,香了一口道:“好春姐兒,待我本次過了縣試就是秀才了,到時風光娶你過門,要怎樣的簪子沒有,金的都成!”玉春一指點向他額頭,嬌嗔道:“死相!不再多留會兒?”寧榮垮下臉道:“我自是不舍得離開你,但我鄉下那父母整日找我哭訴,讓我湊齊欠趙地主的那二十兩銀錢替他們贖身,這不,正在家門口哭呢。”玉春側耳傾聽,果真聽到隱約哭聲。“嗨,不就是二十兩銀麽,前日聽你說你家那凶悍哥兒在山上住了許多年,可不得有些積蓄?”寧榮聽聞一頓,隨即猶疑道:“他身上是有些拳腳功夫的”玉春嗔怒道:“你這傻子,不會挑他不在的時候?”說罷又道:“我可聽阿公提過,那寧哥兒在山上種著一大片藥材地呢,回春醫館的張大夫就等著收購他這批藥材,估計這個數。”玉春伸出一根手指頭。“十兩?”“一百兩!”寧榮咋舌。乖乖,沒想到寧長風那壞種看著悶聲不吭,背地裏在發大財。五十兩就足夠在鹿鳴鎮買上一個三進的大院子,還有結餘了。可若是讓寧長風知道自己偷了他的藥材,恐怕要打上門來。見寧榮在猶豫,玉春眼眸一眨,撲簌簌落下淚來:“奴家盡心盡力替你謀算,你卻猶豫再三,如此不信任於我,不如我現在便將二十兩銀要回來,好全了你的孝名!”說著便要起身,被寧榮拉住摟在懷裏哄道:“快別說這種話,我恨不得將你揉進心肝裏,怎舍得讓你受委屈,我這就同爹娘說去,他們住在村裏,行事比我方便些。”玉春以手掩麵,輕輕點了點頭。她本是縣令遠房侄女,隻因是庶出便嫁給了這商賈之子,偏生丈夫是個短命的,不到一年就暴斃而亡。所幸娘家尚有些關係,這“舉薦費”便是她幫忙遞出去的。寧榮要想往上爬,往後還得多多哄著她。想清這裏頭的利害關係,寧榮下定決心,翻牆而去。*山中無日月,時間過得飛快,眨眼已是四月末。梅雨時節,小雨淅淅瀝瀝下了約有小半月,連綿不絕,四處都潮濕得緊。前幾日容衍吃了幾個寧長風從山裏帶回來的刺果便一直咳嗽,偏生一連幾日都是雨,愁得寧長風時常望著天邊的雨幕出神。“阿父,喝藥。”景泰藍捧著藥碗走進來,輕輕喊道。容衍方才經曆了一場劇烈的咳嗽,白皙的臉頰染上一抹緋紅,他以手掩唇,將帕子上的血色藏進懷中。“你阿爹呢?”喝下苦澀的藥汁,容衍眉頭都沒皺半分,反倒是景泰藍熟門熟路地從床邊櫃子上取下一個罐子,拿出一粒塞進容衍嘴裏。糖是寧長風特意買來給容衍甜嘴的,見得多了,景泰藍也有樣學樣。嘴裏的苦味被衝淡不少,容衍舌尖抵著那顆粗糲的麥芽糖,視線順著景泰藍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阿爹在照顧藥材。”“他說等賣了這批藥材就在鎮上買個大院子,這樣就方便阿父你看大夫了。”第10章 從藥圃回來,寧長風衣衫已經濕透了。他脫下蓑衣,擰了一把往下滴水的衣擺,上樓準備去臥房換衣。房門“吱呀”一聲打開,冷風灌進,容衍忍不住又咳了幾聲,看向他的目光帶上淡淡責備:“怎麽濕成這樣?快換上幹衣,昨日我烘幹了一套,放在櫃子裏了。”寧長風趕緊把門關上,阻隔了外麵的冷風。打開衣櫃,裏麵果然幹淨整潔地疊著一套自己的衣物。梅雨時節衣物難幹,往年這個時節他不知穿過多少次濕衣服。這是第一次有人在家裏等他,說一句“快換衣”。寧長風心下一暖,也不避諱容衍,轉身脫下濕衣。新換上的衣物幹燥溫暖,熨帖著寧長風的心口,他轉過身,就見容衍目不轉睛盯著他看。“怎麽,我臉上有髒東西?”寧長風擦了擦臉,又低頭看了看身上,沒發覺異常,遂走過來問道。聞言容衍移開目光:“不是。”寧長風生得高大俊朗,性格沉穩,待人真誠,若不是個哥兒,恐怕十裏八村的姑娘都排著隊要嫁他。即便孤身一人,他也有本事在這憑自己生活得滋潤愜意,何須攤上他這個病秧子?寧長風並未察覺他的心思,而是彎下腰看了眼他手中的書籍:“《木藝》,你也喜歡看工藝類的書?”剛從末世穿來時,他除了打架什麽都不會,後來靠打的獵物四處淘換了一些舊書,慢慢建起這個竹樓,家中一應物什都是他這些年自己親手做的。容衍搖頭,纖長手指點在其中一處:“這是何字?”他說話口音與這邊不一樣,是正統盛京官話,字正腔圓,聽來讓人覺得很舒適。寧長風看著自己閑得無聊在上麵做的筆記,道:“自創的。”容衍笑道:“有趣,可以教我認一認麽?”“當然可以。”寧長風搬了條凳子與容衍比肩而坐,抽過他手中的書開始教學:“這個就是簡化了的字,你看它的筆畫……”屋外風雨蕭蕭,屋內對話聲不絕,一個下午竟就這麽消磨過去了。容衍是個很好教的學生,一點就通,一撥就會,就是學起來過分廢寢忘食了些。到最後,寧長風將書一收:“不學了,睡覺。”容衍這才吹滅燈燭,躺上床時又問寧長風三個字怎麽寫,被寧長風捂住嘴,低斥一句:“再不入睡明日又該頭疼了!”容衍去拽他的手,不動如山,便伸進被子裏去,在他緊實流暢的腰線上流連。“嘶。”寧長風捉住他的手,黑暗中眼眸炯炯發光。容衍不躲不藏,反而低頭吻了吻他的手背,含糊道:“告訴我,寫你的名字。”寧長風隻覺得手背印上一片溫熱,他像被燙到似的收回手,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成親後他與容衍之間雖說夫夫關係和諧,容衍可謂千依百順,事事包容,可寧長風總覺得過於和順了,就像一張假麵,容衍隻是在扮演一個好夫君的形象而已。就在剛剛,容衍露出了“容衍”的影子。腦子的思緒閃得飛快,寧長風沒能抓住,他隻是本能覺得今晚的容衍不太對勁,正想詢問,卻感覺方才還縈繞在枕邊人身上的固執感煙消雲散。容衍翻了個身背對他,方才還纏著他要告訴他名字怎麽寫的人此時一言不發,迅速入睡了。寧長風:“……”這是發脾氣了?惦記著容衍生氣的事,寧長風睡得並不安穩,一早便想問到底怎麽了,叫了幾聲都沒醒,伸手一探,竟是發熱了。“景泰藍,帶上銀錢,我們去看大夫!”原本約定了今日將藥材收走帶去鎮上,寧長風此時也顧不得了,背上容衍就往山下趕。一回生二回熟,景泰藍主動找來麻繩將自己栓上,跟著跌跌撞撞下了山。今日難得放了晴,山路雖泥濘濕滑,到底比下雨時快上許多,下得山來,寧長風直往裏正家裏趕,根本沒注意到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悄摸著上了山。“玉嬸,裏正在嗎,借牛車一用!”迎出門的玉嬸見狀連忙將牛套上車牽了出來,瞧見容衍煞白的臉色喊了一聲:“哎呦,可是感了風寒,快帶他去吧。”說著一眼就看到滿身泥人似的景泰藍,便朝他招手道:“這得是摔了多少跤啊,可憐見兒的,孩子你就別跟去了,在姥姥這歇著,等你阿父阿爹回來。”寧長風感激地看了一眼玉嬸:“多謝。”景泰藍也知自己人小腿短,跟去還要阿爹照顧他,便憋著眼淚點了點頭。“沒事,在家等我們。”把發燒昏迷的容衍放在牛車上安頓好,寧長風摸了一把景泰藍的大腦袋,趕著牛車去了鎮上。今日正好張生華當值,聞言先替容衍診了診脈。才搭上容衍的脈象,他的眉頭便皺了起來,問:“他可是中過毒?”寧長風點頭,近段時間他一直趁容衍睡著替他拔除身體裏的毒素,應當被清除得差不多了,怎麽還會出問題?過了一會,張生華皺眉沉思:“奇怪,他這身體幼年中過的毒不知凡幾,殘毒存留在體內打架,早就該斃命了,能留到現在全靠體內另一種藥性壓製,現在殘毒不知為何清了,這毒藥沒了挾製,藥性便顯現出來,才有如此凶猛之勢。“”寧長風對藥理隻能算一知半解,聞言問道:“什麽毒,可有解藥?”張生華歎氣:“前幾年我在盛京遊學時曾有耳聞,此毒名叫一歲生,顧名思義就是一年喂一粒解藥,便能多苟活一年,那些官宦大戶人家最喜拿此毒控製手下人,好教他們聽話辦事。”說著奇道:“你這夫君是何許人,觀其形貌氣韻,莫不是大戶人家的公子流落民間?”寧長風搖頭:“不為人喜的庶子罷了。”見他不願多言,張生華適時閉嘴,心道也是,若真是盛京那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公子哥兒,怎麽被人喂下此毒?……他歎了一口氣,道:“遇上我也不知是你幸不幸,解藥的藥方我偶然得到過,不過上麵的藥材太過昂貴,光是一味百年老山參便難以企及,在這鎮上還不定能尋得著。”寧長風:“那便去府城。”說著便要帶容衍走,被張生華製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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