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在這裏動手,我看你是活膩歪了!”見同伴受傷,那小痞子瞬間麵帶怒色,跳起來就朝他而去。場麵頓時從單方麵的挑釁變成了圍毆。寧長風絲毫不懼,幾個招式就將這幾人打趴在地。“你”小痞子還要爬起來再衝,被人喊住了:“小為,夠了。”這一聲就像按下了什麽開關,林為憤憤不平地剜了寧長風一眼,回身走去。其餘人也一並偃旗息鼓下來,隻拿眼幹瞪著他。寧長風不為所動,這種級別的鬥毆在他眼裏什麽都不是,他的視線朝發聲人的方向落去。隻見最角落坐著一個體型彪悍的大漢,右臉有一處很明顯的燙傷,方才人多,他坐在人影後擦刀,竟沒注意到他。寧長風徑直朝他走了過去,直截了當地問:“你是這帳子裏領頭的?”林子榮收了刀,對視上他的眼神,眼底是毫不掩飾的探究:“有兩下子,知道剛才被我們趕走的那人是誰麽?”“新任都頭,廢物眼子。”林為接話道。林子榮:“我們自進這個軍營起就這幾個兄弟,不歡迎別人進來,更不用提管教,你還是別自找不痛快的好。”寧長風故作思索了一會,點頭道:“能被你們氣走,的確是有點廢物。”他話音剛落,就聽林為“噗”一聲笑了出來:“你這人倒挺有意思。”寧長風話風一轉,又道“不過,我要是被你們嚇走了,豈不也挺廢物?”“嘖,我說你這人怎麽講不通”“小為,把他的被褥拿回來。”林子榮截斷他的話,說。林為瞪大眼睛:“大哥!”“去。”見林子榮決心已定,林為一跺腳,不情不願將被踢翻的被褥拎了回來,賭氣似的一扔。寧長風倒也沒繼續糾纏,將被褥鋪好,倒頭便睡下了。半夜。萬籟俱寂,西北的狂風嗚嗚吹過荒野,營帳外跳動著巡邏的火把光。陌生環境下,寧長風是不敢睡太死的。營帳內彌漫起一股迷煙的味道,他屏住呼吸,過了一會兒,果然聽到有人躡手躡腳地走過來,去抽他枕在腦後的包袱。寧長風在黑暗中準確抓住了他的手。“啊”一聲被壓得很低的尖叫傳來,不是小痞子林為還能是誰?“想偷東西?”火折子的光映亮了林為驚恐的臉。“你沒睡?怎麽可能!我的迷煙這麽多年還從未失手過!”寧長風自然不會告訴他自從服用了銀月草後,他似乎對藥與毒都免疫了,隻道:“原來是個慣偷,我這就捉了你見趙將軍去!”林為這下是真慌了,直蹬腿道:“我不去不去,你殺了我吧……大哥救我!”可惜一營帳的人都在他的迷煙下睡死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寧長風就跟掐個小雞仔似的將他掐出了營,直往主帥大帳走去,嘴裏還不忘挖苦道:“敢偷不敢認,真夠慫的。”林為點頭如啄米:“對對對我是慫貨,你大人有大量,就饒了我吧。”“不行。”寧長風斬釘截鐵地回絕了他。林為一張臉瞬間垮下,低聲安慰自己道:“去了也沒用,趙將軍經常不在營帳裏。”寧長風心提了一提,剛要說話,就有巡邏兵走了過來:“你們在這幹什麽?”林為一個激靈,就聽寧長風拎他脖子的手改成了攬住他肩膀,對那巡邏兵道:“撒個尿。”那巡邏兵不疑有他,見寧長風穿的還是自己的衣物,便道:“是新兵吧,撒尿走遠點撒,別讓味兒飄過來了。”寧長風點頭應是,目送那隊巡邏兵走遠後才將目光移回來。“你,你把手放開。”林為用力掰著卡住他肩膀的手腕,卻隻是做無用功。寧長風將他往黑暗無人處帶了帶,這才鬆開手,隨口道:“你這麽點力氣,怎麽能進軍營的。”把林為氣得夠嗆。“你管我,又不是老子自己想來的!”寧長風無意與他糾纏,單刀直入道:“方才你說主帥並不經常待在營帳內,可是真的?”“當然。”說到這個,林為還挺驕傲,趙將軍營帳內被順走了好幾件寶貝,他能不知道麽。寧長風伸出手:“給我迷煙。”林為驚恐後退:“你,你要幹什麽?雖說趙將軍時常不在,可營帳口還是有衛兵的,我往常都是趁他們換防之際偷偷溜”寧長風朝他捏了捏拳頭:“給不給?”林為:“……給。”他從懷裏掏出一小截竹管,臉上頗為肉痛:“將就點用,可貴了”話音未落,寧長風已經掠了出去,留他在原地吃了一嘴的風。隴西營的主將營和副將營各分一頭,因著已是半夜,除了巡防的火把,各營帳俱是一片漆黑,寧長風自如地穿梭其中,仿佛對這裏的構造了如指掌。很快,他找到了主帥營。好巧不巧,今晚的主帥營居然還掌著燈,裏頭隱隱約約透出幾分人聲,似在爭執。江成來回踱步,堅持道:“不行,馬上就要入冬了,將士們自個兒的棉衣棉被尚不夠,哪有多的勻出來給那幫蠻子?”總指揮使趙陽一副瘦長臉,聞言冷笑道:“陛下旨意,你敢不聽?我看你是不將陛下放在眼裏!”江成忙道:“我絕無此意!隻是西北本就苦寒,每年都有駐邊將士凍死餓死,若這時將禦寒衣物讓出去,豈不是讓三軍將士寒了心?”他語氣軟和了些,隻是心底到底有股子氣,皇上太胡鬧了。一登基就要議和,如今為了舔那幫北蠻子的臭腳居然讓每個營出三千斤禦寒衣物送給羌族部落,美其名曰恩惠友邦……他娘的自己都吃不飽穿不暖,恩惠個屁!趙陽睨他一眼,道:“君威浩蕩,我聽聞遠在盛京的江太傅被容衍踢斷了手骨,至今還在府上閉門休養,你身為兒子,理當更謹言慎行,別給家族招了禍還不自知!”江成的心猛地沉了下來,他深吸一口氣,對趙陽行了個軍禮,咬牙道:“是,主帥大人,末將這就退下。”“慢著,聽聞三十二旗那幫地痞又氣走了一位都頭?明日新兵校練,把他們拉到鄴北坡練練。”“那地方太危險了”“你是主帥還是我是?”江成忍了又忍,低頭應道:“是。”他怒氣衝衝地掀開簾帳走了,過不一會兒,趙陽也出了營帳,騎馬朝西邊去了。寧長風收了迷煙,就著陰影三兩步返回了自己營帳,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一夜無事。天剛蒙蒙亮,號角聲便響徹整個軍營,寧長風一骨碌翻身而起,卻發現自己的“室友”們一個個在通鋪上睡得四仰八叉,絲毫沒有起床的跡象。他難得愣了一下,為這些人的大膽。前世他人生的絕大部分都在軍隊中度過,因此太了解在軍中想收拾所謂“刺頭”有的是方法,這群人能安穩活到現在,還敢這麽囂張,絕對有問題。他按下心中疑慮,用最快的速度打包好一應物什,趕到校練場。“第三十二旗,哎你叫什麽名字?”寧長風一人獨自站在場內,因著他那一帳的人都沒到,顯得他額外矚目。點名的老兵站在麵前,好奇地打量著他。“奇了怪了,這三十二旗是出了名的沒規矩,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他語氣譏諷,話一落地,寧長風明顯感覺到三十二旗其餘的士兵紛紛盯著他,神情憤懣。“來,把兵器給他們。”就聽“叮鈴哐啷”幾聲,一車破舊生鏽的卷兵鈍刃倒在他們麵前。那老兵揚長而去。“太欺負人了!”“這兵器砍菜都費勁,鄴北坡那地方就是個狼窩,去那裏不就是讓我們送死麽?”“別說別說,當心……”他走之後,幾個人圍著那堆破爛武器挑挑揀揀,一個個唉聲歎氣,愁眉苦臉。寧長風蹲在一旁,認真挑選著勉強可以用的兵器,聞言問道:“他們對三十二旗有偏見?”那人歎了口氣,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說:“新兵吧,得罪誰給扔這裏來了?”寧長風伸出拇指和食指摩挲了一下,給了他一個你懂的眼神:“沒打點好。”那人一聽露出了然的神情,打開了話匣子。原來這三十二旗是出了名的垃圾旗,校練中最末一名的、家中無錢打點的、刺頭混混亦或是為將官所不喜被扔過來的,屬於全隴西營地位最底層。得到的待遇自然不夠好。久而久之,漸漸地也就沒人管了。那人皺著眉頭,歎氣道:“我今年已經四十五了,按律早該放我退伍與家人團聚,可這幾年營裏所有老兵一個都沒放,都被扣在這裏死熬,不知有生之年是否還能見家中妻兒一麵。”看著老兵遠去的背影,寧長風若有所思。西北的日光很烈,卻驅不散這裏經年籠罩的苦寒,寧長風領了軍服,又與其他新兵被提點訓告一番後才被放回,林為正翹著腳靠在帳篷外曬太陽。“喲,吃癟了?”林為眯著的眼睛朝他瞟了瞟,賤兮兮地說道。寧長風將摟著的破爛兵器往地上一扔,拍拍手道:“今日午時過後新兵出營校練,共為期七日,我們被分到了鄴北坡柳樹井。”林為一個鯉魚打挺彈了起來,兩隻眼珠瞪得牛眼大:“什麽,那破地方?娘的想滅了我們直說,犯不著搞這些彎彎繞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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