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這個東西,還愁有人不聽他話麽?“貴國大祭司想要什麽,說!”黑袍人後退一步,拜道:“大祭司已臻圓滿,壽比天齊,凡塵之物不入他眼。派我前來乃上聽天意,接引您入長生之門,做人間永遠的人上之人。”景越無意識地撥弄了一下琴弦,眼神狂熱中帶著警惕:“世上真有長生之人?”黑袍人笑而不語。過了半晌,景越將信將疑地問:“那,如何長生?”“您附耳過來……”寧長風聽了一耳朵有的沒的,見這皇帝年紀輕輕雙目深匱,麵部時而神經質地抽動,大抵精神是有些問題的。他在房梁上抻了抻腰,一個宮殿一個宮殿摸過去。落無心隻說容衍被帶進了宮,至於宮中守衛森嚴,即便他手下的人也探不出到底在哪裏。既然皇帝的寢殿沒有,那麽十有八九是被關在哪處地方了。空無一人的永寧殿,陳躡手躡腳地摸進宮裏。他穿著一身灑掃太監的衣裳,是早些年他幫助過的一個小孩偷梁換柱給他的,隻是天不亮就得藏在送泔水的車裏混出去,否則定然是要露餡的。離開皇宮那年他才牙牙學語,早不記得宮裏的布局了,好在父王在世時總要將皇宮的圖紙畫上千百遍,他對此已了然於胸。陳按了按咚咚亂跳的心口,在這處先帝舊宮裏細細尋找起來。那年先帝還隻是不受寵的皇子,驟然發難奪位,父王自請去封地避禍,卻仍然沒來得及帶走母妃。這一扣留,便是二十餘年。自此後昭國一分為二,父王擁兵起義,打下昭國半壁江山,更名南昭,改姓為陳,與北昭隔江而望,二者僵持數年,父王思念成疾,才三十六歲便早早病逝。有時陳會想,連始作俑者都死了,他的母妃或許也早就死了。他應該聽兄長的話斷了念想,養精蓄銳振作南昭,總有一日將欺辱過母妃的景家血脈統統殺個幹淨。“哢噠”一聲輕響,他手指觸到一個暗格,緊接著牆上的書架緩緩移動,露出一個幽黑的門洞。陳點燃火折子,火光亮起的刹那,他眼前一道黑影閃過,接著一雙手捂住他嘴往後直拖幾步,將他重重摁在了牆上。火光閃了閃,照亮彼此的臉。寧長風一記手刀生生在半空中卸下力道,兩道聲音齊齊響起。“怎麽是你?”“怎麽是你?”片刻後,寧長風鬆開陳,非常自然地從他手裏拿過火折子,打量起了四周。陳摸摸鼻子,跟在他身後。這是一間暗室,四麵牆都掛滿了同一個女子的畫像,從少女到少婦,輕盈靈動的、嬌羞簪花的、溫柔浣水的……大的小的,宮裏宮外的,甚至還有穿著短裝騎馬射箭的,鋪天蓋地占據了所有視線。什麽樣的心態才能促使先帝收集這麽多畫像藏於寢宮裏的暗室,日複一日地觀摩欣賞?在看清女子長相時,寧長風瞳孔一縮,一種極為不好的預感敲擊著他的神經。身後的陳卻先於他動作。他猛地衝上前去,快速又珍惜地將那女子的畫像一張張揭下卷起來,嘴裏喃喃念著:“惡心,惡心透了!”他胃裏一陣翻湧,彎腰忍不住幹嘔,怎麽也沒想到他惦念了二十多年的母妃竟然被這樣肮髒地肖想!原來先帝扣留母妃並非隻是為了挾留人質,而是,而是……怎麽會這樣?陳抱著畫卷再次幹嘔起來。寧長風收起剩下的卷軸,堆放在他腳邊,挨著他身邊坐下。“你跑遍大江南北,遠洋海外,幾次不顧性命尋寶貝作敲門磚入宮,是為了找她?”陳抱著一堆卷軸,似是受到了極大的刺激,木呆呆地望著前方。“老皇帝都死了,你找的這個人應當凶多吉少。”寧長風委婉地提醒。腳邊的畫卷滾落散開,露出女子絕美的容顏,明眸皓齒,顧盼生輝……若容衍穿上女裝,定然與這畫中女子一模一樣。寧長風驟然站起,大踏步往外走去,他必須立刻馬上找到容衍。他現在幾乎已經確定,容衍就被關在這座宮殿的某個地方。景越要懲罰他,必然會選擇最令他痛苦的地方,沒有什麽地方比這裏更讓容衍覺得窒息了。寧長風深深呼吸,壓下心底湧起的焦躁,手指一寸一寸地摸索著牆麵。又是“哢”一聲響,不知觸動了什麽機關,耳邊傳來一陣機括活動聲,腳下地板突然翻轉,寧長風整個人直直掉了下去。“撲通”一聲,意料之中的暗樁沒有出現,他砸進水裏。接著又是一聲,陳也跟著跳了下來。他似乎恢複了些神智,站在齊腰深的水裏臉色陰沉地對寧長風道:“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我說了要把母妃帶回去,就一定會。”寧長風頓了頓,道:“恐怕我們自己出去都費勁了。”他抬起下巴示意陳看向岸邊。的聲音傳來,岸上無數蟲蝥層層疊疊,正虎視眈眈地盯著水裏的他們。第57章 “這”陳抽出彎刀,涉水往前幾步,運起內力對岸猛地一劈!層疊交錯的蟲潮被內力震開一條人寬的道,暗綠色的汁液飛濺,瞬間在刀麵上腐蝕出一道道痕跡。接著,更多毒蟲湧來,順著刀身爬向他的手背。陳臉都綠了。他震落刀麵上掛著的蛇蟲,往後連退幾步,激起的水花聲中焦急喊道:“怎麽辦?這些東西太多了!”石窟、洞穴、角落裏源源不斷鑽出越來越多的毒蟲,穴頂上爬出的毒物像下餃子似的往暗河裏掉,陳從後脖頸裏夾出一條帶紅環的毒蛇捏爆,整個人在暗河裏上躥下跳,躲無可躲。寧長風抓著他的後衣領順著水流的方向快速跋涉,遇到零星掉下的毒蟲當即用匕首斬作兩段。還在會水的毒蟲到底是少數,若是上岸怕是要被啃得肉渣都不剩。兩人跋涉了約一炷香的時間,來到一座山壁前。“沒路了?”陳捂著手臂含糊道。寧長風皺眉轉頭,見他麵色發紫,手臂腫起老高,上麵赫然一個被叮咬的痕跡。這邊的毒蟲已經很少了,寧長風用內力封住他傷臂的血脈,道:“你在這裏等著,我潛下去探探。”說著他一個猛子紮了下去。過了半會兒他浮上來,指著水下道:“底下有暗河,可以潛遊出去,我帶你。”陳點頭。寧長風便將外袍一條一條撕下,擰成一股繩係在兩人腰間,叮囑道:“一會兒我會推著你遊,但是暗河裏有激流,若是不小心衝散了你就拽繩子。”他給因中毒而行動遲緩的陳係緊腰繩,推著他入了水。不知過了多久,隻聽“嘩啦”一聲水聲,寧長風從暗河裏冒出頭,拖著幾近昏迷的陳往岸上爬。數九寒天,暗河裏的水冰冷刺骨,陳渾身抖得厲害,嘴唇烏青發黑,他用力攥著寧長風要給他輸入內力的手:“寧兄,我隻怕要死在這裏了。”寧長風甩開他的手,又去查看他的傷勢:“大男人矯情什麽勁,死不了。”陳搖了搖頭,語氣裏竟然有些如釋重負。“我找了母妃二十幾年,終於可以去見她了。”寧長風輸入異能,一點一點拔除他體內的毒素。陳隻覺得昏昏欲睡,他盯著高高的洞頂,嘴裏開始交代遺言:“很抱歉騙了你,其實我是南昭國的親王不過寧兄你乃臥龍鳳雛,應當早就有所察覺了吧。”他自嘲地笑了笑,從懷裏摸出一卷羊皮紙:“這是我上次出海繪製的更詳細的地圖,那裏珍寶遍地、物產豐饒,若能經濟往來,是我們百姓之福。”“你收好,這是我畢生心血,別讓我那皇兄看見了,他野心大”陳越說越精神,硬要將羊皮紙往寧長風懷裏塞,後者往後一讓,站起身抱胸看著他。“要不你先站起來試試?”陳:“……”他試著抬了抬胳膊,有勁兒了!他連忙盤腿坐起,內力在全身經脈遊走一遍,發現自己身上的毒不知什麽時候被全部清除了!他不可置信地抬頭,寧長風揚了揚唇角,彎腰從他手裏抽走羊皮紙:“好東西,謝了啊,南昭國親王!”陳一時反應不及,手裏的羊皮紙就落進了他人口袋。他愣愣地看著空蕩蕩地手心,半晌舔了舔唇:“罷了,落你身上我倒放心。”寧長風拍拍他肩膀:“走吧。”穿過一條條或狹窄或寬敞的孔道,順著“嗚嗚”風聲的方向,兩人終於來到一處更空曠的穴洞。“在自己寢宮下麵刨這麽大一處地兒,又是機關又是毒蟲,景弘元這老東西是要泡了自己作酒喝麽?”陳邊走邊咕噥,極力緩解著方才的尷尬。他話音剛落,身邊一直默不作聲探路的人突然停下腳步,直直望著前方。陳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就見孔道在腳下已經到頭,前方是一處開闊的穴洞,正中央一處圓台,有人趺坐在圓台之上,與一副被鎖鏈捆住手腳的白骨相對。那人分明是活的,呼出的白汽一下一下繚繞在他臉頰邊,隨後散去,可又奇異地與那副枯骨組成了一副畫,透出一種堪稱靜寂的毛骨悚然感。他張了張嘴,一時喉嚨有些發緊。身邊的人卻在此刻動了,寧長風足尖點地,飛也似的直朝圓台的方向掠去。“啊”陳隻來得及發出一個音節,寧長風已經落在了圓台下首。然後,他眼睜睜地看著寧長風彎腰撿起一粒石子,揚手一扔,精準砸在了那紅衣人身上。“咚”響亮的一聲,陳閉上嘴,默默按住腰間被腐蝕得鏽跡斑斑的圓月彎刀。“發什麽呆,我來接你了。”寧長風拍拍手,臉上揚起點笑意。容衍僵硬地轉頭,在看到底下的寧長風時整個畫麵都像是活了過來,他以手撐地試圖站起來,卻又趔趄著跪了回去,低頭無奈地搖了搖,解釋道:“腿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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