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早已空無一人。  濃煙灌入鼻腔,瀕臨窒息的感覺愈來愈強烈,可江重淵隻想笑,他靠在床邊,嗆得不斷咳嗽,卻笑得停不下來。  他好像突然間懂了什麽,但又沒完全懂。  他看到房間裏沒有宋星斐的身影,本該憤怒的情緒卻蕩然無存。  江重淵覺得自己真是愈發可笑,就在那麽一瞬間,他居然慶幸宋星斐不在房間裏。  為什麽!為什麽?  他為什麽要關心一個玩物的死活,宋星斐到底有什麽不可替代的地方?江重淵不是沒想過找一個更乖巧更懂得討他歡心的人取代宋星斐,可單單是看不到宋星斐就讓他覺得煩躁,想到如果那張臉換成別人,甚至有了一種想把人弄死的欲望。  宋星斐。宋星斐。  江重淵閉上眼睛,笑聲如同連通地獄的音符,陰森可怖。  別急,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麵的。  ——  宋星斐從來沒有這麽狼狽過,他找服務生借了一套並不合身,甚至還有點小的衣服,踉踉蹌蹌地逃了出來。  好巧不巧地是,他在路邊遇到了黎秋隨,黎秋隨開車正準備帶著冬冬回家,看到宋星斐的模樣噗嗤一聲笑了。  “喲,你這是cosy啊?”黎秋隨單手搭在車窗上,笑得前仰後合。  宋星斐不知道自己這算不算不幸中的萬幸,但他此刻別無他法,對黎秋隨說道:  “你方不方便……讓我先去你那兒?”  黎秋隨聽了,挑挑眉:“這有什麽方不方便的,你想待多久待多久,周鄞這幾天不在。哦,不對,我差點忘了,我過幾天要去馬爾代夫拍戲,就是上次跟你說的那部。”  到了黎秋隨家,宋星斐仍然感到不安,問道:“你說你要去馬爾代夫?什麽時候?”  “後天一早的航班。”黎秋隨取了一罐可樂扔給宋星斐:“我記得你上次說愛喝這個。”  “……謝謝。”原來黎秋隨還記得。  “應該是我感謝你,上次在遊樂場跟周鄞吵架,還是你幫我們照顧冬冬。”黎秋隨笑了笑說道:“我發現你還真是和以前大不一樣,嗯,這麽說也不對,應該說你和以前的宋星斐完全不同。”  宋星斐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當初他以為自己是先知者,就像拿著參考答案去考試,所以才跟黎秋隨說了一些板上釘釘的事情。  事實證明,宋星斐說得沒錯,否則黎秋隨也不會這麽快就相信他。但他說中了別人,卻算錯了自己。  黎秋隨裝作隨口一提的樣子道:“不過我還是有件事情挺好奇的,你說你穿過來了,那原來的宋星斐是不是就穿過去了,隻是調換了身份。”  宋星斐也不清楚,如實說道:“我也不知道,但或許是你說的那樣。”  “那你倆是一直這麽換著,還是以後還會換回來啊?”  “抱歉,我也不清楚。”  “哎呀,你別緊張,我黎秋隨呢,隻要覺得你人不錯,說了願意交你這個朋友,那就絕無虛言,我就是好奇才問問,這種神奇的事怎麽沒發生在我身上啊。”  宋星斐深吸了一口氣,其實他的穿書體驗也並非黎秋隨想象的那麽有趣,可以說是體驗感極差。他一定是上輩子造了孽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如果他當初不曾來到這個地方,就永遠不會和江重淵有任何交集。  他現在想做得隻有一件事。  半晌,宋星斐有些艱難地開口:“後天,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  --------------------  火不是宋星斐放的,純屬意外,大家不要害怕,斐哥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飛鳥遠行第64章   航班改簽。  翌日,宋星斐來到機場安檢後走進候機室,手裏牽著因興奮和好奇四處張望的冬冬。  他這次沒帶什麽行李,多數留在了家裏。  宋星斐決定輕裝上陣,他甚至有點迷信地想,連同那些枷鎖般沉重的記憶也一並留下。  宮馨對他出去度假的事情表示很支持,唯獨不滿意的地方是宋星斐沒有帶上林欣儀,她囑咐宋星斐不要在外麵太過於花天酒地,影響了和欣儀的感情。  蘇雲世有點舍不得他,但又不好意思直說自己也想去,最後隻好在電話裏乖乖答應宋星斐會照顧好自己。  黎秋隨跟在宋星斐和冬冬後麵,嘴裏叼著三人的機票,雙手拎著冬冬特意給自己裝好的零食。  “叔叔,我們這次可以去玩多久呀?”咚咚望著黎秋隨說道。  “冬冬想玩多久就玩多久,叔叔不在的時候就讓你星斐叔叔陪你,過幾天爸爸就來了。”黎秋隨將零食放在一旁,把機票拿下來,對冬冬說道。  “好耶!”冬冬高興得合不攏嘴,喜滋滋地坐在椅子上開始等待。  黎秋隨大搖大擺地坐在宋星斐身邊,見宋星斐仍舊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樣,笑著安慰道:“別擔心,看見那邊的人了沒,都是專門過來保護我們的,隻要到了那邊,我保證沒人敢在我黎秋隨的地界動你一根汗毛。”  “謝謝你,秋隨。”宋星斐很感激地看了看他。  昨晚,宋星斐猶豫了很久,他突然說要和黎秋隨一起去馬爾代夫,黎秋隨覺得稀奇,問了句為什麽。  宋星斐於是把事情的原委告訴了黎秋隨,黎秋隨臉色氣得發青,讓宋星斐稍等,然後轉頭走進了臥室。  再出來的時候,他告訴宋星斐,昨天宋星斐住得那家酒店失火了,他讓周鄞的朋友調查,監控裏看到江重淵不顧阻攔跑進了火場。  宋星斐聽到的時候,目光有點呆滯,黎秋隨以為他會驚訝,或者叫好,可是宋星斐沒有。  光源透過藍色窗簾的縫隙照射進房間,藍摩爾蝴蝶般的光斑落在宋星斐的眼睫下,讓他的目光變得茫然又神秘。  宋星斐坐在書房的椅子上,像忽然間失聰的病人般無神。  過了很長時間,宋星斐問道:“他還活著嗎?”  黎秋隨皺了皺眉說:“要我說,江重淵這個瘋子還挺福大命大,火災現場都能逃過一劫,我請人調查過了,說他被送到醫院去了,受了點傷,但沒大礙,估摸著很快就該醒了。”  宋星斐說不上來自己是什麽心情,空握的拳攥緊又鬆開,半晌,他說:“我不能留下了,秋隨,我不能再讓他找到我,抱歉。”  說完,宋星斐起身就要走。  “哎你等等,有我在你怕什麽啊?信不過我?你等著,我這就改簽航班,一路上都有人保護我們,我就不信他動作能比我還快。”黎秋隨拉住宋星斐,把他按在沙發上,然後獨自去書桌邊打開了電腦。  宋星斐如坐針氈。  他領教過江重淵的瘋,能想象得出江重淵衝進火場之後發現自己已經逃走時的憤怒。  江重淵不會輕易放過他。  宋星斐已經十分疲憊,過去的幾天像夢魘一般盤踞在他瀕危的理性之上,他沒辦法冷靜下來,也無法不在想到江重淵隨時可能找到自己時感到慌亂。  江重淵近乎瘋癲的執著已經超出宋星斐的想象。  可他不想再與江重淵周旋下去,比起留在國內應付江重淵的騷擾,他想了想,還是一走了之,讓江重淵看不見摸不著更省時省力。  ——  醫院病房。  江重淵醒來時,眼前一片刺目的白。  看見右肩纏繞的紗布和隱隱透出的血色,他的表情微蹙。  他想起來了,他是被火災現場坍塌的柱子砸傷的。  “江總,你終於醒了。”陸昱酩趕緊站起身去倒了一杯水,從江重淵被送進醫院後,他就沒有合眼過。  江重淵試著動了動右邊的胳膊,隻有些許疼意,看來沒事。  床頭搖起,江重淵接過陸昱酩遞來的玻璃杯,邊喝邊問道:  “宋星斐在哪兒?”  陸昱酩愣了一下,沒想到江重淵醒來後的第一句話就是詢問宋星斐的下落。  陸昱酩沒有立即回答,一旁的jonas卻晃了晃手機,粲然一笑道:“江總要怎麽感謝我,我可是特地托國內的朋友查到了他的定位哦。”  陸昱酩不由得吃了一驚,轉頭去看jonas,但jonas並沒有及時領會他的意圖。  江重淵昏迷的時候叫了不止一次宋星斐的名字,jonas感到好奇,陸昱酩就三言兩語給她概括了一下江總和宋星斐的情況。  沒想到jonas聽了最後默不作聲,隻是坐在一邊擺弄手機,陸昱酩還以為她對聽到的八卦不感興趣,原來竟是在一旁偷偷查宋星斐的下落。  “他在哪兒。”江重淵的聲音又低又啞,目光陰惻,像是如果找到宋星斐就會將對方立即撕碎似的。  陸昱酩掩唇咳嗽了一聲,說:“江總,股東那邊還在等著您回去一趟,宋星斐跑不了多遠的,您何必……”  “我再問一次,他到底在哪兒!?”  見江重淵臉色已經十分難看,陸昱酩自覺地閉了嘴。  說不詫異是不可能的,他沒有見過江重淵對一個人如此執著過,哪怕是權力和財富都不能讓江重淵如此凶相畢露,明明看上去對宋星斐滿不在乎,卻想都不想就衝進火場救人,陸昱酩越來越看不透江總了。  陸昱酩想,如果江重淵對宋星斐是恨,那至少也該和那些或多或少惹了江重淵的人一視同仁,夏家就是個例子。但是江重淵要得似乎並不是讓宋星斐落得和那些人一樣的下場。  如果是愛……  陸昱酩不敢相信,也沒法想象,江重淵也能愛人嗎?  江重淵對宋星斐的態度成了未解之謎。  這太匪夷所思了,已經超出了陸昱酩多年來對江重淵的了解。  jonas原本充滿笑容的臉龐,再次看了一眼定位係統的畫麵時,驟然失色。  還沒等說話,江重淵已經搶走了手機,他垂眸看著屏幕上暴露的行程,唇角勾起一個冷笑。  “以為這樣就能跑得掉嗎……”  江重淵說完之後就把手機放在一邊,他像是自言自語似的,低聲喃喃道。  “宋星斐,你會後悔的。”  江重淵沒有聽醫生的勸告繼續留院觀察,他想到宋星斐居然想一走了之,心中便隻剩下一個念頭。  他要把宋星斐抓回來,關起來。讓宋星斐日日夜夜都隻能麵對自己一人。  汽車的轟鳴聲破空劃過,不論陸昱酩如何勸阻,江重淵都鐵了心地拖著傷口開車追往機場。  陸昱酩坐在副駕駛上,心髒狂跳不止。江重淵偏要自己駕駛,一路絕塵狂飆。  讓陸昱酩產生了一種自己在玩賭命賽車的感覺,腎上腺素飆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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