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了許久,才拿起手機打了一個電話,冷冷地吩咐了幾件事。電話掛斷的一瞬間,他的手驟然垂下,抓住了身旁的被子,緩緩把臉埋了進去。度念的氣息讓他心中的暴虐稍稍平靜了些。傅梟像一座雕塑般,在度念的床上坐了很久,直到手機的鈴聲響起,他才動了動,拿起手機。聽到電話那邊的匯報,傅梟瞳孔浮上暴戾,唇角陰冷地勾了勾。“我現在過來。”他鬆開被子,把被子整整齊齊地疊好放在一旁,然後下了床。剛走出兩步,就踢到了什麽東西。傅梟停下腳步,彎腰撿起地上的東西。那是一把取下了刀鞘的匕首,鋒利的刀刃暴露在外,閃著冰冷的光芒。他視線凝了一瞬,手在刀身的輕輕撫過,指尖有些顫抖。度念應該就是用這把匕首割斷繩索的。那時他在臥室裏發現度念後,度念原本想跑進這間房間,但因為被人攔住,才轉身跑上了天台。也許度念一開始就打算在這間房間裏自我了結。如果度念沒有去臥室拿那條手鏈的話,他會連度念的最後一麵也見不到。傅梟把手中的手鏈握得更緊。他不知道度念竟然把他送的東西看得那麽重要。度念是抱著什麽樣的心情,才會在跳下去之前,還要把手鏈戴在手上。傅梟心裏痛到麻木,表情卻越來越平靜。他把刀鞘套回到匕首上,然後把匕首裝進口袋,又拿出手鏈,解開上麵的扣環,戴在了自己的左手上。那些傷害過度念的人,他一個也不會放過。傅梟推開門走進去,一眼看到被綁在椅子上的三角眼男人。他走近幾步,眯眼看了一會,認出這男人是那日在街巷裏襲擊度念的人之一。在他來之前,男人已經被手下打了幾頓,臉上青青紫紫一片。看到他走進來,男人先是一愣,然後從嘴裏嗤笑了一聲:“總算來了。”傅梟幾步走到他麵前,彎腰抓住男人的頭發,逼著他仰視自己。質問的話還沒說出口,男人就先開口,臉上掛著挑釁的笑:“終於來給你那小情人出頭了?”傅梟眼神森冷,手上用力:“那天是誰派你們來的?你們的目標是誰?”男人又是一怔,眼裏透出幾分懷疑:“你不知道?”他們之所以敢一次又一次對度念下手,是因為傅梟一直沒有動作,他們還以為傅梟不在乎這個小情人,也就越來越大膽。沒想到傅梟竟然連這件事也不知道。看樣子,那天還是傅梟第一次知道度念被人盯上。果然,傅梟皺起眉頭,語氣急切了幾分:“什麽意思?”三角眼男人嘴裏笑了幾聲,搖了搖頭。他總算想明白為什麽明明隻是一句話的事,傅梟卻從來沒有出手幫過他的小情人,任由他們一次又一次逮到機會動手。原來傅梟根本不知道這些事。突然,男人的笑聲戛然而止。他被傅梟踹倒在了地上,又一腳踩在了胸口,肋骨傳來斷裂般的疼痛。傅梟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在他身上又踢了一腳:“說話!”男人咳了幾聲,才斷斷續續地說:“目標當然是……你那個小情人,如果不是他妨礙我們……咳咳……”他不知道傅梟為什麽現在才找上來,還發這麽大的火,如果傅梟沒有讓他的小情人幫他做那些事,他們也不會盯上度念。這難道不是傅梟早就該想到的事嗎?現在才來裝出一副在乎的樣子,還真是滑稽。傅梟身形輕晃了一下,垂在身側的手顫抖地握成拳,許久才啞著嗓子問:“他做了什麽?”三角眼男人本來快要因為身上的疼痛暈過去,聽到傅梟問的這一句,又硬撐了過來。傅梟的話讓他覺得太過荒誕,甚至不敢相信。那小情人長得那樣一副好樣子,不乖乖待在家裏當金絲雀,偏要摻和他們的事,除了是傅梟吩咐的以外,他想不到其他原因。難不成還是那小情人自願的?“傅總,這些他剛才已經招了。”手下把電腦拿過來,讓傅梟看剛才的記錄。傅梟接過電腦,沉默地低頭看屏幕。被踹倒在地上的三角眼男人已經想到了什麽,又神經質地笑了起來,笑得身體都在抽動。他還以為那小情人也是傅梟的手下,隻是多一個暖床的作用而已,所以才會不顧自己的安危也要阻止他們,沒想到事情比他想象的還要有趣。傅梟看完記錄,整個人像是被定住了一樣,站在原地久久沒動。三角眼男人臉上扭曲的笑容更大,他不介意再給傅梟一點打擊。“說起來,我們上次差一點就得手了。”傅梟緩緩扭頭看向他,眼底猩紅一片。“那次他的手被我們割了那麽大一個口子,如果不是上麵有人看上了他,讓我們抓活的,他早就沒命了。”男人語氣遺憾,“可惜最後還是讓他跑到了醫院。”傅梟的表情出現裂痕,呼吸驟然沉重起來。“不過,你那天把他趕下車後,我們原本也能找到機會下手。”男人搖了搖頭,“但後來他跟著他那幾個朋友進了酒吧,真是可惜。”傅梟往後退了幾步,怔怔地坐到了身後的沙發上。他知道男人說的是哪天。那天他準備帶度念去參加晚宴,看到他手上的紗布後,就讓度念下了車,把他丟在了路邊。第二天度念來道歉的時候,他隨口問了一句那個傷口是怎麽來的,度念隻告訴他那是切菜的時候弄到的。現在想想,度念手上包紮的紗布從掌心一直包到手腕,切菜怎麽可能弄出那麽大的傷口。可他卻什麽也沒問。傅梟感覺全身的血液都被冰凍,放在膝上的手也控製不住地發顫,說不出一句話來。“傅總,他已經暈過去了。”手下告訴他。那男人堅持了一會,最終還是沒堅持住,疼暈了過去。傅梟薄唇緊緊抿著,從沙發上站起來,朝門外走去。走到門口時,語氣森冷地吩咐了一句:“繼續審,讓他把所有事都招了。”說完,就離開了房子。傅梟直接去了醫院。醫院門口人來人往,人們的麵色或愁苦或沉重,臉上都沒有一絲笑容。傅梟想象著度念獨自拖著受傷的手走進醫院的樣子,心裏像是被錘子重重錘了幾下。他垂了垂眼,抬腿走進醫院。這間醫院他以前來過一次。那段時間度念總是很晚才回來,他派人去查,才知道度念每天晚上都會來這間醫院找一個醫生。他當時怒火上頭,立刻去了醫院,把人抓了回來。雖然後來度念跟他解釋,說他隻是去醫院跟他的醫生朋友學點醫療知識,但他還是沒有相信,並且禁止度念再跟那個醫生聯係。傅梟那時隻想著度念每天待在家裏,家庭醫生也不缺,哪需要學習什麽醫療知識。現在想起來,就像是在他臉上狠狠扇了一巴掌。傅梟順著記憶中的路線,走到了上次來過的那間辦公室。辦公室門被敲響的時候,伍舟頭也沒抬地說了聲「請進」。門被打開後,進來的人卻遲遲沒有說話。伍舟奇怪地抬起頭,看到來人後,麵色一僵。他記得這人是度念的那位金主。上次這人找上門來時的情景,他到現在還記憶猶新,不可能忘記。隻是不知道為什麽,男人不像上次見到的那樣氣場強勢,反而看起來有些消沉,一雙淩厲的眼也不像那日鋒利,眼下還有淡淡的青黑。伍舟遲疑了一下,還是禮貌地問道:“您有什麽事嗎?”不會是又像上次那樣,來找他要人的吧?傅梟沉默了一會,才低低開口:“我想問些關於度念的事情。”伍舟一愣,不知道為什麽男人要找他問度念的事,他斟酌著回答:“度念有很長一段時間沒來找我了。”頓了一下,又問他,“他手上的傷好了嗎?上次他回去後,一直沒來醫院換過藥。”傅梟嘴唇動了動,沒能回答這個問題。伍舟觀察了一下男人的反應,心裏猜出了一些他出現在這裏的緣由。多半是度念終於下定決心離開了他,他現在聯係不上度念,所以才會找到這裏來。伍舟在心裏鬆了一口氣。之前度念說他很快就會離開這個男人,原來並不是敷衍他。既然度念已經跟這個男人沒有關係了,他也不用再多說什麽,更不可能告訴男人有關度念的事。伍舟站起來,拉開辦公室的門:“度念的事我無可奉告,你還是回去吧。”見傅梟站著沒動,伍舟沒忍住又多說了兩句:“你不要再去找度念了,他好不容易想開,就放他走吧。”傅梟這回有了動作。他轉頭看了伍舟一眼,眼中的陰鷙讓伍舟心裏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