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姨娘被丫鬟拽走,不服的尖叫在靈堂響起,讓沒休息好的危野腦仁疼。他不舒服地按了按太陽穴,忽然聽到身後傳來陌生男人的一聲輕笑。危野詫異回頭,看到門口不知何時出現一個高大英俊的青年,一身湛藍軍裝,手上拎著馬鞭,軍靴不疾不徐踩著地麵走進靈堂。門房慢一步跑過來,擦著汗道:“二爺來得太快,小的還沒來得及通報一聲。”謝鈞崖微挑了眉,一雙黑眸深沉銳利如同寒星,“原來我回謝家,還需要通報?”危野溫聲道:“二弟說笑了,這裏永遠是你的家。”“這位就是……”謝鈞崖方才知道謝文修娶了個男人,心裏覺得荒誕,有些玩味地吐出兩個字:“大嫂。”危野輕輕點頭,向他走過來,寬袍大袖掩不住他絕佳的身材比例,行動間淡青色下擺輕動,讓人聯想到春柳或者青蓮。謝鈞崖目光落在他身上,勾了勾唇,“大嫂真的穿裙子啊。”他英挺的眉骨尾端有道一指寬的疤痕,唇邊帶笑,也壓不住一身淩厲軍匪氣。這話突兀又失禮,但滿堂人沒有一個敢發出聲音。危野的目光淡了下去,“二弟軍隊出身,大概看不慣。”謝鈞崖覺得自己是看不慣的,卻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近距離看,危野麵容此時有些憔悴,如經雨後花葉頹落的海棠花,反而顯出更濃豔靡麗的顏色來。謝鈞崖不知在戰場上殺過多少人,一身的煞氣。謝文修自他出現就靠近不得,隻能看見謝鈞崖對危野態度並不恭謹,正皺眉間,忽聽小廝長青大聲呼喚:“夫人!”柔軟的身體倒過來,謝鈞崖下意識伸臂接住。作者有話要說:謝老二:我看不慣。過了一會兒:多看幾眼。第23章 被爭奪的遺產(三)清幽的香氣鑽入鼻腔,謝二爺聞過種種昂貴香水,也不如眼下的味道自然。再想細嗅時,那股縹緲的香氣又消失不見了。長青趕上來,謝鈞崖頓了一下,將懷裏眩暈的人推給他,笑容裏有點嘲諷的意思,“身子挺柔弱。”長青解釋道:“夫人昨夜熬了一通宵看賬本,今早又沒用飯……”謝鈞崖漫不經心點點頭,注意到,“謝家的生意現在是他在管?”“是,是夫人在管。昨日有不少親戚上門……”胡管家忙上前,弓著身子陪著笑,將昨天的事情說了。他覷著謝鈞崖的臉色,“二爺如今回來,可是要接管家裏的生意?”謝鈞崖二十幾年回安城的次數屈指可數,胡管家以為他這次回來是為了家產,出乎意料的是,謝鈞崖表現得可有可無,“不急,等老三回來再說。”胡管家想起在外雲遊天下的謝三爺,發電報都找不著人,誰知道他什麽時候回來呢。難不成謝鈞崖要在安城長住?他不動聲色笑得更諂媚,“二爺,您的院落早就給您收拾好了,請您去看看,有什麽不滿意的盡管吩咐老奴。”“前邊帶路。”謝鈞崖抬腳,走之前又回頭。那位身子骨柔弱的大嫂在小廝的幫助下站穩,分明還在搖晃,卻堅定拒絕了小廝繼續攙扶。危野也正看過來,雙目對視一瞬,謝鈞崖道:“大嫂好好休息,我先走了。”“自便。”危野懨懨移開視線。脾氣還挺大。謝鈞崖笑了一下,大步離開。*不得不再次感歎,係統的碎片沒有一個簡單人物。一個極品男人讓人愉快,兩個以上就讓人頭疼了。……更何況要在正牌老公的盯梢下攻略他弟。吃了飯躺在床上,忽略床邊謝文修擔憂的視線,危野雙目無神地看著頭頂。“係統,你覺得我像超人不。”001:【?】危野幽幽道:“我覺得以我的強悍程度,就差內褲反穿了。”【……】001也覺得這次任務有點太難了,隻能激勵他:【你可以先思考一下你想許什麽願望。】對了,他現在是有三個願望的人。這樣一想,危野頓時振奮起來,連麵目不清的鬼影在他眼裏都俊美幾分。危野拿出照片親了一口,把謝文修臊得不敢看他,爬起來繼續(讓係統)看賬本。一轉眼到了傍晚。謝家一直保持傳統規矩,每餐人都要聚齊,隻不過現在人丁寥落,危野一個人麵對一大桌子菜。李姨娘跪足了四個小時,一瘸一拐的,到點竟然還堅持來了。危野正在詫異,瞧見她視線在空位上轉了一圈,頓時明白過來。“長青。”他側頭問:“二爺那邊怎麽說?”長青道:“廚房沒聽到二爺單獨要餐。”“你去請,就說是我請他來。”危野頓了頓,又道:“不來就算了。”“大嫂多慮了。”軍靴踩地的特殊腳步聲傳來。謝鈞崖施施然坐到他右手邊的位置,笑道:“您若親自派人請我,我可不敢不來。”謝鈞崖在軍營裏被尊稱少帥,居高臨下,作風剛硬。大概是因為這種氣質,斯文禮貌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總不免多一絲揶揄的味道。危野不願與他多言,矜持地點點頭,示意開餐。李姨娘卻找著機會跟謝鈞崖寒暄,絞盡腦汁試圖勾起“你小時候姨娘還抱過你”、“我和你娘感情甚篤”的美好回憶。謝鈞崖唇邊仍噙著笑,李姨娘自作多情地要給他夾菜,卻沒瞧見他眼底的漠然。“李姨娘。”危野忽然開口。“怎麽了?”剛被罰過,李姨娘還有點怵他。危野淡淡道:“食不言。”李姨娘訕訕閉上嘴,隻好暫時歇了討好貴人的心思。謝鈞崖笑看他一眼,心想他端起臉來還真能唬住人,看來管家所說昨天發生的事是真的。吃完飯,危野站起身,李姨娘忽然發現他孝服下的衣擺不對。“等等!”危野回頭,就見她像是抓到了他的把柄,聲音隱藏興奮,“你穿的是什麽?”謝鈞崖目光也落下去,看明白後笑了,原來今天危野穿了件男式長衫。不由琢磨了一下,怎麽忽然改了,難道是被他刺的?“這可是先夫人在時定下的規矩。”李姨娘一口一個先夫人,拿去世的謝母壓危野,“你自己穿得不得體是小事,丟謝家的臉麵可是大事。”危野本人是不怕穿裙子的,反正他長得好看,穿什麽都是衣服架子。關鍵是那身襖裙穿脫實在太麻煩,每次早起起床氣他都想把衣服撕了。他冷冷道:“安城有誰不知道我是男人麽,難道我穿女裝,事實就改變了?”李姨娘吊梢眉挑起,“就是因為知道,你才更要穿!”“自欺欺人。”危野低聲嘲道。“鈞崖,今兒這件事你給評評理。”李姨娘忽然看向靠在椅背上的謝鈞崖。正看熱鬧,戰火就波及過來。謝鈞崖無心摻和這種無聊的事,剛要推辭,便聽危野喚了聲:“二弟。”清淩淩的聲音不似李姨娘尖利聲大,卻能輕而易舉攥住他的注意力。“你是外省回來,見過世麵的新青年。”危野看向他,眼裏並無哀求之色,但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卻像是會說話。“你也覺得堂堂謝府的顏麵,要靠一件衣服來維持嗎?”要是給出肯定的答案,是不是就成了他口中自欺欺人之徒?“大嫂說的是。”謝鈞崖笑了笑,“現在世道開明許多,甚至有追求解放的女性穿男裝上街。”瞥了一眼李姨娘,似笑非笑道:“李姨娘也該試試。”“怎麽能有這種事……!”李姨娘頓時憋紅了臉。在原主的命運線裏,害死他的正是李姨娘。原主意外瞧見她和管家偷情,李姨娘擔心他告發,便先下手為強,設計陷害他強逼丫鬟。那丫鬟被李姨娘收買,偷了他不少貼身物品,狀告他平日裏就對自己不軌,人贓並獲,原主有幾張嘴也說不清。斜裏射來李姨娘惱恨的視線。危野自覺是個善良的人,便隻是寬容地向她歎了口氣,抬腳出了餐廳。沒走兩步,身後謝二爺跟了上來,“大嫂去靈堂嗎?”“去守靈。”深秋夜裏風冷,危野拽了拽身上的孝服外套。“我同大嫂一起去上柱香。”謝鈞崖走在他身側。謝鈞崖襯衫領口幾粒紐扣敞開,隱見健壯的胸膛。真抗冷。兩人並肩走到靈堂,危野在棺前跪坐下來,往火盆裏添燒紙錢。謝鈞崖上了三炷香,在一旁看了他一會兒,忽然道:“大嫂和大哥的感情很好吧。”“何以見得?”危野不知道他哪兒冒出來的一句話。“這件衣服是他的吧。大嫂穿著大一些。”謝鈞崖居高臨下在他領口掃了一眼,立領微寬,包不住修長的脖頸,縫隙裏能窺見白皙膚色。“二弟好眼力。”危野很給麵子地捧他一句。謝鈞崖笑了出來,他叫大嫂是覺得有意思,而危野明明比他小好幾歲,一口一個二弟叫得也挺順當。“大嫂為什麽忽然換回男裝?”謝鈞崖笑著道:“其實你穿女裝很漂亮,別有韻味。”危野:“……”夭壽啦,有人靈堂調戲寡嫂。他不由往外看了一眼,謝鈞崖一出現,謝文修便被逼開。遠處鬼影淡淡,無聊地在附近轉悠著,看著有點兒可憐。謝鈞崖順著他的視線往外望,“大嫂在看什麽?”“沒什麽。”危野轉回頭,神色冷了下來,“拿我打趣有意思麽。”謝鈞崖眉梢微挑,意外於他的忽然翻臉。“謝鈞崖。”他終於不叫二弟了,直呼謝鈞崖的名字,也直視著他,“我一個男人,卻被困在後院跟姨娘爭長短,你今天看了我兩場熱鬧,是不是覺得很可笑?”他說得直白而憤怒,謝鈞崖愣住了,危野扯起嘴角,諷刺地道:“也是,你出身軍營,所見所聞都是硬漢,瞧不上娘娘腔也是正常。”謝鈞崖下意識道:“我沒覺得你是娘娘腔……”危野卻不管他說了什麽,他像是憋了很久,此時忍不住像火山一樣爆發出來,“你以為我是穿女裝取悅丈夫的菟絲花?我以前也是靠真本事吃飯的人!”他眼角一紅,又硬生生憋了回去,仰起下巴,“有本事我們過兩招,你信不信我能一腳把你踢翻?”一腳踢翻?謝鈞崖的目光便落在他的腳上,隻看到藏在衣擺下的纖長腳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