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單被耍而不自知,等回過神來,刀已經架在了單寧脖子上。殿內眾臣後怕不已,帝妃被冷落這段時間,幸而他們沒有落井下石,否則絕對死無葬身之地。太後也如大夢初醒,原來她苦心籌謀的棋局,早在下第一個子時就被湛繾窺破了全貌。“子璣,到朕身邊來。”湛繾朝子璣伸出手,雲子璣一步步踏上台階,將手搭在皇帝掌心,與他並肩而立,俯視殿內眾人。眾臣知道乾坤已定,經此一事,看出齊王絕非明君之選,又確信湛繾恨西狄恨到親手滅了母族的地步,對湛繾再無懷疑芥蒂,也不敢再生二心。雲非寒見局勢已穩,中氣十足地道:“君上萬歲,帝妃千歲!”於是附和者眾,滿殿百官跪伏一片。在這一片臣服聲中,狼狽的太後站立在大殿中央,她發髻鬆散,被精致妝容掩蓋的老態顯露無疑,她看到雲子璣手中的帝王玉令,悲涼地苦笑道:“先帝把你召進宮裏,是他下的最錯誤的旨意!”她到現在都以為,是雲子璣的出現讓湛繾性情大變脫離掌控,才導致今天這樣的局麵!湛繾牽住子璣的手:“沒有父皇的險惡初衷,朕哪能得帝妃在身側?當日那道賜婚的旨意,難道沒有母後的成全?”雲家是朝堂中最為中立正直的臣子,隆宣帝其實從未懷疑過雲家的忠心,之所以非打壓雲氏不可,是因為雲家那道“忠君護國”的家訓。護國自然無錯,但忠君卻不合時宜。這樣有兵權有財產有名望的武將家族,一旦拚盡全力去維護湛繾這個君,那於湛堯而言是極大的阻礙。在隆宣帝眼裏,雲家錯不在功高震主,錯在原則性太強太剛烈,不合時宜的寧折不彎,那就非除不可。既是為了湛堯的利益,燕氏自然是心思用盡,雲子璣有軍功輕易不能殺,那就召他入宮,令他做男妾,抹除他的功績,羞辱他作為男子的尊嚴,踩碎他的傲骨,以此斬斷雲氏的前程之一。她當日促成這道賜婚旨意時,絕不會想到,正是這道旨意,間接毀了她與先帝苦心孤詣造就的大好局麵。然而前世,前世的雲子璣真切地毀在了這道旨意上,毀在了先帝與太後的險惡用心上。賜婚的聖旨謀殺他的自由,湛繾的涼薄謀殺他的靈魂,到最後油盡燈枯,最後一次上前線,是服了致命的藥丸才攢足那一絲上戰馬的力氣。湛繾不可控製地想起前世子璣所遭受的不幸,雲子璣察覺到皇帝牽著他的手在收緊,他用指腹摸了摸湛繾,湛繾才從前塵記憶抽離,他睜開雙眼。黑色的眼瞳含著天子的悲憫,血色的眼瞳卻含著前世的仇恨。“燕氏叛國謀逆,依北微律法,當處以.......”他正要施下絞殺的重刑,耳朵忽然被子璣揪住。湛繾:“?”雲子璣揪著皇帝的耳垂,將他的耳朵拉到自己的嘴邊,皇帝不得不微微偏頭。有一瞬間湛繾以為子璣想在眾目睽睽之下親吻自己。雲子璣湊過去,鄭重其事地將齊王的話告訴了湛繾。“留太後一命,穩住齊州城。”湛繾:“......”他頗有些失落,但很快明白子璣的良苦用心。齊州城全被先帝舊部所統率,幾乎獨立於湛繾的皇權之外,說是封地,其實是一小個國家,還是皇帝不能輕易擅動的國家。齊王雖敬重母後,也知母後此次罪無可赦,他並不奢求過多,僅求保住燕氏一命,若湛繾肯,湛堯便願意將齊州之權慢慢交還給湛繾。況且將燕氏剝權幽禁,讓她看著湛繾穩坐皇位,這可能比殺了她還殘忍,用她的命穩住齊州,這是筆不錯的交易。湛繾輕輕點頭,答應了子璣。眾臣都低著頭等著皇帝下最後的處決,他們心中有數,太後割地賣國,謀奪皇位,又有縱容包庇燕倫之嫌,樁樁件件都是死罪。就算她是太後,也逃不過一死。等了許久,卻還未等到皇帝的處置。有大臣抬起眼,竟看到帝妃正在皇帝耳邊耳語!宮變之亂剛剛平息,在這種劫後餘生的時候,帝妃當著眾臣的麵,輕輕揪過皇帝的耳朵,在他耳邊說悄悄話。眾人親眼看到皇帝周身的戾氣殺意轉為和煦春風。“將燕氏幽禁京郊行宮,終身不得出。”聽完帝妃悄悄話的皇帝饒了燕氏一命,為的是穩住齊州城十萬充滿變數的兵馬。但在臣子眼裏,這帝妃怎麽敢揪陛下耳朵!!--------------------妖妃小璣:揪你耳朵!第64章 昨夜好像宮變了政變的這一夜,注定是混亂而喧囂的,哪怕已經不流血地平定了禍亂,也有許多事宜需要皇帝來決策。待整座皇城歸於安寧,皇宮歸於平靜時,已時近淩晨,天都要亮了。雲子璣陪著湛繾在紫宸殿內處理事務,一夜未眠,最開始,他還能幫湛繾出出主意,到後來,帝妃直接趴在湛繾的肩膀上小睡。雲子璣明明又困又累,卻不肯聽湛繾的話先去休息,他撐著兩隻沉重的眼皮,每每要睡過去時,總能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支撐不到兩息又靠在皇帝肩膀上昏昏欲睡,如此循環往複。在殿內匯報事務的臣子就見陛下一隻手執筆批示,一隻手托著帝妃的臉頰,讓他靠得舒服些。湛繾隻覺得自己的肩膀忽輕忽重,下筆飛快,終於把棘手的幾件事務批示完畢,他扔下筆,摟住下滑到他懷裏的子璣,將徹底熟睡過去的帝妃打橫抱起。“朕先陪帝妃回未央宮休息,有事早朝再奏。”一個時辰後就是早朝。大臣們親耳聽見帝妃在睡夢中囈語了一句:“小淺...”“我在。”湛繾的聲音溫柔得像在哄孩子睡覺。眾大臣:“......”五個時辰前,十萬叛軍兵臨城下,江山險些易主,任是哪個國君都得後怕一陣。君上倒好,急匆匆處理完宮變的善後事宜,便要哄帝妃睡覺了。帝妃倒也真能睡得著。這兩位真是心大如海,天生一對。未央宮燈火通明,就等著迎接主子回宮。湛繾將雲子璣放到金影紗堆疊的大床上,雲子璣後背一著柔軟的被子就醒了過來。他似夢似醒,一臉茫然迷糊,隱約記得有某件大事了結。“...結束了嗎?”“結束了。”湛繾撥開子璣額前的碎發,親吻他的額頭,“一切都結束了,子璣。”雲子璣抿著唇勾起幾分笑意,乖乖地承受湛繾溫柔的親吻。親得他迷迷糊糊,又想睡去。“朕要封子璣為皇後。”“嗯......”累得迷糊的雲子璣根本沒明白過來這句話的分量,敷衍地應了一聲,又歪頭睡了過去。湛繾哭笑不得,俯身輕吻帝妃的雙唇,他放下金影紗織就的帷幔,為子璣隔開外界的喧囂。他回了紫宸殿,繼續收拾宮變後的殘局。雲子璣睡得天昏地暗,醒來時已是第二日正午。他坐在床上出了一會兒神,才想起來昨夜好像宮變了。本想去紫宸殿看看情況,卻餓得沒有力氣。湛繾人在紫宸殿,心卻放在了未央宮,他似乎算好了帝妃何時會睡醒,在帝妃的肚子喊出第一聲餓時,蘇言就帶著人將午膳端上了桌。一應菜式都是掐著雲子璣的味蕾喜好做的。等帝妃心滿意足地開始用膳時,去紫宸殿探聽消息的山舞也回來了。今日早朝從日出上到了正午,毋庸置疑,前朝的風雲必定又變了一輪。山逐看到山舞氣喘籲籲,下意識以為他又帶回什麽不好的消息和前兩次一樣。雲子璣正在喝鬆茸燉遼參,這是道湯。在山舞開口前,山逐先衝上去把山舞的嘴捂住了:“你等公子把湯喝完再開口!”免得又帶回一驚一乍的消息,把公子給嗆到了!蘇言在一旁看著,隻覺得好笑,她雖然不知前朝變動,但雲家此次是立了大功的,想也知道山舞帶回來的必定是好消息。雲子璣也心中有數,他已不再像之前那樣輕易為雲家的安危提心吊膽,湛繾是他最好的定心丸。他一邊喝湯,一邊不以為意地說:“好了,讓山舞說吧。”山逐這才鬆開了手,山舞的嘴都被山逐捂出一個巴掌印來。“殿下,恭喜殿下。”山舞跪地喜道:“今日早朝,君上提拔二公子為左丞相!”“?!”“咳咳咳!!”雲子璣猛地被嗆了一下,咳了起來。“啊呀!!!我就說公子會被嗆到的!”山逐一邊給公子拍背一邊急道。山舞也急:“我這回帶的是好消息啊!”雲子璣咳得眼淚花都出來了:“丞相?咳咳...他也太抬舉雲家了。”雲非池是武將之首,現在雲非寒又成了文官之首,雲家如今是平步青雲,如日中天。湛繾當真是對雲家一點都不設防,這樣的提拔讓雲子璣都覺得雲家何德何能。山舞:“還有個消息...殿下要不要聽?”“你說。”“君上廢黜了燕又柔的準皇後之位,朝臣都在說,君上有意立公子您為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