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非寒心中一軟,無奈地笑了笑。兩日後,山逐將一封入宮的拜帖送到帝妃眼前。需得雲子璣親筆批示,送拜帖的人才有資格入宮。雲子璣瞧見拜帖落款上燕又柔的名字時,才想起燕姑娘失了皇後的身份,已經不能再像之前那樣自由出入皇宮了。他大筆一揮,允準了,批示之後才留意到,想一起入宮的還有燕迎。早上準了拜帖,下午時,燕又柔就帶著燕迎進了未央宮。燕又柔入未央宮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樣,絲毫沒有因為失了準皇後的身份而變得膽怯拘謹,反而因為得了自由,更加放得開。她要是個男的,現在就敢搭著帝妃的肩膀跟他稱兄道弟。雲子璣見她過得比之前更加瀟灑自在,很為她高興,他自然不會苛求那些虛無繁瑣的禮節。燕迎卻拉住了野馬脫韁般的妹妹,恭恭敬敬地跪地,朝雲子璣行了一個大禮。雲子璣一愣,忙說:“將軍快請起。”燕迎跪地不起:“卑職今日來,是為答謝帝妃當日救我小妹之恩。”雲子璣看了看燕又柔,燕又柔已經收起了玩心,點了點頭。雲子璣便知當日荷花池一事,燕迎已經全部知悉了。燕迎發自肺腑地道:“卑職雖姓燕,但跟那些天生就是貴人的燕氏貴族不同,卑職是養馬小兵出身,當日得到齊王賞識,又被先太後所提拔才成了軍中主將,這等知遇之恩,卑職不能不報。後來先太後又看重小妹天資,悉心教導她,還將她封為了皇後,卑職當初隻以為這是天大的恩賜與殊榮,後來才知,我家小妹不過是顆棋子,隻要她不聽擺布,太後便會置她於死地。”“卑職戎馬半生,隻為讓又柔能體麵富貴地活下去,卻不知是在將她往火坑裏推,當日若非帝妃出手相救,陛下又寬仁以待,又柔隻怕已經遭遇毒手,我也將失去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此等大恩,燕迎無以為報!”他重重地朝雲子璣磕了三個頭。行伍之人最重膝下黃金,今日他不僅下跪行大禮,還磕頭表誠意,出乎雲子璣的意料。當日他保下燕又柔,確實是想借燕又柔來牽製燕迎,他卻沒想到,燕又柔於燕迎而言竟如此重要。也難怪燕迎會那樣幹脆利落地判出太後陣營,太後當日要殺的,可是燕迎的命根子。雲子璣忙讓山舞山逐把燕迎扶起。“燕將軍不必如此,又柔與我少時便是摯友,我又豈會看她身陷困境而不救呢?況且也是又柔自己選了一條坦蕩的生路來,將軍實不必如此謝我。”“口頭上的感激說得再多也是微末之功。”燕迎彎腰作揖道:“卑職願為陛下,為帝妃效犬馬之勞,絕無二心!”雲子璣一笑:“陛下得你忠心,是如虎添翼。”燕迎道:“帝妃謬讚了,若說如虎添翼,雲非池才是真正的鐵翼,卑職隻是一根羽毛罷了。”“大哥你別瞎比喻了。”燕又柔見他們談完正事,才大大咧咧往椅子上一坐,“我要吃未央宮的茶點。”山逐山舞早就備好了。燕又柔一邊吃,一邊道:“我如今沒了準皇後的頭銜,外頭的人都說我嫁不出去。”燕迎雖然已經棄暗投明,或多或少還是受到了政變的負麵影響,燕氏那些幸存下來的臣子,注定是走向衰敗的下場。燕又柔倒是苦中作樂,說出這話像是在調侃自己。就算燕氏不倒,封了皇後又被廢了皇後,於一個女兒家的名聲也有微妙的損害。雲子璣想了想說:“你若有中意的人選,我可讓陛下為你賜婚。”燕又柔雙眼一亮:“真的?!”雲子璣笑著端起一盞茶:“真的,你看上哪家的才子了?”燕又柔放下糕點,臉上竟難得浮現嬌羞之色,說出的話蓄謀已久:“聽說你大哥忙於戰事...還未婚娶?”“?”雲子璣險些被剛喝進口的茶嗆到。這一個兩個的,都想做我嫂子?!--------------------小璣奇怪技能點:一口炫六個龍須酥!第68章 朕不許你去政變的風波逐漸平息在湛繾的威權之下,各方敵對勢力要麽被撲滅要麽收斂鋒芒不敢再有異心。唯獨東單國君不斷派人來嚴詞詢問使臣何時歸國,仿佛東單趁政變之機盜竊北微機要的事不存在般。如此厚顏無恥,湛繾自然也不會留情麵。他明麵上說已經將單寧等人放歸東單,其實單寧是被北微刻意送去了西狄境內,皇帝又派人偽裝成西狄族人,在西狄境內當著單寧的麵殺了單正遠。數日後,東單才從邊境救回狼狽受驚的單寧,在單寧的視角裏,便是西狄殺了東單使臣,東單因此徹底與西狄結了仇,縱然對北微也有所懷疑,卻再沒有心思來攪北微的局。秋日過半,邊境的戰局也起了驟變。捷報傳進宮裏時,朝會還未結束。八百裏加急戰報直闖紫宸殿:“報!!昨夜我軍奇襲西境,收複青州城!雲元帥於青州城外斬殺西狄主帥呼延奇!!”殿內眾臣大驚過後便是大喜!呼延奇在西狄軍中的地位猶如雲非池於北微,前世呼延奇一死,西狄全軍都顯出了頹敗之勢。“好!不愧是雲元帥!”湛繾大讚雲非池的驍勇,轉念卻想起前世。呼延奇兩世都死在雲非池手中,前世呼延奇死後,雲非池就被卷進了軍中貪餉案中,在他軍功最為顯赫的時候,被那一件件欲加之罪推下神壇。雲非池在負罪回京的途中,又遭遇燕氏一黨暗殺,最後連屍首都沒有找到。後來,湛繾禦駕親征,路過中溱邊境,茫茫一片草原上,突兀地多了一座孤墳,孤墳的墓碑用中溱的字跡寫著“雲非池”三個字。湛繾百般查證才知,當日那場暗殺發動前,雲非池喝的水裏就已經被投了毒。隻有他中毒力竭,暗殺的刺客才能近他的身取他性命,饒是如此,雲非池依然在重傷的狀態下殺光了那群刺客,與此同時他已毒入肺腑,視野昏暗之中,憑著記憶向家的方向走去。中溱與北微相鄰,早年中溱邊境鬧過匪患,時常有劫匪盤剝兩國邊境的子民,雲非池護住北微人的同時,也救了不少中溱人士,久而久之,中溱邊境便知北微有位雲將軍。邊境的風雪刺骨猛烈,雲非池最終迷失方向,倒在了北微境內,在他死前唯一清醒的一刻,他回望了北微國都雲家所在的方向,眼睛再沒有閉上。他被中溱邊境的百姓葬在了中溱境內,墓碑朝向北微國都,讓這個可憐的英雄能始終望向家人所在的方向。前世湛繾雖然被蒙蔽而打壓雲家,卻從未想過對雲家人下殺手,但雲家所有人,幾乎都是因他而間接死去。雲子璣如此,雲非池亦是。好在這一世,軍中貪餉之案已經了結,燕氏一黨徹底覆滅,在前世的災禍再度發生前,湛繾拔去了禍根,至少在這一世,保住了雲家的清白,保住了子璣的每一個至親。雲非池如今的爵位已至開國郡公,再往上一級便是封王,隆宣帝為了保住湛堯的地位,曾下過死令,北微隻能有齊王一個王爺。湛繾便無法再在爵位上提拔雲非池,如此便隻能重賞他的家人。前線捷報傳來的當日中午,皇帝封賞了雲家所有人,慕容淑得升一品誥命,雲震已半退朝堂,湛繾便賜了他一把打王金鞭,打王金鞭上打昏君下打奸臣,曆朝曆代能得此鞭的都是德高望重之臣。這還是在雲子璣還未正式封後前的恩賞。如今皇後之位空了出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陛下屬意帝妃為皇後,隻是還未下正式的旨意。雲氏崛起之迅速,令旁人眼熱不已。傍晚時,前線又傳來線報:西狄軍中易帥,呼延奇的弟弟呼延籟臨危掛帥。呼延籟三個字映入湛繾眼底時,他的心髒猛地一痛,前世的穿心之箭仿佛還倒插在他心口。這把穿心之箭是呼延籟射入雲子璣心口的,此仇,湛繾一定要親手報!線報傳來時,雲子璣也在紫宸殿。他看了之後若有所思:“自古哀兵必勝,呼延籟隻怕比呼延奇還要棘手,陛下有何應對之策?陛下?”子璣看到湛繾臉色微白,似乎被什麽思緒魘住了,他走上前握住湛繾的手,關心地問:“你怎麽了?”湛繾猛地回神,撞見子璣關心的目光,忙道:“沒怎麽,在想對策。”雲子璣笑著問:“那你打算怎麽應對呼延籟?”這兩年,湛繾雖不在前線,但前線的排兵布陣都是聽從湛繾在國都的總指揮,否則戰事不會推進得如此順利,這也正是隆宣帝選他先繼承皇位的根本原因。子璣說得很對,呼延籟是懷著兄長之死的悲憤上的戰場,他出手陰毒,戰法凶猛,前世湛繾跟呼延籟交手數十回合,一直難分勝負,直到最後一戰才將呼延籟打到投降,付出的代價是北微近十萬的死傷和整整兩年的久攻不下,可見呼延籟有多棘手。重活一世,湛繾能預見呼延籟的戰術打法,他早在重生的那一刻就在想應對的戰術,如今已有了答案。湛繾屏退殿內的閑雜人等,取出一卷親手繪製的布防圖,展開在子璣眼前。如何利用險要地勢絕殺呼延籟的兵法布陣在圖上一目了然。雲子璣仿佛已經能從這張圖的寥寥幾筆中窺見北微收複失地大勝凱旋的圖景。“你是怎麽料到呼延籟會這樣行軍?”雖然還未與呼延籟真正交手,但湛繾推演出的西狄進攻路線幾乎完全符合西狄一貫的調性,倘若雲子璣是西狄主將,他絕想不到比眼前這副圖更有利於西狄的戰略了。不僅提前推演出敵方的戰術,還給出了破解之道,這讓雲子璣激動不已。湛繾怎麽忍心告訴子璣,這是前世數萬將士用血和生命換來的答案。湛繾從身後摟住雲子璣的腰,與他一起看這張布防圖:“我在西狄為質的十年裏,與呼延籟交過幾次手,他什麽路數,我一清二楚。”他握著子璣的手,放在布防圖上的山州城上:“隻要收了山州城,便可借山州的地勢攻克靈州城,隻要控製了這兩座城池,西洲十二城便能全部收複了。”雲子璣看湛繾的野心顯然已經不滿足於收回失地了:“陛下還想吞了西狄,是不是?”湛繾笑著吻了吻子璣的額頭:“知我者,子璣也。”“滅了西狄,報國仇血恨,也可永除後患,若我是陛下,也會趁勢踏平西狄,不過...”“不過什麽?”雲子璣笑說:“若是兩年前,誰敢想北微能出一個能滅了西狄的國君呢?”若是湛堯登基,最多到收複失地這一步就畏手畏腳不敢再前行了,然而西狄不滅,永遠是個巨大的威脅。“我一直覺得,隻有小淺才能做好北微的國君,其他人都不行。”湛繾眉心一動:“我沒有你想得這麽好。”“你有。”雲子璣看著他,笑眼彎彎:“你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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