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臉不過一掌大小,他竟忙活到了傍晚,我幾次勸說,他都不願罷休。好不容易見秦四暮放下工具,我如釋重負道:“我已經考慮過了,變性哪怕隻是短暫的幻術,我也不能接受,所以我先回”白色丹藥被扔進嘴裏,我條件反射地吞咽。接著瞳孔震顫,秦四暮這混賬,竟然玩陰的!來不及找他說理,我腹中又熱又脹,看似柔軟的藥丹此刻卻好像燃起了一簇火,整個人像要被融化似的癱倒在地上,門窗緊鎖的室內無故飄起香霧,將我包圍,明明近在眼前的明黃色燭火,也像被拉遠了似的,變得暗沉又曖昧,看來是藥生效了。秦四暮咳嗽著揮開煙霧,看清我的模樣後,雙目圓睜,愣在原地。我正來氣,沒多想,直接一拳頭招呼過去。他盡力躲避,堪堪躲過這擊400磅的暴打,人也清醒了,連連求饒。“對不起,戚師兄,下次找機會賠償你,揍我就免了,我可怕痛了。”“對不起有什麽用?藥已經吃進去了。”“效果不錯。”他扯出個討好的笑,目光仍黏在我身上。“我剛在想,師兄在宗門裏修行了幾年,卻成效甚微,還被其他弟子屢屢取笑,也許是師兄的路子走錯了。”“什麽意思?”“這……直說可能會冒犯師兄……”“說吧。”“師兄若真是女子模樣,恐怕在宗門裏的待遇會截然不同,他們一定爭先恐後捧著你。”秦四暮的臉泛起紅暈,“當然,我沒有說師兄本來的模樣不好看,你記得嗎?當初第一次來我當鋪的時候,我也說過,你的相貌是能做爐鼎的苗子。隻是沒想到,原來清水芙蓉一經雕飾,也可成富貴花……”“啊,我是不是說錯話了,師兄你別生氣,我沒別的意思,隻是誇你的臉,不是誇你的人。”“早知道我應該把師兄妝扮得再普通些。”“師兄,你在聽嗎?”“別吵。”我一掌拍開嘰嘰喳喳不停的秦四暮,拍著腦袋琢磨半天,也依然不太相信。作為一個非伴侶/觀賞用機器人,第一次因外貌受到如此高的評價。我狐疑打量著秦四暮,再次確認道:“你真不是怕挨打才這麽說的?”“千真萬確。”他下意識抓住我手臂,突然傳來細細的貓叫聲,下一秒,鏡子與桌上的擺設都被胡亂掃落,一個不知從哪個角落裏竄出來的毛球,張嘴就咬在秦四暮手背上。我又意外又欣喜,還以為看錯了,抱起貓翻來覆去地查看。沒錯,是2號。貓這種動物,不算很認主,加上我從進冰湖後,很少再陪2號玩,沒想到它對我還是不離不棄,也不知是搭了誰的順風馬車跟來的,竟能認出女子模樣的我。它早就不是幼貓,精力旺盛許多,陪它玩了好一會兒都意猶未盡,直到秦四暮提醒我,別忘了今晚還有要事在身。我隻得放下2號,它依依不舍用爪子扒拉我的裙擺,我便點點貓腦袋。“你不可以去,很危險,知道嗎?”2號就鬆開我,揣著兩隻爪子對我叫了一聲。秦四暮有些無語,“師兄,你一直都這麽跟貓說話嗎?”“它聽得懂。”2號可是貓中天才,至少在讀懂我心意這方麵上,比荊年聰明多了。說到荊年,我正要去找他。揣上裝著黑丹的瓷瓶,我出發了。不得不說,一穿上女子的鞋,走路這項運動的難度係數直線上升。崴了十幾次腳,才到荊年門前,也顧不上敲門,直接推門而入。映入眼簾的,是桌上兩杯冷透的茶。荊年聲音隔著內室屏風傳入耳中。“上次靈鴿的信被我弄丟了,所以宮主便親自來囑咐我,交談太久,錯過了早朝。”我尷尬地輕咳一聲,荊年的坦率當然是為了踐行“相信我”這一承諾,我也知道他其實明白信是被我偷走了。既然遊戲麵板沒彈出新任務,渡業宮的事我決定先放在一邊,不多惹麻煩,便沒再追問柏少寒說了什麽,而是告訴荊年丹藥的事,以及我的計劃。“也就是說,你現在穿著妃嬪的衣服?”“嗯。”屏風後的荊年沉默半晌,才道:“你過來。”我以為他是同意了,忙不迭走進去,拉著荊年就要把瓷瓶塞給他。他卻觸電似地甩開我,拉開距離,眼睛定定地在我身上逡巡,目光沉沉,無法看透。如果目光是一種高頻率射線,我大概已經被他從裏到外透徹地掃描了一遍。身無寸縷的感覺,說如芒刺背也不為過,我忍不住問道:“你看什麽呢,到底幫不幫我?”“不幫。”荊年終於移開視線,“你也不許去。”“憑什麽?!”我幾乎是咬牙切齒了。為了喬裝潛入,折騰了一下午,說不去就不去,豈不是前功盡棄?他也毫不讓步,冷冷道:“你這副模樣,也敢出去?”這副模樣怎麽了?秦四暮明明還誇我來著,應該不醜,怎麽到荊年嘴裏,就變成門都不能出了?太善變了,明明當初還說我的模樣是照著他心意長的。我內心腹誹不已,又想著方才全是煙霧,鏡子也被2號打翻,隻能從秦四暮口中了解自己的模樣,實在是不痛快。於是我挪著步子走到鏡子前,裏麵依然是那張按照大眾審美建模而成的臉,熟悉又無聊。也不太懂妝麵,隻能看出秦四暮廢了好幾個時辰,在我臉上留下各種色塊。總之,這張臉,既不像秦四暮所言那般絕色,也沒有荊年說得這麽磕磣。畢竟這藥的轉性幻覺,唯獨不對自己起作用,所以我的評價沒有任何參考性。目光往下移,身上是件和其他妃嬪一樣的流彩雲錦宮裝,內搭白襯金紋的曇花雨絲襦裙,蝶戲水仙的鮫沙汗巾係在手腕上,抬手戳了戳垂掛的發挽,兩朵累在髻間的絹花輕輕晃悠。我覺著有趣,便腳尖點地淺淺轉了半圈,卻忘了男子骨架比例不同於女子,本就短了一截的輕紗襦裙頓時高高飄起,露出修長的小腿與腳踝。許是知道荊年也在,我莫名心虛得不行,忙彎下腰,欲蓋彌彰地用手壓下裙擺。鏡子裏又得以窺見我袒露的胸膛,由於缺乏脂肪堆積,有種一覽無餘的蒼白稚嫩,像穿著不合身精致衣裳的大號人偶,無比笨拙。我歎了口氣,隻得又直起腰,背脊卻觸到了荊年胸膛,不知何時,他已悄然站在我身後,呼吸噴灑在我脖頸間,像滾燙的鈍刀,唇間話語帶出的氣息卻是涼絲絲的茶香,以茶淬刀,剛柔並濟。我腹中那團火燃燒得更旺了。他問我:“所以,師兄也不想出去了是麽?”第73章 雨中曇花我與鏡子裏的荊年對視,像一尾迷失在琉璃瓶中的魚,鱗片剮淨,任他宰割。甩甩腦袋,不去看他眼睛,我色厲內荏道:“要出去的,我還有正事。”想起荊年的種種半強迫半引誘的劣跡,我又馬上補充。“既然你不幫我,也別添亂,不對,最好碰也不要碰我。”“師兄為何總是嘴上防備,身子卻反其道而行?”“別想用你的錯誤邏輯帶偏我。”我果斷捂上耳朵,一邊小心避開和他肢體接觸,一邊向門口方向走去。“我不會聽的。”荊年倒是站在原地沒再貼上來,我才鬆口氣,就感覺脖頸上一鬆,係得好好的絲帶,不知何時被挑開了。我錯愕地看著荊年,他隻兩指撚動,就覺得胸前一緊,宮廷特製的布料的摩挲聲很輕,還未來得及反應,一塊繡著鸞鳥的貼身褻衣就被抽了出來。確實遵循了我的話,未觸碰到肢體分毫。荊年將褻衣攥在手心,對我一挑眉,身後的門已是大開。“請吧,師兄。”我眨眨眼睛,還沒搞清楚狀況,他又嗤笑道:“怎麽?還在等我送你?想來也是,師兄這副禮儀盡失的模樣,別說會在宮人麵前露陷,怕是連五蘊宗的顏麵形象都會丟了個幹淨。”禮儀……對了,秦四暮是提過宮中禮儀繁瑣,所以才要花大把時間給我打理裝扮,儀表蒙混過關才能繼續實施計劃。荊年的話讓我立即緊張起來,哪敢再出去,隻想照照鏡子,他早有預料地擋在我麵前,惡意道:“別看了,幻術又不對師兄起作用,你不會知道自己在他人眼裏有多輕浮浪蕩。”一時間,腦子裏通過關聯搜索彈出許多亂七八糟的畫麵,我壓下已經到了嘴邊的各種髒話,恨恨道:“還給我。”“等明早丹藥失效了,我自然會還給師兄。”所以,還是為了不讓我潛入永壽宮。他坐回榻上,無視了我的憤怒,施施然將褻衣放在膝頭,柔軟的綢布自然展開,汗漬的淺淺濕痕還隱約可見,我焦躁不已,正想讓荊年停下這莫名又羞恥的行為,他卻拈著衣角上一片小小的木天蓼葉片,沉默地注視。“哦,大概是剛剛陪2號玩的時候不小心沾上的。”我掏出懷裏的錦囊,“你忘了麽?是之前你送的。”荊年也從懷裏拿出個一模一樣的錦囊,但是沒有我的鼓。我問道:“你帶個空錦囊做甚?”“不是空的,和師兄錦囊裏裝的東西一樣。”“難道你也和2號一樣,喜歡聞貓草?”“……”他戲謔的神情逐漸消散,不悅道:“師兄何必再故作糊塗?”我撓撓頭,這才想起裏錦囊裏除了木天蓼,還有一小撮荊年的頭發。對應的,他的錦囊裏,是我的頭發。他也拆開係帶證實了這一點。記憶檢索,至他被2號咬傷的那一天,地點是鵲橋河,荊年在那兒割下了我的一縷頭發。我恍然道:“這麽說,不是用來詛咒我的降頭術了。”但是互相保存對方的頭發又有何含義?麵對我的詢問,荊年歎了口氣,道:“我知道師兄遲鈍,可能永遠無法領悟,我也猶豫很久,還是不願再等了。”言罷,他拿過我手中的錦囊,取出其中發絲,兩縷發絲被結成繩辮,末端綁上紅線,又放回自己的錦囊裏。然後,他將錦囊放在手心,遞至我麵前,眼裏有光,清楚倒映在我的液晶虹膜上。我似乎被寄予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期待。所以也想給出個完美的答複。【正在搜索“結發”這一儀式的含義】【請稍候】【搜索完畢,請查看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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