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身體條件反射,並不代表什麽。”我深吸一口氣,強忍住體內的躁動,一字一句道,“還有,不要說什麽沒變,你的執念是前78次的npc戚識酒,和我沒有關係”“是嗎?我可不這麽覺得。”3號打斷了我的話,眼神有些冷。“不過是知道了遊戲的本質而已,你就認為你已經真正覺醒了自我意識,能擺脫劇情了?可笑,你想想看,你的全部認知,哪一個不是我為你設定好的?”我一時無言,隻倔強地扭過頭去,不願看他。他大概知道自己語氣太重,又緩和了神色想勸我。然而當他看到我額頭冒出的冷汗時,有些怔愣。“師兄,我弄疼你了麽……不,你怎麽會覺得疼呢?我明明刪除了……”3號的眼神從猶疑不定轉為了震怒。“是因為他對嗎?他讓師兄痛苦了,他居然敢!”我終於忍無可忍道,“是我自己恢複的程序,說到底你刪除程序也沒經過我的允許,在你眼裏,我就是一段可以隨意編輯的數據,或者一台機器,並沒有把我當成一個真正的人。”“是不是人重要嗎?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師兄好。”他捧起我的臉,深深注視著我的眼睛,“況且,我可以接受師兄是一段數據,可以接受師兄是機器、是死物,他能接受嗎?他會原諒你一直以來都假扮成人騙取他的感情嗎?”“他當然能!”我幾乎是吼出了這句話,一睜眼,發現自己已經躺回了床上。秦屬玉和秦四暮也在,兩人雖然還是相處得尷尬,但在我醒來時,還是默契地投來了關注的目光。我揉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問道:“我這是怎麽回事?”“你這是第二次進入儺麵構造的回憶幻境了,總會有點副作用,多休息一會兒就好了。”秦屬玉答道。“哦……”我又將回憶內容快速梳理了一遍,揪出了重點。“引發春瘟的那把扇子……我總覺得上麵的霜花很眼熟……”“對,那是柏師弟的扇子。”秦屬玉並不知道柏霜的遊戲監管者身份,淡淡分析道,“也不奇怪,既然浮雕畫告訴我們,燒掉扇子就能祛除春瘟,那扇子定要藏在遠離舂都的地方,儲備了數不勝數的神武的無定崖,是個好地方。柏師弟的扇子是前幾年才召出的,當時我也在,現場並沒有什麽異常,就是不知他怎麽在這個節骨眼上失蹤了,毫無音訊,連長老們都聯絡不到他。”秦屬玉說得沒錯,3號顯然就在舂都的某處暗中操縱一切,而尋找他的柏霜卻不見了,他手上恰好有破局關鍵的霜花扇,事情著實蹊蹺。我思索片刻沒有頭緒,隨手往被窩裏一摸,沒撈到這幾日都和我睡在一起的小團子荊年,隻有個枕頭。我才反應過來,這裏不是農舍是皇宮。“荊年難道已經被長老們發現身份了?”我驚得登時就要下床,秦屬玉攔住了我,“別擔心,洗髓丹的三天時間已到,他現在恢複正常了,方才去和師尊匯報了,應該快要回來了。”說曹操曹操到,門外荊年的聲音響起,“師兄,你醒了麽?”略低沉的青年嗓音讓我沒由來地顫抖了一下,腦海裏還是幼年荊年乖巧的睡顏,幹淨又無辜。盡管方才在3號麵前理直氣壯,真要麵對荊年時,還是覺得心虛。他真的會接納我嗎?無論我是什麽樣子。沒收到回答的荊年頓了片刻,然後我聽見了推門聲,情急之下,我對秦屬玉和秦四暮使了個眼色,然後迅速躺下翻身,蓋好被子裝睡,隻剩耳朵露在外麵聽動靜。三個腳步聲,兩個出去了,是秦屬玉和秦四暮,一個踏進門檻,慢慢向床邊走來。短暫地目光巡視後,荊年掀起被子,一手握住我緊張攥起的雙拳,淡淡道:“師兄方才不是還要見我嗎?怎麽變卦得這麽快?”裝睡失敗,被子也沒了,我隻能抱緊枕頭悶聲道,“誰想見你了,你最好躲得遠遠的,免得天天擔心你暴露身份被就地伏誅。”他在床沿坐下,正色道:“現在不一樣了,我絕對不能走。”“為什麽?”“因為你在這裏,哪有人拋下道侶自己走的?”道侶兩個字讓我頭腦一空。荊年繼續補充道,“這還是你說的,師兄弟的關係不夠獨一無二,得道侶才行。”“我以為你恢複後不會記得還童三天的事……”荊年長臂一舉,把我整個人從床上拉了起來,散亂著頭發和他四目相對。不知是不是錯覺,方才在幻境裏,被3號用指間撩撥出來的邪火竟然還沒熄滅,看著他質問我“師兄現在想反悔了?”時,嘴唇微微翕動,沒忍住湊了上去。但這個吻隻持續了蜻蜓點水的一瞬,沒止到半分渴,荊年低頭,看見了我領口露出的端倪,幾塊於紅的掐痕,像被手指殘忍捏碎的花瓣,散落在胸腹前。竟然不是錯覺,真的留下了痕跡。第87章 瘴氣海嘯屋內氣氛一下子變味起來,荊年眼底一片陰沉,似有疾風驟雨降臨。我不自覺往牆邊挪了挪,小聲道:“我不是自願的……他把我綁了起來,我也沒辦法……”話雖如此,還是莫名有偷腥被抓包的心虛感。人到底是感官動物,仿生機器人也不例外,因此盡管心理上拒絕,但麵對那具與荊年如出一轍的軀殼時,我確實有那麽一瞬間動搖過。荊年對我的解釋也是置若罔聞,目光銳利,仿佛要在我身上剜下肉來,但沉默少頃,臉上卻又恢複了平靜,“我答應過要相信師兄,當然不會再猜疑,這次是我的錯,變成了沒有修為的孩童,才讓師兄受他人欺侮。”居然這麽好說話,我正意外著,整個人就被他扛了起來。“但一碼歸一碼,師兄既然已經是我的道侶了,身上還留著別人的痕跡,可說不過去,對不對?”他語氣仍舊溫和,但手上力度卻不小,仿佛要把人拆開揉碎似的。我窘迫極了,口不擇言地埋怨道,“你不要說那麽奇怪的話,就是被掐了兩下嘛……你欺負我的時候下手也不輕啊。”他冷哼一聲,不容置喙地命令道:“不管什麽痕跡,都必須洗幹淨。”果然這事沒那麽容易翻篇,我隻能認命地被他帶到禦花園。行至假山最深處,才發現這裏居然藏著一處溫泉,熱氣嫋嫋,喚起了我這幾天積累的疲憊。荊年將我放到泉邊,示意我可以開始淨身了。我慢吞吞地跪下來舀了一捧水,蘸濕指腹,水溫非常適宜,卻少有人來享受,導致水草瘋長,喧賓奪主,幾根頑皮的甚至滑進了指縫裏。其實,如果隻是想讓淤痕消失,讓它加快自愈就好了,於是我悄悄地啟動了程序。不過很快就被荊年發現了,他狠狠擰了一把我的臉頰,言簡意賅。“別耍花招,繼續淨身。”說得輕巧,淤痕又不是髒垢,哪能擦擦就消失,在這裏耗著也是浪費時間,荊年為難我,連水草都在我手裏亂糟糟地打了結,我用力甩了甩手指,想擺脫這些水草,結果反倒吸引來稀稀拉拉的魚群。它們將我誤當成了投食的,爭先恐後地湊上來貼著我的手,碰到淤痕處又涼又癢,我覺得新鮮的同時,又想起了我那條沒養幾天就死掉的琴魚。頓時把來這裏的目的忘得一幹二淨,仰頭就對荊年說:“我們以後也養一池塘魚好不好?”他看著我,沒說話,但是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疼得我呲牙咧嘴,語無倫次道:“不然你變成魚給我養也行。”說著攥下荊年的手,在他掌心比劃。“你看你整天凶巴巴的,變成貓貓狗狗什麽的話,肯定會抓我咬我,還是變成小魚最好,給點吃的就乖乖讓摸了。”他沒好氣地抽回手,“那有什麽用?師兄還不是去摸了別的魚?”我下意識瞟了溫泉裏的魚一眼。“再也不摸了。”完後又覺得此魚非彼魚,隻得尷尬地用袖子蹭幹手上的水。僵持間,荊年又走近了些,今天他腰帶上沒掛靈石荷包,隻有佩劍“恨晚”垂下來兩條流蘇,蹭在我鼻尖上,癢癢的。說不清到底是由於3號之前惡意撩撥,還是我被篡改的本性就是如此。總之醒來都很久了,腦子還是有點昏沉沉,覺得荊年身上的味道好聞極了,不同於之前的幽香,還混雜著灼熱的氣息。他沉聲道:“我想知道,師兄為何會選擇與我結為道侶?又是像養魚一樣心血來潮嗎?”恨晚也隨著他的話語在腰間響動,魚群受到驚擾,躍出泉麵,撒出的水花淋在我的臉上、身上,一片狼藉,荊年也沒能幸免,衣物上也留下洇痕,劍身從劍鞘中滑出一截,倒映出我濕潤的睫毛,真有幾分梨花帶雨的脆弱感。我不喜歡這種受威脅的感覺,登時就站起來,沒什麽底氣地說道:“那不然呢?反正你目無尊長慣了,當你師兄隻有被欺壓的份,沒準當道侶能好點呢。”“就隻是這樣嗎?”荊年顯然不滿意我的答複,他生來就不曾擁有真心,因此格外患得患失,盡管心口的穿刺劍傷早就愈合,卻留下了難以彌補的缺口,繼續循循善誘道,“不是和我同樣的理由嗎?師兄也是喜歡我的對嗎?除了我誰都不行,對嗎?”“我隻認定師兄一個人,沒有師兄的話我會死的,所以師兄的眼睛也隻能看著我……”言語間,他緊緊擁住了我,話語和心跳一樣熱切,仿佛能將我融化。我理應給予肯定的答複,但想到3號為荊年預言的結局,以及兩人之間你死我活的敵意,心頭就強烈不安,我害怕自己的回答,也會成為促進結局的推手。原來無法逃避的死亡,就像無法逃避的愛一樣,讓人迷茫。假山那邊卻突然有了動靜,是秦屬玉和秦四暮的談話聲。我以為他倆是來尋我的,一個激靈就停下了動作,往荊年身後躲藏,他卻毫不配合,隻淡淡道:“師兄一而再再而三地逃避也就罷了,怎得現在連人都不敢見了?”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情急之下,我索性跳入了泉中。事實證明我確實多慮了,雖然攀談聲聽得清楚,但秦屬玉和秦四暮並未繞過假山。或許是前幾日從秦三楚的回憶裏,了解到十三年前往事的完整經過,秦四暮多少對秦屬玉的經曆感同身受了一些,態度不再那麽偏激,兩人之間逐漸破冰,已經能正常以師兄弟相稱了。“屬玉師兄,我剛剛經過長老們的房間時,聽見他們在討論事情。”“什麽事情?”“好像是在決定要不要去一趟海下的故土偃城。”“就算想盡快解決春瘟,但現在去偃城,是不是操之過急了?柏霜還沒找到,沒有他的扇子,去了偃城也並不能解決問題啊。”“你說得對,但去偃城另有原因。”“怎麽說?”“師兄這幾日都在宮裏,怕是還不知道吧,自從楚姐姐被關進大牢以後,海邊的潮汐也出了異常,海嘯在兩日內,頻發了好幾次,今早才偃旗息鼓。我在想,都說偃師族是海的兒女,會不會就是感應到了我們族有大難臨頭?”“別胡說,要真有異象突生,長老們怎麽會沒有預料?”“可是大家都是這麽說的。”“切忌人雲亦雲,偃師一族除了我們兩人,都非修行者,隻是會擺弄幾下木偶而已,哪有本事引發這麽大的災害?”“對不起,屬玉師兄,是我多言了,這幾日我總是眼皮狂跳,心裏堵得不行……”“別想這個了,話說海嘯是不是摧毀了沿岸的村莊?有沒有人受傷?”“自然是有的,薛長老已經帶人去救治了,不過還有更詭異的事……那些海水不對勁,恐怕是受了瘴氣侵染,到處都是魚蝦的骸骨,掘地三尺才能挖幹淨。”“竟然已經這麽嚴重了……”“是啊,簡直比當年宣長老出事、人魔兩域交界處瘴氣橫流時,還要嚴重,舂都百姓農耕為生,僅僅兩天,帶著瘴氣的海水席卷了大片農田,作物都枯死了,怕是要來一場大饑荒,將軍他們正忙著開倉賑災呢,楚姐姐的處刑也擱置了,隻能說禍福相依……”“既然如此,為了讓百姓們成功渡過難關,五蘊宗義不容辭。趁著海嘯暫時停歇下來,必須盡快在海岸線上設定結界隔絕,然後再把被汙染的田地淨化。”“淨化?師兄有什麽主意麽?”“嗯,我這裏有能驅邪的艾草汁,把它抹在劍身,然後將田地重新開墾一遍,應該可行。”聽他們話題並未扯到自己身上,我這才鬆了口氣,同時也很慚愧,同門師兄弟都在忙正事,我卻在消極誤工。正打算上岸,身後卻伸出雙手,將我重新拖進水下。自然是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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