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過程雖並不痛苦,但衝擊力卻極大,這些遊戲裏的原住民npc驚慌失措,以為是中了什麽邪門秘術。他們自然無法理解這超出認知的現象,我卻知道,這和脖子的swp-79一樣,是非正常的惡意代碼。那片黑色裏,仿佛浮現出3號的麵孔,臉上掛著輕蔑的笑。他已然逾越並代替了規則,行使他的“神”權。我感到一陣無處疏解的怒意,想讓他停止這般魚肉他人,即將踏入那片黑色時,荊年拉住了我。“稍安勿躁,看來他們布了個局。”第91章 棋局棄子他們?除了3號還有誰?身後絢爛綻放的紅蓮無聲解答了我的疑問。捕風捉影了好幾次,柏少寒終於正式露麵了。震長老也明白了過來。“海嘯和瘴氣,是你們渡業宮幹的。”他怒不可遏地拔劍刺向柏少寒,卻被影衛們攔住,皆是垂著頭顱,像一堵沉默的牆,悉數承受了震長老的攻擊,卻分毫不動,長老破口大罵道,“渡業大會上害死了這麽多修士還不夠,舂都裏可都是凡人,渡業宮這般殘害無辜,天理難容!”“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天理,阿凝又怎會枉死?”柏少寒全然沒有羞愧之意,反而桀桀發笑,“冤有頭債有主,還清了我們再來談別的事如何?”話音未落,影衛們身上靈流暴漲,頭顱也抬了起來,個個都是眼球鮮紅,齒縫淌血。柏少寒用夜息操控了他們。至少有百餘名染上夜息的影衛,人數上五蘊宗並不占優勢,且暴走狀態下萬一被咬傷感染,就更糟了。沉默了一路的巽風長老上前拉回震長老,他發現了別的問題,對弟子們道:“我們今日出行並未告知外人,一路做的記號也是隻有本門派弟子能看懂的符咒,為何渡業宮能掌握我們的行蹤?”震長老猛然回頭,死死盯著眾人,弟子們之間也議論紛紛,互相猜疑。他索性叫來秦屬玉和荊年,“你們下去排查,叛徒不揪出來的話,內憂外患夾擊,最難應付。”秦屬玉即刻遵命,荊年卻沉默了半晌。震長老看著他,問道,“怎麽了?”沒有回應。那邊柏少寒戲謔著說道:“震長老真是老糊塗了,你還沒明白嗎?他就是我派去貴派的。”“竟然是你……我怎麽也沒想到是你……”震長老倒吸了兩口氣,“我向來最看重你,連震峰都打算傳給你,其他長老也是,大家憐你身世淒苦,百般照應,對你寄予了所有厚望,有秘籍傳授給你,有磨練的機會也留給你,就盼著你能光耀門楣,滿門派上下誰對你不好?你就是這樣報答我們的嗎?真是天大的笑話……”荊年有些艱難地開口道,“不是的,今日暴露行蹤的並不是我……”連我都能感受到他掌心冒出的冷汗。但下一秒,手中一鬆,荊年雙手撐地跪在我腳邊,洗髓丹修補的經脈再次被衝斷,魔氣凝成駭人的漩渦,將地麵的千年樹根生生扭斷。我慌忙抱住了他,卻覺得衣襟上一片濕潤,荊年吐出的鮮血將白袍染成了鮮紅色。但他還保持著一絲神智的清醒,安撫地拍了拍我的手背,眼睛死盯著柏少寒,狠狠地將恨晚紮進地上,站了起來。“師兄,我沒事,這點痛楚不足為懼。”柏少寒也看著恨晚,那曾經是他的佩劍,半晌,才淡淡移開視線,轉向震長老。“長老這話就說得不對了,他身世淒苦,不就是拜你們所賜嗎?”眾人瞠目結舌,終於明白過來荊年到底是誰。我最擔憂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沒有任何緩和的餘地,荊年被當眾暴露出軟肋,柏少寒見五蘊宗眾人已成甕中之鱉,便將荊年這顆棋子拋棄了。震長老控訴荊年欺師滅祖的聲音戛然而止,知道荊年是宣凝之子後,表情很複雜,蒼老的手在半空中僵持了少頃,重重地放下了,語氣也變得頹喪,就像一個普通的對晚輩失望的老人,唉聲歎氣後,訥訥道:“罷了,都是孽緣,你既然選擇做那魔頭手中的刀,我也管不了,就當我沒收過你這個徒弟吧。”柏少寒卻對他說的“魔頭”二字反應極大,瞬間收斂了笑意。“我是魔頭,你們又是什麽?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說得那般慷慨大義,收這雜種為徒,還不是為了利用他上好的根骨,在新人輩出的修仙界贏得噱頭?你們從來就沒有變過,眼裏隻有利用價值,阿凝當年就是失去了價值才被你們狠心拋棄的!你們配當修仙者嗎?仙門的教義早就忘得一幹二淨了吧?”“不可能忘記,五蘊宗的教義,是匡扶正義,鏟除邪祟。”巽風長老再次發話,“我記得你當年拜入宗門時,就背誦了一遍。柏少寒,我現在問你,你當初真的遵守了教義嗎?!”“醃門派的醃教義,我為何要聽?”柏少寒逐漸癲狂起來,他發瘋似地撕扯著臉上的繃帶。“我今天,一定要為阿凝報仇雪恨!”“別自欺欺人了,她到底為什麽會死,你還不清楚嗎?”“我親眼看著你們縱容蝕艮峰的弟子殺了阿凝、殺了我的師尊|”“閉嘴!”巽風長老終於也動了怒,“整個蝕艮峰的所有弟子,唯獨你沒有資格叫她師尊!你執迷不悟,不肯麵對真相,就讓老朽來打醒你!”兩人都拔出了武器,一派劍拔弩張之勢,正要相碰時,一個雪白的影子陡然從角落裏竄出。是王蠍。她攀附上了柏少寒的身子,不等他甩開,就已經用漆黑的眼睛與他直視。聲音裏有令人無法抗拒的蠱惑力。“告訴我,你所求為何物?”柏少寒癡癡地長大了嘴,涎液與淚水交織在扭曲的麵孔上,他哭泣得像一個無助的孩子,在王蠍麵前,他無法說謊。“阿凝,對不起,不要死……是我不對。”王蠍麵無表情地擁住了他,掏出不知何時偷來的伯奇儺麵,扣在了他臉上。當年的真相開始昭顯,以真正當事人的視角。還是那個天火墜地的夜晚,整個蝕艮峰都被火焰吞噬,即將臨盆的宣凝拿起了柏少寒留給她的劍,毅然決然砍斷了牢門的鎖鏈,走了出來。她確實感染了夜息,不過神情並不麻木渙散,反而非常清醒。緩緩地走到弟子們的居前,一間一間敲開了門。弟子們頗為不解。“師尊,你還是好好歇著吧,明日就要給你驅魔了。”“我有一件要事想求各位,請你們拿上佩劍,跟我去一趟秘境。”第92章 誕生源於拯救弟子們見她身懷六甲,連走路都蹣跚不穩,也不忍推拒,便攙扶著宣凝去了煉丹房,打開秘境入口。火勢已經波及到了這裏,往日清澈的瀑布山泉,早就瘴氣和岩漿沆瀣一氣,不忍直視。宣凝將炎景插入泉中,火紅的劍身愈發鮮亮,身為仙修者的神武,理應與瘴氣水火難容才對,但事實上,劍靈竟將瘴氣都吸入體內,其顏色愈發混濁。如此高溫,眼角淚珠剛流出,便已幹涸,同時她心中最後一絲僥幸也破滅了。其他人也覺奇怪,他們都認識這是柏少寒的佩劍,也知道他和師尊關係非同一般,誰也沒開口詢問,隻是默默用目光探尋。蝕艮峰所有弟子都在,除了柏少寒,宣凝特地避開他召集的眾人。她輕聲道:“我想拜托你們的事情,就是殺了我,和我腹中的孩子。”弟子們麵麵相覷,還是徐錦上前一步,安撫道,“師尊,可是擔心明日的驅魔儀式?不如先出去和長老師祖商議,好更安心些。”“我並不擔心。”宣凝眼神愈發苦澀,夜息每時每刻都在折磨她,她下意識地在劍柄上握了又握,克製住想將拳頭塞進嘴裏啃食的衝動。“因為明日的儀式必然會失敗。”“咱們門派從前也有過弟子入魔,大都有驚無險地渡過了難關。”徐錦很是不解,目光下移,落在了她隆起的腹部上。“說到底,師尊變成這樣,都是因為懷上了魔胎,它究竟是誰的種?才讓師兄如此篤定驅魔無法成功?”“修仙者所選之道,就像攀山者所選之山,這山愈是高愈是難登,失敗時就摔得愈血肉模糊。”宣凝長長歎了一口氣,“我本想帶著這個秘密踏入黃泉,但現在看來,還是得告知你們,送我上路時,才不會不明不白。”“最難登之山……最難修之道……”徐錦終於恍然大悟,“無情道!因修無情道入魔者,是最難矯正回來的,可門派裏,修無情道隻差一點就成功的……不就是柏少寒柏師弟麽……”才剛下結論,就有人問,“如果說柏師弟早已入魔,魔修的氣息那般明顯,為何這些日子裏沒有人察覺?”“王蠍告訴我,他受先知“叁”指點,將魔氣藏在別的物件裏,就是這把劍。”宣凝費勁地將炎景從岩漿裏拔出,“原來,他早就先我一步,去見了先知。”我也隨即明白過來,柏少寒入魔也是受了3號的指引,而入魔極易使心性扭曲,因此他在宣凝死後的短短幾年間,修為突飛猛進接管渡業宮的同時,性情也大變。再結合今日五蘊宗的行跡被暴露給渡業宮,顯然也是3號告知,柏少寒自以為設了場棋局,全然不知他也是別人的棋子。回憶畫麵還在繼續。弟子們聽完宣凝的訴說,有的唾罵起柏少寒竟然背叛仙門、選擇入魔,有的替宣凝扼腕歎息。徐錦也忍不住問道:“我曾經聽聞兒女私情會讓人盲目,現在看來果真如此,師尊真的要犧牲到這地步嗎?就為了保全他?”“和兒女私情無關,我是他師尊,弟子入了魔自然要引咎責任,更何況,他修不成無情道,也是因為我,我不該對自己徒弟動那種心思。”“可是……”“不必勸了,明日你們也別白費力氣驅魔了,我雖被魔氣玷汙,但血肉終有一天會腐化,隻剩幹淨的骸骨,埋在這瀑布下,也能行淨化之職。”徐錦咬緊了牙關,欲言又止,平日裏都是由他這個大師兄負責控場,他一直當師尊還是那個天真單純的少女,和柏少寒糾纏到一起,也隻是一時貪玩,遲早會收心。但如今,他才發現自己錯了,師尊自入世之後,變了太多。她早就將一切都安排好了,根本不需他來輔佐。“隻要瘴氣不再,瘟疫平息,世間就能恢複平靜,不會再有那麽多人染疫而死,你們也可以另尋師門繼續修行了,算是我將功補過。”宣凝的手撫上了自己的腹部,胎兒的心跳蓬勃有力,感受到母親的觸碰,也作出了回應,仿佛正期待著來到這個世界,讓她有些不忍。“唯一可惜的是這個孩子,我身上魔氣太重,他一降生,必定連人形都沒有的魔物,人人得而誅之,與其這樣,還不如直接結束,下輩子再投個好胎。”徐錦有那麽一瞬迷茫,他摸了摸腰間的劍,下意識想點頭答應師尊的請求。可身後弟子們卻紛紛跪下,熱淚盈眶道,“什麽將功補過?師尊哪來的過錯?就算真的有,為什麽師尊要一個人承擔呢?”“是啊,之前我們誤會了師尊,師尊不僅沒有背叛仙門,直到現在,都依然還在擔心我們、擔心染疫的百姓。”“我們之中,不少都受過師尊解救,或是家人染疫獲治,理應要為師尊做些什麽。”人群裏走出一個少年,正是當年宣凝第一次下山救回來的嬰兒。“我們雖然無法祛除師尊身上的魔氣,但是能引渡過來,隻要……隻要師尊將夜息傳染給我們,這樣魔氣也會隨之稀釋,說不定這孩子就不會墮為魔物了,哪怕是半魔半仙,也總有一絲希望。”“希望”二字讓宣凝的目光亮了一瞬,但她很快拒絕道,“不行,太胡鬧了,你們這麽多人要是都染上夜息,散播出去就大事不妙了。”“不會散播出去的,師尊。”少年看著她眼睛,說道,“夜息傳染的本質是人會忍不住同類相食,隻要我們在被傳染直至死亡,都始終不離開秘境就可以了,師尊,為了孩子成功誕生,你需要留到最後,用劍了結自己。”少年說的沒錯,杜絕瘟疫傳播,封閉隔離是最關鍵的一步,但對於已經失去救治途徑的染疫者而已,是何等殘酷。我隻覺心髒微微一顫,想起史書上記載的數十萬軍民被困城中,結束後隻存活數千人。遊戲與現實,遙相呼應。但也並非照本宣科,至少,這段回憶告訴了荊年,原來他並沒有被母親拋棄,甚至從一開始,就是被拯救的對象。在這個充斥著岩漿與血肉的鮮紅夜晚,有一群人用死亡歌頌著他的誕生。他知道得太晚了。刀劍刺破肉體的聲音接連響起,火光衝天,鮮血橫飛,但我的心卻出奇平靜,輕輕握住荊年的手,覺得涼極了。沒錯,這個近乎瘋狂的提議,在弟子們短暫的商議後,很快達成一致,他們被宣凝始終如一的犧牲所感染,這次,不需要任何指引。眼看著師弟們一個個默契地交接魔氣,再執劍自刎,徐錦很是猶豫,他顫抖著身子往後退,直退到了岩漿邊。這也能理解,人在做關於生死存亡的決定時,自私才是大多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