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場惡戰,又讓他本已愈合的傷口裂開了不少。孟橋捂住胸口,隻覺得傷處的痛意像是要炸開了,連同說出來的話都斷斷續續,“還、還行……”季晟忽而拉住韁繩,稍作思忖,道,“你找個地方待著,自己療傷。”孟橋愣了一下,“主上,那您呢?!”季晟低頭看一眼懷裏的人,道:“去遏雲穀。”孟橋所受的都是皮肉外傷,且未曾中毒,策馬顛沛對他傷口愈合沒什麽益處,還不如幹脆尋一靜處自行修養,以孟橋的功力,應該不過半月就能恢複的七七八八。但洛聞心現下這個樣子季晟摟著他的腰,都隻覺得懷裏的人連胸脯起伏的動靜都細微無比。他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必得見到了遏雲穀老穀主,請他為洛聞心看過診,才能安心。孟橋聽了他這話,頓時是連眼睛都睜大了,“可、可是遏雲穀距離此處,就算再快馬加鞭,起碼也要七天……主上,您的傷……”話音沒落,男人便一抬手,扔給他一個什麽東西。孟橋手忙腳亂接住,隻聽他道:“或許還有餘兵,自己小心。”說完,男人便一夾馬腹,帶著洛聞心一路朝東疾馳而去了。-遏雲穀在比瓊州還要更靠東南的邊上,自此一去,正如孟橋所說,是至少得七天才能到得了。但踏雪似是也感覺到了主人的焦躁,蹄下一刻不停的飛奔,若非四蹄上都上了堅硬的馬蹄鐵,這般跑法,定要跑出血來。季晟將洛聞心抱的很緊。因為太過用力,背上被劈開的那條口子,又撕裂流出了血,浸透了衣衫。季晟八歲被殷若佻帶回獻州教養,十五歲下山,行走江湖至今八年,不管是當年隻身闖大漠也好,還是去年洛陽牡丹會也好,都未曾受過這麽重的傷。可他向來活的糙,活的沒什麽知覺,受再重的傷也是無知無覺的,好像都是在別人身上。而他自己,隻要還剩一口氣,就總能再爬起來的。殷若佻因為這點喜歡他,雲岫卻總愛嘲諷他是個“野人”,說他入世又不知世,既不懂人心又不懂情愛,既然這樣,不如找張麵具將臉遮起來好了,當個純粹的惡鬼修羅,說不定還能免去一些麻煩。季晟照做,後來便果真如此。可世事變遷無常,不知道從哪天起,他就變了個樣。像被下了什麽效力深厚的迷魂散,他的眼睛開始跟著一個人走。他笑,季晟覺得心情舒朗;他皺眉,季晟便也跟著陰雲密布。若是見到他哭,那季晟便更是不知所措,像被當頭棒喝了。如今,看到他整個人仿若一張沒有生機的白紙一般,軟綿綿的落在自己懷裏,季晟整個胸腔以左仿佛都空掉了一塊。懷裏人的呼吸太輕,季晟擔心他不聲不響的死掉,於是隔上片刻,便拿手去探一探他額頭,再探一探他鼻息。洛聞心微微動了一動。隻是動作幅度很小,輕易很難察覺。過了一會兒,似是無比的難受一般,嘴唇張了張,發出一點像在夢裏一般的囈語:“難受……”男人微微垂頭,低聲喚道,“心心?”又用嘴唇在他冰冷的額頭上貼了貼,“哪裏難受?”洛聞心卻是又不說話了,好像方才那句話已經耗盡了他全部的力氣。隻是身體愈發冰的厲害,已經隔了一層衣服抱著,都像是抱著塊冰似的。季晟微俯身,沒發現自己的手在發抖,隻是覺得馬背太過不穩,他一手牽扯韁繩,另一手覆在少年後背,緩慢的往他身體裏輸送著內力。這已是今晚的不知第幾次了。洛聞心的寒症似乎比以往的任何時候發作的都要厲害,往往是因季晟的內力剛暖起來一點,沒過上片刻,便又涼下去了。季晟便一次又一次的不其厭煩的為他取暖。可內力並非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尤其男人今晚本就已經經曆一番惡戰,身上大小傷口無數,更是比平日裏虛弱不少。他也隻是血肉之軀而已。等身體感覺到了一絲暖意,洛聞心終於覺得舒服了一點。可也隻是那麽一點點。因為寒意一褪去,另一種隱藏在那之下的難耐卻跟漲潮似的明晰了起來。像螞蟻在啃噬,極細極密的一種癢。這感覺並不算陌生。可前幾次時,這樣的感受都隻是發生在情動之時,就算有,也隻是十分細微的,且隱藏在男人熱烈的親吻下麵,也就不那麽突兀。無法言說的地方逐漸變得不那麽對勁,若非他此刻實在沒有力氣,他就真想讓季晟快點親親自己,抱抱自己。可是,他一想起在王府裏時,那個人對自己說的話……忽的,洛聞心感覺到衣服的係帶一鬆,緊接著,那襲早已被男人身上的血染的髒汙不堪的嫩青圓領袍的下擺,便被掀了起來。後背貼上來一隻粗糙大掌。沒隔著衣物,男人的手掌的確更暖;洛聞心被他洶湧溫熱的內力烘著,也愈發覺得舒服。可男人的寬大的掌心連同指腹的硬繭一齊刮過少年細膩的背部皮膚時,又為這無法明說的症狀添了一把火。洛聞心霎時像被針刺了一般,在男人懷裏小小的扭動了一下,低低喊道,“你、你別碰我呀……”說著,便要躲開他的手。季晟動作頓了一頓,手往下滑,握住他腰,不讓他動彈。將人扶穩後,這才去看他的臉。少年一雙貓兒眼紅紅的,睫上凝著淚,卻偏著臉,躲著不肯看他。被半強迫的抬起臉來同季晟對視時,才能從他那雙黑漆漆的圓眼睛裏看出來幾分真切的恐懼。像是真的怕季晟怎麽樣他似的。在一起這麽久,季晟從來沒看到過洛聞心這樣的眼神。就是最初還在閑雲莊時,他無法無天到剮了洛聞心中褲,又沿著他腳腕一路啃噬上來,也沒見過他這樣的眼神。又懼又怕,似乎生怕他碰自己一下。季晟箍著少年的腰,停了片刻,才道,“為何。”洛聞心不答話,隻是軟綿綿的搖著腦袋,小鼻子都哭紅了,還在道:“你……別碰我,離我遠一點呀……”這要求自是不會被答應,季晟冷著臉將他的腦袋掰過來,又扣在自己胸前放好。洛聞心一點力氣都沒有,還在拚命的躲,嘴巴裏含糊不清的喃喃著,每字每句都是要推開他。手臂還軟綿綿的揮了一下,恰巧打在男人側臉。季晟躲都沒躲一下,但眼神已沉了下來,薄唇抿著。他將踏雪勒停了一點下來,側頭去看洛聞心的臉。洛聞心剛剛那一下,根本不是以往他們親密時那種帶點兒嬌氣的躲。往日季晟被他踹上幾腳、打上幾掌,臉上雖無甚表情,但心底卻好似跟吃了洛聞心剩的糖人一樣甜,巴不得他每天都能照這樣來幾下。可此時此刻,少年臉上的懼意是真的,不想讓他靠近自己也是真的。是真的想要把他推得離自己遠一點。季晟吐出一口氣,問他,“做什麽不讓我碰你?”男人一雙黑眸裏布滿血絲,顯得有幾分陰鷙。若是洛聞心看到,又要覺得害怕了,說不定還會很嬌氣的把他的眼睛捂住,不讓他盯著自己看。但此刻的洛聞心,根本不記得別的,隻記得在王府裏時,那個青年說過的話。說他體內症狀,根本不是他以為的“寒症”。被親吻撫摸時會有的奇怪感覺,也根本不是“寒症”帶來的異樣。那是一種毒藥。那毒藥不僅害己,還會害人。若是自己同季晟真的做了夫妻,就會對他有害。洛聞心知道自己一直很笨,身體弱,遇到壞人的時候也總是幫不上什麽忙,處處都要季晟護著,還很嬌氣,可是、可是他是不願傷了季晟的。季晟見他不說話,隻是一直哭,還很害怕的躲。看了片刻,卻猛然想起了什麽來。是幾個時辰前,自己殺紅了眼,當著洛聞心的麵將那個試圖抓他衣領的人人斬成了兩截。洛聞心當時嚇得呆了,眼淚都流了滿臉。現在想來,他大概就是因為這個怕的。畢竟他在洛聞心麵前,從來沒有真的開過殺戒。洛聞心膽子這麽小,自然是會被那樣的場麵嚇到的。男人盯著他,喉結幾番滾動,啞聲問,“怕我?”洛聞心已經昏了頭了,隻想他現在離自己遠一點都好,聽見男人問話,也沒多加思考,就胡亂的點了頭,“怕、怕的……”季晟的呼吸卻開始變得急促,他胸膛上下起伏,掐著少年腰身的力道也慢慢變重。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少年就已經被他掐出了一點兒哀哀的痛呼聲,隻是實在沒有氣力,就連這點聲音,也仿佛受了傷的奶貓在小聲嗚嗚。季晟手上力道鬆了些許,但仍是死死盯著他,麵無表情道:“不準。”洛聞心搖著頭,眼淚珠子都被搖掉一串,還未等他再說話,便被用力按在了馬背上頭。隨之而來的,是個粗暴的、混著濃鬱血腥味兒的吻。下顎被掐的生疼,嘴巴被迫張開,一尾軟舌下意識的探出一點,便被男人噙住,仿佛要生生啖下他的肉一般,毫不憐惜的在他口腔內掠奪。自兩人親密以來,洛聞心向來都是被跟珍寶一樣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的,親他都怕傷了他,哪裏被這樣對待過。等懷裏的人真的哭了,男人才慢慢的收了點力道,可一點點咬著他的唇肉碾磨,仍是狠聲道,“不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