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睡懵了的時候是最好捏的時候,如果是白天,他可能會害羞地逃開或者是要求捏一次給他買一隻冰激淩,但他犯困的時候就軟萌可欺。 “明天叔叔你接送你去幼兒園,爸爸最近工作忙,你就跟著叔叔玩吧。” 啾啾乖巧地點頭,他被晚風一吹,清醒了一些,咿咿呀呀地哼著沒有調的歌。 顧盼秋笑著問他:“哪一首啊?” 啾啾說:“哎?爸爸沒有聽出來嗎?是爸爸唱過的《暗流》。” 顧盼秋怔了怔,心想兒子還真是一句都不在調上啊。 顧盼秋看著天空中的一彎明月,恢複了記憶,他仿佛迎來了又一次新生。 啾啾趴在傅越懷裏,看向身邊的顧盼秋,輕聲說道:“爸爸,我剛剛做了一個很棒的美夢喔,我夢見你抱著我蕩秋千了,周圍都是花花。” 顧盼秋對他點點頭,他輕聲說道:“我們以前經常一塊兒蕩過秋千,夏天的時候,漫山遍野都是花朵,我抱著你坐在花叢之中蕩秋千,你還怕小蜜蜂蜇到你,但每天都要我抱你去蕩秋千。” 啾啾說:“哇-是呀!” 傅越問道:“秋秋,所有事你都想起來了?” 顧盼秋點點頭:“差不多,我大概能記起來七七八八,不過,隻要我努力去回憶細節,還是有點頭暈,會惡心想吐。” 傅越想起顧盼秋以前的遭遇就覺得心疼,他覺得秋秋這個柔弱的小身板完全是被前公司累出來的,心裏那火又蹭蹭蹭地往外冒。 像是知道傅越在擔心什麽,顧盼秋輕笑著說:“你放心吧,其實記憶並不全是受委屈,也有很多開心的事情。” 他牽住了啾啾的小手,說道:“因為有這個小家夥,所以,大部分時間都是開心的。” 啾啾開心地彎起眼睛,笑的像個快樂的小貓貓。 傅越琢磨著得給顧盼秋補一補身體,他說:“身體還是要好好養,這段時間忙過了,就老老實實在家休息。” 其實傅越都有些後悔了,他一開始辦《solo》這個節目的時候單純隻是為了完成公司打開市場的任務。 節目該辦就辦,但顧盼秋應該直接簽了。 不談他的私人感情,顧盼秋的聲音條件、長相、作曲才華已經足夠讓行星娛樂簽他。 傅越雖然年紀不大,但從十幾歲就旁觀了公司星探選人,這些年又親自參與了練習生的選拔,什麽樣子的人能紅,什麽樣的人能在這個市場賺錢,他再清楚不過了。 不過,對於顧盼秋這樣開局不太好的藝人來說,參加比賽也有好處,人氣會在短時間內積累起來,風評也會隨著一場又一場的舞台逆轉。 “嗯,其實我上周發燒的時候就能記起來一些了,好像我身體比較虛弱的時候,反而能想起來很多事情。” 傅越點點頭,說道:“我們先把啾啾送回去睡覺,如果你願意和我聊一聊這些事情,那我也很願意給你提供幫助。” 顧盼秋的眼神有些猶豫,傅越卻堅定地說:“無論你把我作為未來老板,或是普通的朋友,亦或者是啾啾的父親,我都想幫你。” 回到節目組,顧盼秋安頓好了啾啾,躡手躡腳地關燈出門。 已經淩晨一點多了,他和傅越走到了節目組的院子裏的涼亭。 “冷不冷?”傅越把熱水遞給他,“喝點熱水。” 顧盼秋裹著一件小毯子坐下,他接過熱水杯抱在懷裏,說道:“還好。” “記起來是誰一直在糾纏你了嗎?” “嗯。”顧盼秋說,“萬和的高層之一,年紀不大,叫……張信業,今年應該在三十歲左右,寸頭,個子不高,體型偏瘦。” “張信業?那不是萬和張董事長的兒子?”傅越說,“我知道他,他就是個二世祖,幹什麽都不行,仗著自己的爹四處逍遙。前幾年他開了個小公司,據說犯了事兒差點進局子,後來被他爹保出來,就沒什麽動靜了。” 顧盼秋點點頭,讚同地說:“這人確實很糟糕。” “他是想追你,還是想怎樣?” 顧盼秋笑笑,他說:“別說那麽純情,他是想睡我。或者說……長期發展py關係?” 傅越「哦」了一聲,這種事情在中小型公司還算常見,圈子裏願意這樣交換資源的小藝人也有很多。 “我第一次失憶讓我忘了很多事情,剛回到b市的時候,我舞蹈基本上就全忘了,按理說我當時的業務能力就是沒辦法出道的。 但張信業看上了我,他在高層開會的時候表示我可以空降做門麵,就硬把我塞進去了。” “怪不得……”傅越說,“這公司可真夠專權的。” “我也挺懵的。”顧盼秋說,“我當時並不想做男團了,我比較想走歌手路線。但萬和對練習生真的非常糟糕,練習生隻要簽了合同,那一切都得聽公司安排,就像是隨時等待被宰割的牲口一樣,我沒什麽選擇的權利。” “我明白。”傅越點點頭,“那他有逼迫你做什麽嗎?” “張信業這個人,對我也算是先禮後兵。他先把我叫過去談話,跟我說我出道這事兒是他送我的禮物。”顧盼秋說道這裏輕輕笑了起來,“他覺得送我出道是禮物。我覺得太糟糕了,我當時的身體遠遠比不如現在,那是我的噩夢。” 傅越皺著眉頭,像是有一把刀在一點點割著他的心頭肉,他憋了一晚上的怒火又燒了起來。 “然後?” “一開始,張信業時不時約我出去吃飯,他跟我承諾,隻要我跟著他,他就捧紅我。後來我就找借口不去了,他經常在半夜給我打電話把我吵醒,或者是托我經紀人給我帶一些亂七八糟的禮物,我不想要,但經紀人會硬塞給我,說這是少東家的愛。” 傅越說道:“你那女經紀人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再後來就過分了,他開始在晚上叫我去一些酒局。啾啾那時候還很小,晚上我得去托兒所把他接回家照顧。 不過還好,當時有個實習生是我的助理,小姑娘人很好,會幫我接送啾啾,還會在我沒時間的時候幫我照顧啾啾。” 傅越聽到這裏,沉聲說道:“你還記得她的名字嗎?前些日子有個前工作人員幫你發帖子,那個帖子我已經替你複原了,明天一早就會上熱搜,發帖人很有可能就是這個助理。” “馬……馬曉寂,應該叫這個名字。”顧盼秋說,“但她也沒待很久,就被費娜找了個理由給開了。” 傅越點點頭,示意顧盼秋繼續說下去。 “張信業會讓我經紀人帶我過去陪他喝酒,如果我不願意,他就會當著一群人的麵罵我,或者在下周的通告就給我使個絆子。我想要唱歌,他就故意不給我主唱應該有的部分,讓我的歌詞越來越少,舞蹈動作越來越多。” “那時候我身體太差了,行程又讓我長期處於疲憊的狀態,熬夜很傷嗓子,我的嗓子狀態不好,好幾次都差點在打歌舞台上破音。” 傅越安撫地握住了顧盼秋的手,見顧盼秋臉色又有些發白,他說:“別急,你慢慢說,再喝點熱水。” 顧盼秋喝了幾口水,情緒穩定了一些。 他繼續道:“當時……我們的午飯也是經紀人負責的。一共六份飯,我隊友的都是熱飯,隻有我的是冷的。因為張信業不高興,所以他也不想讓我好過。諸如此類的事情還有很多,算是一種隱形虐待。” 傅越的臉色也是越聽越差,顧盼秋此時此刻卻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他的語氣卻愈發平靜,把所有痛苦都說得輕描淡寫。 “我個人還是挺追求舞台的質量,因為一場又一場都表現的很差勁,我自己看了回放之後都受不了,沒想到還因此患上了舞台恐慌症。” 顧盼秋苦笑著說道:“那段時間我很消沉,但也沒網上說得那麽離譜,工作我也在做,隻是狀態很糟糕,也可能是因為我太脆弱了。” 傅越輕輕拍了拍顧盼秋的肩膀,說道:“不要這樣說自己。即使這麽痛苦你還是在堅持,證明你本來就是一個很上進的人,而且你不想放棄舞台。” 顧盼秋笑了笑,唇邊的小梨渦蕩漾開,他的眼神堅定又溫柔,其實性格才是他最吸引傅越的點,傅越自己一路走的順,自然會喜歡在狂風暴雨中長大的淩霄花。 “是的,我沒想過要放棄舞台。”顧盼秋說,“後來張信業就原形畢露了。他這個人有點偏執,我越是不搭理他,他越是想要找我。有一次我剛到公司開會,他就拽著我去陪他喝酒。” “他有沒有對你動手動腳?” “每次他想要碰我的時候,我都會找機會跑了。”顧盼秋說,“他這個人有很大的酒癮,喝醉了就什麽都不知道。我想過報警,但警察局的人似乎和他交情不淺。我退團之前,是因為我忍不住打了他一巴掌,他氣急了,沒多久就出了我退團風波那事兒。” “他說,他既然得不到我,就要毀掉我的人生。” 顧盼秋想到當時的場景,呼吸都有些急促。 他閉了閉眼,這些人他恨之入骨,隻要有機會,他一定會以牙還牙。 傅越拍了拍他的後背,說道:“沒關係,已經過去了。” “那之後我失去了經濟來源,又背上了巨額債務,每日都忙於生計。我聽說張信業又犯了什麽事兒,被他爸爸送去了國外。但大概一個月之前,他回國了。” 傅越眉頭緊鎖,他說:“他找你了?” “他想到直接找我我不會去的,又知道我缺錢,就在我在遊泳館打工的時候,讓費娜去找我,說要和我談合約。我上了車,車子又把我拉到了夜總會,我下車就明白今晚是要完蛋了,便想跑,但這回他們更過分了,找了幾個身強力壯的保鏢把我押到了他所在的包間。” “他先是裝模作樣的問我這一年過得怎樣,後來見我還是不願意跟他,就在酒水裏下了不知道什麽助興的東西,肯定不是一般的藥,他灌進我嘴裏,我喝了之後就徹底斷片了。後麵發生了什麽我就不知道了,我昏睡了很久,醒過來就是在家裏,啾啾抱著我哭,說我睡不醒,他很害怕。” “可能是那杯酒裏的藥勁兒太大了,我那時候就失憶了,還問啾啾叫什麽名字,嚇得啾啾一直哭。” 傅越閉了閉眼,揉了揉自己的眉頭,說道:“你醒過來之後,身上有外傷嗎?” “我身上沒有外傷,他也沒碰我,不知道是誰把我送回來了。” 說到這裏,顧盼秋覺得很好笑:“聽起來是不是不像娛樂公司,反而像是一群混子啊?” 傅越篤定地說:“他的生意一定不幹淨。” 顧盼秋一晚上說了太多,此時此刻又開始惡心,便又朝著涼亭邊的草叢幹嘔了幾聲。 傅越輕輕拍著他的背,說道:“是我不好,太晚了,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也不要去公司了,我替你請個假。” 這時候,去音樂節蹦迪回來的崔航和賀北路過涼亭,崔航震驚地看著幹嘔的顧盼秋,說道:“大美人兒,這就二胎了?” 顧盼秋笑了笑,含糊不清地說:“滾蛋。” 傅越看了眼賀北,說道:“賀北,才幾點啊,你這就回來了?” “第一天認識嘛,早點回家。”賀北笑眯眯地說,“嫂子這是怎麽了?病了?” 顧盼秋搖搖頭說自己沒事,但他已經很累了。 困意襲來,顧盼秋對傅越說:“我得回去睡了。” 傅越怕顧盼秋晚上又燒起來,便抱著昏昏欲睡顧盼秋回到了自己的臥室,想照顧他。 顧盼秋已經困到了極致,他以為自己睡在了啾啾身邊,便蒙著被子睡了過去。 次日一早,啾啾從床上坐起來,懵懵地看了看身邊的空空如也的床,他跳下床,走到客廳去找爸爸,但四處都沒有爸爸的蹤影。 “爸爸?” 啾啾穿反了小毛衣,坐在客廳的地毯上抱著貓咪愣神,孩子是越想越傷心,最終忍不住哭出聲。 “哇——” 傅越看了眼表,才六點鍾,他正準備溜進啾啾的房間陪他再睡一會兒,製造一個自己陪他睡了一整晚的假象。 卻沒想到啾啾已經起來了,而且發現了自己孤獨睡了一夜這個殘酷的事實,正在客廳暴風哭泣。 傅越抱起啾啾拍了拍他的背,滿屋子溜達著和啾啾說話,一會兒看看貓。 一會兒看朝陽,雖然傅越隻睡了三個小時,但此時此刻他一點兒都不困,大腦正飛速運轉,思考著怎麽快速把啾啾哄好。 顧盼秋隱隱約約聽到了啾啾的哭聲,他很艱難地睜開眼,從床上坐了起來,震驚地發現自己竟然在傅越的臥室。 他連忙穿著睡衣衝出去,正巧看到在廚房給啾啾煎雞蛋的傅越和他懷裏含著眼淚的啾啾。 啾啾一看到顧盼秋就破大防了,他說:“爸爸你去哪兒了?嗚嗚嗚!” 顧盼秋連忙從傅越懷裏接過了啾啾,他抱著啾啾柔聲哄著,又有些生氣地看向了傅越,說道:“你為什麽要把我抱到你房間?啾啾自己睡覺會害怕的,他才三歲多。” 傅越知道自己錯了,他像是一個檢討的孩子,沉聲說:“我擔心你發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