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炎倒是一唱一和的,滿口的好話,表現出強勢挽留的姿態來。最後這份不是很合規的授權書倒沒用上,因為談判不順,合作意向書沒有簽成。回頭送走了曲經理,ben撇著嘴對嚴子書說:“老東西這樣突然翻臉不認賬,還油鹽不進的,指定是張經理私下跟對方接觸過了,跟他談好了另一套條件。”多半還給了回扣。嚴子書仍是含蓄地說:“嗯,隻是一次洽談不順利,也屬於正常,之後再看吧。”此前helen已經查好了監控,給嚴子書報來若幹名字,其中一個是跟張炎很熟的。雖然基本上已認定是這個人,但監控也隻是拍到他進出的記錄,沒有更直接的證據。不過嚴子書也沒打算費心找直接證據了。畢竟這種是小魚小蝦,急著抓出來作用也不大。搞打工仔?還不如搞他上頭老板。ben已經認清他賊愛裝模作樣的脾氣,真實意思是“我也這麽認為但我就是不說”,自己便索性也不再多嘴。隻是他看這姓曲的態度跟石頭一樣,又有張炎小人作梗,怕之後再談幾次也不順利。不過ben再一想,,自己就是個項目經理助理,擔那麽大的心幹嘛呢。放工之後,不談公事!這時牆邊座鍾顯示已經過了六點半,張炎早就得意洋洋地回去了。時近周末,ben今天也不想加班了,便問:“嚴總要不要直接下班?你去哪我送你吧?”嚴子書想了想:“不用了,我打算去喝一杯吧。”他給人的印象是工作機器,工作機器需要的是酒而不是機油,這聽起來還是很稀奇的。恰好ben也勞累久了,動了泡吧的心思,便說:“那我跟你一起啊?”嚴子書委婉地說:“約了別人。”還約人?誰?ben抱著更大的好奇,但是沒敢問,隻是乖覺地負責把公車開回去了。嚴子書還要囑咐他:“記得回公司找到丟的文件和我的u盤再回家。”……ben覺得自己剛剛腦抽了,才會想和這種上司去喝酒。其實要說這個“別人”,他也不至於陌生。ben前腳走,嚴子書後腳就去了傅金池的辦公室。他在半途中問了路,工作人員不僅沒有阻攔,還把他帶到了樓上。敲敲虛掩的門,推了一下,那鑲著斑斕彩色玻璃的門便向裏滑開:“打印機裝好了沒?”地板上鋪著深色地毯,頭頂是一道單色珠簾,折射著斑駁陸離的微光。屋內陳設著華麗繁雜的沙發和茶幾,傅金池坐的卻是把椅子,手裏拿著一本娛樂雜誌在翻。這人兩腳交疊,輕浮地翹在茶幾上,那椅子便隻有兩條後腿搖搖欲墜地支撐平衡,讓嚴子書不由想到:隻要上去一腳,他整個人是不是就仰過去了?所幸他早已經過了那種手欠腳癢的年紀。傅金池很快讓椅子前腿也平安落了地,扭頭看過來:“忙完了?”不等嚴子書回答,他接著又笑道:“我怎麽會連打印機,又從信息部專門叫人來收拾的。嚴總借個打印機,都搞出這麽大陣仗,不僅浪費我一盒墨,還搞得錢經理半天都沒法用電腦。”嚴子書輕哂:大堂經理本來就在巡視,也沒見他坐辦公室啊。滿嘴跑火車的花孔雀。他本來是想邀傅金池去酒吧的,結果說的卻是:“不然我去請錢經理吃個飯道謝?”傅金池語氣平平地說:“不用了,他等會兒要去培訓班接孩子。”嚴子書才又說:“那我請傅先生找個地方喝杯酒?肯不肯賞臉?”誰料傅金池說:“改天吧,今天不想去。”這下卻是嚴子書暗暗地驚訝了。不等他心底隱晦地、疑惑地生出“欲拒還迎”四個字來,傅金池又主動開口,但這次是用難得好好說話的語氣:“但你留下來可以吃塊蛋糕,今天是我的生日。”嚴子書仔細回憶了一下,發現這卻不是跑火車,傅金池過生日倒是真的。作為傅為山的重要副手,也作為為傅家效力的一份子,他自然看過傅金池的基本資料。出生年月日、血型、履曆甚至興趣愛好……這些表麵上能查出來的,都不是什麽秘密信息。隻是如果不是主動上心,大部分人都不會把“基本資料”和“慶祝生日”聯係起來。知道一個人什麽時候出生的,和想要紀念這個日子,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回事。再者傅金池這個人,本身似乎也很難和“慶祝生日”這種場景有所關聯。他這種不是端著就是繃著的花孔雀,誰能想象他戴著皇冠吹蠟燭許願的形象?就算要過,也該是搞個派對狂歡,或者辦個酒宴裝逼……而不是老老實實地坐在辦公室裏,一個人翻看無聊的娛樂雜誌。好吧,這個紀念日,主人翁總歸應該是有一點特權的。嚴子書便道了聲“生日快樂”,然後摸摸身上的衣兜:“剛剛知道,也來不及準備禮物……”這大概是每個“遇到需要發紅包的小朋友、卻發現身上正好沒錢”的大人的本能動作了。傅金池看著他笑了笑,瞳孔裏卻是一片冰封的大海。沒有禮物,蛋糕倒是現成的。傅金池讓人取了來,一層黑色的巧克力塗層,上頭鋪了一層水果,沒有名字也沒有祝福語,是行政部給過生日員工準備的統一樣式。大概在冷櫃裏放了一下午無人問津,拿出來不多會兒,便凝結了一層小水珠。傅金池自己的秘書趁著來送蛋糕,還擅自帶了兩個當值的比較熟的員工過來湊趣,要給他點蠟燭唱生日歌。因為老板往年是從不搞這套的,今天也不知怎麽了,索性做禮做全套。傅金池拒絕了花裏胡哨的儀式,讓她直接開了蛋糕,但眾人還是應景地說了幾句祝福語。雖然俗套,再孤僻乖張的老板,多半也不會拒絕這樣的熱鬧。嚴子書看著眼前景象,隻覺畫風也不知怎麽就偏離至此。誰知到最後,這蛋糕傅金池自己卻一口沒吃:“你們分了吧,我不喜歡吃甜的。”員工們便適可而止,誰也不敢催他,心意和情麵送到了,很識眼色地相繼離開。吃了大半的蛋糕被帶出去,茶幾上重新被收拾得幹幹淨淨,就像什麽也沒擺過。秘書她們退出去的時候,哢嚓一聲,似乎是門自動落了鎖,使得空間顯得密閉起來。短暫的熱鬧在半小時內煙消雲散。嚴子書坐在沙發上,竟然覺得氣氛有些寂寥:“哪有自己過生日,一口蛋糕也不吃的?”傅金池道:“我本來都說了,讓她們當下午茶。”嚴子書道:“這肯定是沒有員工敢吃的。”傅金池說:“放到明天也是扔了的份兒。”言外之意,倒是因為嚴子書闖進來,才讓這蛋糕盡到了應盡的義務。色調複古的辦公室內,頭頂亮著許多鐳射小燈,傅金池起身,從酒櫃裏拿了一瓶開過的杜鬆子酒和兩隻透明玻璃杯回來:“沒能陪你出去喝酒,就在這兒喝兩杯吧。”房間裏一時十分安靜,隻有酒液傾倒入杯的聲音。為了打破這安靜,嚴子書還是不能免俗地問:“那許願呢,傅先生許什麽願了麽?”未知傅金池驚世駭俗地說:“我每年都希望所有姓傅的倒黴。”嚴子書噗嗤一笑:“這怎麽還把自己也咒進去了?”“是啊。”傅金池倒挺光棍地承認,“遺憾的是,至今還沒實現。”嚴子書見他這一股子“煩了毀滅吧”的厭世氣息,也就沒敢再在這個話題上多問。而後他換了另一個話題,卻道:“那說起來,我還有件比較隱私的事想打聽打聽。”傅金池把杯子送到嘴邊:“你說我聽聽。”嚴子書輕聲慢語地問:“您手裏有沒有李長安的什麽把柄?”傅金池頓時噴酒,一下嗆咳起來。二十三、傅金池咳了半天方停,卻是笑起來:“你怎麽確定我有他把柄?”嚴子書往後靠在沙發上,靜靜看著他,眼波如水,瀲灩蕩漾,像月光散碎一湖。他也回以高深莫測的一笑:“你剛剛不是還說想看他們倒黴?”其實這也隻是心血來潮的一問,就是聽聞那句“遺憾至今還沒實現”時忽然產生的。雖然李長安此人姓李,不過身上也流著姓傅的血,一樣的。傅金池想想:“說得也有道理。”嚴子書問:“那,有麽?”傅金池說:“現在手頭上沒有。”手頭沒有,那就是也可以去查查看。然而傅金池開價:“你這要求,可不是親一下就行的事了,得以身相許來換了。”嚴子書隻輕飄飄地笑道:“那我可又虧了,他也沒那麽值錢。”四目相對,似乎交換了什麽心照不宣的信號。忽然聽得傅金池說:“你領夾怎麽歪了。”嚴子書條件反射地低頭看了一眼。傅金池卻突然襲擊式地吻了上來。傅金池的動作很快,嚴子書都沒看清他是怎麽撲到沙發上的,隻感到一陣輕微的氣流撲麵而來,下一刻,就被對方箍在了懷裏。傅金池單腿跪在寬厚的扶手上,另一條腿卻擠到他分開的兩膝之間,高大的身軀俯過來,投下濃重的陰影,把他圈在狹小的一方私密空間之中。像一個隔離外界的絕對領域,領域裏隻存在著彼此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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