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的小廝肩頭搭著一塊白布,熱情的招呼著入門的客人,見到謝池時眸中暗色微閃,笑著迎上去領著謝池上了二樓天字號包廂。謝池甫一入門便看到窗側坐著的一道冷清的背影,長身玉立、風度翩翩,正是皇城中人人稱道的沈家郎君。沈玉書食指摩挲著杯沿,見到謝池眸色微緩下幾分,開口道:“謝大人,請坐。”謝池眸光微頓,依言座到沈玉書的對麵,他撫平衣袖道:“沈郎君今日急尋我是為何事?”沈玉書放下茶色的瓷杯,釉白的指泛出淺藍的青筋,有種破碎的冷感,他深黑的眼中似乎藏著某種漩渦,直視著謝池道:“今日玉書來尋謝大人自是有要事相告,這裏有份密卷,謝大人不若先看完再與玉書相談。”說著,他伸手,慢條斯理的將羊皮密卷推給對麵的謝池。謝池遲疑了一瞬,還是伸手拿起密卷,隻第一眼,麵色便急劇變化。他的眼廓瞪的很大,白眼球中泛出密密麻麻的血絲,額頭的青筋都鼓起幾分,謝池的呼吸有些急促,他死死盯著沈玉書的眼,嘶啞的嗓音讓人聯想到暗色中生存的蝙蝠:“荒唐!沈大人是從何處得知此等、此等秘聞?”沈玉書怡然,他向來毫無人色的麵上顯出幾分了冷淡的笑意,似乎對謝池的表現十分滿意:“謝大人合該知道,玉書自有一番手段。”謝池猶如困獸一般的咬牙,眼中無數的情緒匯聚在一起,十幾年來壓抑的情感幾乎一瞬間爆發出來,什麽沉穩、冷靜、克製,全部被丟到一邊。他的腦海中隻有那密卷上的內容,謝慈並非他的親兄長,他與謝慈從來都沒有血緣關係。他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摟住謝慈,親吻那夢中不知出現過多少次的唇。他不是違背人倫的畜牲。謝池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勉強的冷靜下來,他方才抬眸看向沈玉書:“沈郎君果真不凡,你想我如何助你?”謝池向來是個聰明人,沈玉書謀反的心思昭然若是,對方的勢力已然發展如此,精巧地躲過老皇帝的爪牙,保皇黨與沈派接下來必然有所一爭。中立派確實好站腳,但也容易直入深淵。謝池並不算什麽忠君的臣子,事情發展如此,他倒不如投向沈玉書,對方若當真順利稱帝,他反倒能脫離現在的身份,以另一重身份光明正大的與謝慈成婚。光明正大,這四個字念在舌尖,都叫謝池生出一種熱淚盈眶的感覺。不會有人明白他在多少個日日夜夜唾棄自己肮髒的心思,他像是一頭被剝光了皮的野犬,血肉都被倫理的熱油燙的潰爛。他按捺不住的觸碰謝慈後,隻會生出更加虛空的崩潰來。因為他知道自己永遠見不得光。多可憐,他甚至都沒法像旁人那般對謝慈親口表露愛意,他的愛是毒藥、是潰爛的傷口,是會讓整個謝家分崩離析的炸藥。沈玉書唇邊泛起意料之中的笑意,他的眸色泛著粼粼的冷光,所有物被覬覦的不悅感被死死壓製住,他對謝池道:“你隻需告知中立派轉投意向,盡量拉攏,在最後表態即可。”“這對於謝大人來說,應當不難吧?”謝池閉了閉眼,好一會兒道:“好,我答應你。隻是沈郎君,在下有一事相求。”沈玉書:“何事,謝大人盡管說便是。”謝池道:“我希望在助你成就大業之後,沈郎君能賜下一道旨意,讓我與謝小侯爺成婚。”沈玉書脊背稍動,竟是露出幾分微笑:“這是自然,謝大人是棟梁之才,玉書自然不會虧待了。隻是沒想到謝大人竟對相處多年的兄長生出這等情誼,實在叫玉書好生驚訝。”謝池麵色複雜,好一會兒垂眸道:“不過是想爭一次罷了。”他問沈玉書:“沈郎君對家兄是何想法?”沈玉書唇邊的弧度平下去,指尖深入掌心,他的唇自然泛白:“並無想法,聒噪。”謝池這才算是鬆了口氣,沉穩的麵上露出幾分笑意:“如此,日後在下必會管好兄長,沈郎君放心。”沈玉書淡淡的點點頭,未發一言,好似渾然不在意,隻是他的手腕上陡然泛出幾分淺灰如蛛網般的絲線,從指尖蔓延而上。等謝池離開後,沈玉書挺直的脊背才好似垮下幾分,他冰雪似的臉上露出一種陰戾的神色,身體痙攣似的顫抖,臉上也開始慢慢泛出青白之色,沈玉書身旁的寺人大驚:“主子,請您息怒!現下並非月末,怎的提前發作了!”沈玉書勉強支撐著身體,低聲道:“無須在意,一刻鍾內取玉奴的血給我。”寺人連忙吩咐暗衛取血。一刻鍾後,沈玉書飲下那一小盞泛著淺黑的蠱血,麵上慢慢恢複正常,指尖的灰色也緩緩消退。他手指死死抓著魚白的袖袍,眼中透出一種陰森的欲色。必須要提前計劃,他需要龍脈。得到天下之前,他得保證自己能活下來。**沈玉書沒想到發作的次數開始變得頻繁了起來。從前至多一月一兩次,這次卻僅僅相隔三日。無計可施之下,他隻能命人提前放出玉奴體內的血蠱蟲,那些血蠱蟲泛著深紅,頭部的口器極為尖銳,在藥浴的桶內泛著猩紅可怖的血色。乍一看,叫人以為那是一桶鮮血。沈玉書一張臉已經不是從前的冰雪冷色了,他蒼白的像一張白紙,好似一揉便會徹底碎成片。比死人還叫人生冷。他揮退伺候的人,不許任何人守著房門,好一會兒才慢慢解開外衫、內袍。隨著一層層衣衫的落去,他那蒼白的皮膚終於徹徹底底的露了出來,那是極為驚悚的一幕。沈玉書通身布滿猩紅的血點,血點與血點之間會有一道絲線般的血線相連,乍一看過去,就好像是一具身體被刀刃切割成無數塊一般。他走入那血色的浴桶,任由血蠱蟲鑽入他的身體,為他植入藥人的血液。那種痛感比活生生割去舌頭還要痛苦百倍,即便是忍耐了十幾年了,沈玉書依然無法控製自己,喉頭克製不住的發出痛苦的嘶吼,他甚至從桶內徒手抓起一隻血蠱蟲,在血蠱蟲鑽入他的身體之前,撕咬著將它先吞噬。這是比獸類還要血腥殘忍的一幕。也是沈玉書,或許叫巫晏清更恰當,當年改天換命的代價。巫晏清便是當年傳聞中被毒殺的六皇子。門外忽的傳來腳步聲,巫晏清猛地睜眼,深黑泛紅的眼死死盯住那門外慢慢映上的人影。浴桶中的‘血’開始沸騰,血蠱鋒銳的口器紛紛從巫晏清釉白的皮膚上拔出,虎視眈眈的‘看著’門外的入侵者。門被輕輕推了一下,可能是發現推不開,門口的人似乎有些疑惑,與此同時,血蠱們紛紛從浴桶中爬了出來,鋒銳的口器在地麵劃出一道道細小的刺音。謝慈懷裏抱著玉蘿絲豆腐湯,用的力氣大了許多,他道:“沈郎君?玉書?你在裏麵嗎?”沉默了一會兒,一絲聲音都沒有發出,謝慈本就有些等不及了,今天的丞相府很奇怪,謝慈進府的時候本是在大廳等著,但他等了許久都沒等到沈玉書,便急不可耐的去了後院。一開始還有寺人攔著,但是到了後院後,所有人都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冬日的風有些人的冷,謝慈搓了一下胳膊,用力的推了好幾下還是推不開。謝小侯爺有些挫敗的側靠在門框,手中的食盒泛著淺淺的溫,他低聲嘟囔道:“玉蘿絲湯都要涼了”沒等他多說兩句,門突然毫無征兆的開了。謝慈一個踉蹌,直接跌進了屋內。他下意識護著懷裏的玉蘿絲豆腐湯,額頭被磕紅了好大一塊。謝慈下意識眼前泛起霧氣,眼眶紅紅的,眼淚水不自覺的就落了下來。看起來又可憐又好笑,乖乖嬌嬌的跌在地上,好像正等著人將他摟緊懷裏好生哄哄才好。密密麻麻的血蠱蟲圍在謝慈的身邊,像是交頭接耳的在交流什麽一般,口器上鋒銳的利器莫名的收斂了起來。因為血蠱蟲全部都跑了出來,那浴桶中的水色便重新恢複清澈,霧氣繚繞上升,掩蓋了巫晏清露出的上身,他咬牙壓抑著麵上的異常,盡量讓自己顯得與平常無異。誰也不會知道,在謝慈誤闖的前一秒,室內是一種何等煉獄的場景。所有的血蠱蟲等著蠶食門口那人的血肉,包括被瘋狂與徹骨痛意糾纏的巫晏清。謝慈擦幹眼淚,剛要抬起眼,便聽到巫晏清冷冷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閉眼,別看。”謝慈哪裏忍耐的住,旋即又聽到巫晏清啞著嗓子低喚道:“乖一些,謝慈。”謝慈、謝慈低著頭,臉慢慢紅了。今天的沈玉書太不一樣了!嗚嗚嗚他終於要守得見雲開了嗎?巫晏清眼中帶著猩紅的厲色注視著那些躊躇的想要靠近謝慈的血蠱蟲們。血蠱蟲仿若有靈智一般,口器一張一合,黑珍珠似的眼中表露一種難言的渴望,就好像在與巫晏清商量。就讓我碰他一下好嗎?我不會傷害他,我隻想碰碰他,親親他,我不會弄哭他的。巫晏清手指死死捏住木桶的邊緣,他咬了一口自己的手指,試圖用血液操縱那些蠱蟲回到浴桶中。蠱蟲們躁動難安,卻遲遲不肯回到巫晏清的身邊。這邊謝慈也終於忍耐不住的抬眼看過來,先說了,謝慈其實是個非常怕蟲的膽小鬼,平時有隻蟑螂都能嚎著讓所有人來趕,所以當他看到滿地密布的蠱蟲、烏壓壓的一片鋒銳的口器的時候,直接愣在了原地。然後就是驚恐與窒息,謝慈猛地站了起來,他的四周全部都圍上蟲子,無處可逃。可憐的小侯爺眼眶又紅了,他嚇的渾身發軟,甚至沒法發出尖叫聲,腦海一片空白,淚水同嬌嫩的花蕊似的滑落。他搖搖欲墜的看向浴桶中的巫晏清,在看到對方眼中隱隱的擔憂之色後,終於像找到依靠似的,崩潰的一邊擦眼淚一邊大哭:“嗚嗚嗚,沈、沈玉書,你、你救救我啊,我好害怕嗚嗚嗚,它們要吃掉我了!”巫晏清看著嚇的崩潰大哭的青年對他下意識的依賴,身體中的痛感竟慢慢消退下去,心口漫上密密麻麻的刺痛,他起身,隨手披上潮濕的衣衫,幾步走到謝慈的身邊,冰冷如死人的手臂攬住那哭的慘烈的紈絝,用生疏的、小心的口吻輕哄道:“不哭,我來了。”謝慈緊緊攬住他的腰,渾身顫抖著,卻還要忍著,眼睛紅彤彤的:“哪裏來的這麽多蟲子啊,它們是不是也想吃掉你,我們是不是要死在這裏了?”周圍一圈血蠱蟲猛地搖晃著小而癟的頭部,口器也在搖晃,好像是在急切的想要說什麽似的。可惜謝慈嚇得不成樣子,自然也看不到。當然,看到隻會更害怕。巫晏清垂眼看著懷裏瑟縮的青年,胸腔中並沒有升起往日的殺欲,他顫抖著將手放在謝慈柔順的發頂,輕輕撫著,啞聲道:“不會,我們不會死。”算了,他服輸。即便是被這小傻子撞破最大的秘密,他也完全不想殺掉對方。相反的,他想在此時吻一吻對方桃花色澤的唇。那更像是一種蠱惑,連佛都沒法救他。巫晏清垂眼,手腕的佛珠微微作響,在一片寂靜中,他垂頭輕輕吻了吻謝慈的唇,像是某種虔誠的跪拜。第85章 第三隻備胎19或許人們都已然忘記, 當今聖上的諸位皇子中還有一位不幸死於毒殺的六皇子。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如何正確扮演備胎人設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長枝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長枝青並收藏如何正確扮演備胎人設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