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花滑 穿到民國寫小說 作者:菌行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在歐錦賽時期,人們就認為張素商是一位跳躍有力、旋轉柔韌、表演出彩的全麵型選手,他幾乎沒有短板,每一樣都強,每一樣都超出了時代,也就是滑行僅為普通的一流水準,但令人沒想到的是,他的旋轉也讓人望塵莫及。 博克驚歎的看著他:“他的轉速很高,但穩定性非常好。” 在這個年代,大家普遍做的還是雙足旋轉,轉速高起來雖然美觀,但內行人都明白,單足站立的旋轉難度更高,而張素商玩得幾乎全是單足轉,他甚至把另一條腿都舉過頭頂了。 本地的大使是一個彭姓中年,他穿著樸素,戴著黑框眼鏡,樸素得像一個老農,他也的確是農民家庭出身,隻是語言天賦太好了,好得學習一門新語言隻要三個多月,不知不覺就會了八國語言,便稀裏糊塗走上了外交官之路。 眼下彭大使笨拙的擺弄著手裏的照相機,發覺自己實在搞不定這東西後,便挫敗的歎氣,抬頭看著張素商的旋轉。 如此精彩的一幕,他竟不能拍攝下來,真是可惜。 就在此時,他發現旁邊一位金發碧眼的記者正對著張素商哢嚓哢嚓的拍攝,頓時眼前一亮。 不善機械但交際能力很強的彭大使上前,和記者攀談了一陣,拿著兜裏的瓜子和對方結下了友誼。 記者小夥約翰咧開滿口白牙:“先生,我從未見過擁有如您一般流暢法語的外國人,你也是來拍照嗎?” 彭大使麵露羞澀:“是啊,但我第一次玩這個。” 約翰立刻熱情的表示:“我可以幫忙,你有哪不懂的?” 彭大使學東西快,沒一會兒就弄懂了玩攝影器材的竅門,還從約翰這裏得知張素商那種高速旋轉很難抓拍,以如今相機的技術水準,能拍到人形的殘影都算不錯了,約翰剛才拍了幾張便心疼膠卷。 約翰侃侃而談:“除非他能保持那個姿勢不動讓我拍攝,要麽就用攝影機去拍錄像。” 彭大使沉思片刻,朝著冰場邊走去,張素商看到自家國人,自然態度友善得不行,他聽到彭大使的請求,微笑著點點頭,下冰擺了個固定的貝爾曼姿態。 一瞬間,滿場的記者都湧過來,對著張素商一通拍。 張素商維持了十來秒的姿勢才把腿放下來,待彭大使再迎上來,他便露出笑容,和學生們道別,提著包和彭大使離開。 等到了無人的地方,彭大使神情不變,嘴裏吐出一串閩南話:“國內在搞清洗,你在外行走時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保護好自己的安全。” 張素商嘴角一抽:“我都在俄國念書了,大家都知道我是哪邊的吧?” 彭大使說:“你隻要咬定自己是無黨派人士就可以了,沒人會無緣無故的跑到國外抓你,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好好讀書,好好比賽,多拿幾個獎,給咱們中國人漲誌氣,其他的你都不要管。” 接著張素商就被帶去和本地唐人街的華僑同胞們見麵,在歐錦賽過後,他的名聲便擴散開來,作為當前世界上唯一一個有點知名度的亞洲麵孔的運動員,就連亞洲其他國家也大多對他好感極高,更別提自己人了。 等回到旅館的時候,張素商麵色如常,懷裏卻捧了一堆同胞們送的吃的喝的,這還是他不斷推辭的結果,不然他能被禮物給淹沒。 有一熱情的服裝店老板甚至送了他一匹黑金色的緞子,上麵用金線繡了花與藤蔓的紋路,看起來華美非常。 帶著這些東西回來的時候,別說是娜斯佳和安菲薩兩個女孩了,連米沙、盧卡斯都看得目不轉睛,圍著這匹寶緞眼冒小星星。 米沙小心翼翼的在上麵摸了摸:“好美的布料,隻有皇族才能穿這種布料做的衣服吧。” 張素商調侃他:“現在不嫌這東西的資本主義味兒重了?” 米沙尷尬的咳了一聲,把自己的行李翻了翻,清了個空包出來:“你還是用這個把布料好好裝起來吧,不然會吸引很多小偷的。” 張素商從善如流,他也知道這明顯是手工製的玩意貴重得很,但如果能用它做表演服,再用紅色的珠子縫在花蕊處,一定能刷新所有人對“服裝”二字的印象。 安菲薩聽到他的想法,說:“如果你能做出這樣一件表演服,一定能媲美尼金斯基的玫瑰花魂,教練,你打算做冰上的舞神嗎?” 張素商十分有自知之明:“我的舞蹈還沒到可以稱為神的程度呢。” 離比賽開始還有一天的休整時間,第二天,張素商大清早就爬起來,一個一個的叫起學生們,大家結伴去晨練,而在晨練的路上,他們看見了一群混混圍著個瘦弱的男人扔著石頭,那男人也不吭聲,就縮在角落裏瑟瑟發抖。 張素商和他的毛子學生們全是正義感爆棚的黨員,哪裏容得下這場麵?他大手一揮,米沙和盧卡斯先虎撲出去:“快住手!” 這些挪威小混混顯然是聽不懂俄語的,但他們都長了眼睛,一下就看到了人高馬大的張素商擼起袖子,從隨身攜帶的皮包裏拿出一塊板磚…… 把小混混趕走,張素商跑到那瘦弱男人麵前,用挪威語關切的問道:“你還好嗎?” 男人沒有反應,張素商有點愣,想起對方剛才被一群人圍著罵“傻子”時也沒反抗,說不定是聽力有點問題。 他握拳擊掌,又用手語問:“你還好嗎?” 遺憾的是張素商會的手語隻有兩種,一種是21世紀的中國通用版,還有一種是英語通用版,這哥們一點反應也沒給,他呆滯的目光直視前方,魂兒都不知道在哪,讓張素商等人十分無奈。 盧卡斯整理了袖口:“他可能腦子有點問題,我去找警察過來吧,他們也許知道這個人的家人在哪。” 大家倒沒覺得這哥們是個流浪漢,因為他的衣著很是得體,頭發、臉、手都很整潔,明顯是有人照顧的,估計是誰家走失的傻子吧。 米沙也點頭:“秋卡教練,你先和娜斯佳、安菲薩回旅館練舞吧,尤其是安菲薩,她和新節目的磨合時間太短了。” 聽到舞蹈的俄語單詞,那個“傻子”終於有了點反應,他抬起頭,張口吐出一句俄語:“我餓了。”第45章 水在鍋中翻滾, 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張素商將切好的麵條飛速下鍋,安菲薩將帶來的番茄醬倒在另一個小鍋裏, 加了雞蛋一起翻炒,等麵條出來,再拿這醬一拌,潔白的麵條便染上了誘人的紅色油光。 來自俄國的幾個運動員是經常和張素商一起吃飯的, 平時張教練要求他們吃少油少鹽的雞肉、魚肉、牛肉,輔助牛奶和雞蛋補充營養,但份量通常不多,頂多塞個半飽,然後再用蔬菜把剩下的餓意填掉。 這麽吃的效果很好, 搭配充足的睡眠和鍛煉,蔣靜湖連補藥都沒給開,幾個運動員的身板便越來越結實,連出身最貧苦的安菲薩都血色極佳, 頭發柔亮濃密, 連腮紅都不用打,便看著白裏透紅,渾身洋溢著健康之美,走出去回頭率極高。 但在外比賽的時候,大家也沒空去搞什麽健身餐,都是幹糧配水, 偶爾條件好點就下一碗麵條, 跟著張素商, 麵條、餃子、餛飩、大餅他們都吃慣了, 教練做飯時還能搭把手。 今天他們選擇了番茄雞蛋麵作為早飯, 那個被他們撿回來的哥們也跟著一起吃,他雖然寡言少語,教養卻不錯,吸溜麵條都沒發出聲音。 相比之下,其他幾個標準工農階級出身的少年少女就吃得比較豪邁,在救下這哥們之前,他們被張教練鞭策著跑了10公裏,又都正年輕,胃口好得很,張素商下了五斤麵條,除去那哥們拿走的一小碗,其他的全被他們吃完了。 米沙問盧卡斯:“馬克西姆和彼得先生還沒起床嗎?我們不給他們留一點?” 盧卡斯回道:“彼得先生說要帶他去吃挪威本土的早餐。” 想起昨晚把張素商吃吐的鯡魚,大家的表情微妙一瞬。 安菲薩和盧卡斯最能吃,兩人還拿麵條在番茄肉醬的鍋裏滾了滾,將醬也掃得幹幹淨淨。 張素商拿出珍藏的薄荷葉泡了水慢慢喝,還分了那哥們一杯:“我叫秋卡,你叫什麽來著?家在哪裏?” 哥們捧著水杯,眼珠子緩慢的轉動,似乎是張素商的問題太多,讓他的大腦處理起來有些困難,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回答了其中一個問題:“瓦斯奇卡。” 這名字一聽就知道是昵稱,而非全名。 俄羅斯人喜歡叫親近的人的昵稱,像張素商就管阿列克謝叫廖莎,而在名字的後麵加“奇卡”二字也是一種非常親密的叫法,一般是父母長輩稱呼自家女孩居多,但被這麽叫男孩的也不是沒有,米沙就被他弟弟伊萬叫過“米洛奇卡”。 張素商蹲著問他:“你的家人在哪呢?你怎麽在這裏的?” 一個疑似失能的人能保持整潔,可見他的家人是靠譜的,這會兒人丟了,還不定得多急呢。 瓦斯奇卡又低下頭,他看起來三十多歲,蒼白而瘦弱,像那種長期被關在房間裏躺著的病人,但五官的底子挺好,但凡神情別那麽呆滯,也該是個不遜於奧洛夫的中年帥哥。 既然他不出聲,張素商也隻好讓米沙去報警,而他自己則閱讀蔣靜湖發來的一封電報。 小蔣大夫有一位族兄,是個前清時期參加過甲午戰爭的軍醫,醫術十分過硬,是小蔣大夫十分敬佩的人,人家年紀大了,對於學習新的外科手法依然很感興趣,特意詢問蔣靜湖能否給一些學習資料給他,這事張素商也知道,蔣靜湖寄的資料有不少還是他翻譯的。 但根據電報裏的內容,他們這次寄信並不順利,路上還被審查的人卡了一下,若非有蔣靜湖的教授去做擔保,保證那隻是一些醫學資料的話,差點就過不了關。 看來無論在什麽地方,風聲都變緊了,本來事情已經解決了,蔣靜湖不發這封電報也可以,還可以省不少錢,但他還是這麽做了,張素商懂蔣靜湖的意思,這是讓他注意保護自己。 張素商:就算如此也沒有後悔入黨。 他都為了入黨奮鬥了兩輩子了,穿越以後也堅持不懈的打申請,終於靠著熱情加入了組織,念入黨宣言的那天,他高興得像是離家多年後終於看到家在哪兒的孩子。 身為未來人,他還能不知道哪條路最好嗎?現在要做的也不過是在時間的河流裏看著一切流淌,但上哪條船,卻是張素商自己決定的。 張素商往後一靠:“方法總比困難多,天總會亮的啊。” 瓦斯奇卡坐在旁邊,縮成一團,喃喃:“天才不會亮。” 張素商意外的看他一眼,反問:“為什麽不會亮?自然規律告訴我們,即使是極地,在經曆過半年的黑夜後,也會迎來白晝。” 瓦斯奇卡怔怔的看著他,又疑惑似的念著:“極地是什麽?” 在這個大部分人最高學曆都隻有胎教的年代,張素商沒有嘲笑他懂得少,心裏還很體諒這位腦子也許有點問題的先生。 他拿起一個蘋果,指著最上下兩端,解釋道:“在我們生活的地球的這兩個地方,有著太陽光難以照到的兩個部分,冰雪和寒冷封掉了那裏的一切,這兩塊地方就分別叫做南極和北極,它們都是半年黑夜,半年白晝,南北極的黑夜也是最長的,但就算是這樣的地方,陽光也會照過去。” 張素商說到一半又改口:“不,有些人的黑夜比南北極的黑夜還長,這時候就要加把勁活久點,爭取看到白天的到來了。” 他說的那個黑夜很是漫長的倒黴蛋就是他自己,可憐的小秋卡,穿越了一百多年的時光,被俄羅斯零下的低溫凍得七葷八素還沒有暖氣,甚至連口爸爸的雞湯都喝不上,要不是碰上阿列克謝,肯定會過得孤苦伶仃。 瓦斯奇卡又沒聲了,對於他那已經在虛空中飄了九年的大腦,處理南北極的問題顯然夠他忙活的了。 直到中午,瓦斯奇卡的家人才趕了過來,那是一位看起來很溫柔的夫人,妝容精致,鬢發卻已淩亂,看起來像是跑過來的,她焦急的拉著瓦斯奇卡,用帶著口音的俄語問他過得好不好。 娜斯佳不滿的說道:“他可好了,我們給他吃麵、喝水,問他要不要上廁所,像照顧孩子一樣照顧他。” 羅慕拉一頓,回頭對著他們客客氣氣的鞠躬,眼圈還紅紅的:“謝謝你們照顧他,他生病了,之前一直在住院,已經沒法適應外麵的世界了。” 他們住的地方與這裏隔著大半座城市,她甚至不知道瓦斯奇卡是怎麽過來的,但丈夫從很久以前就不是特別適應社會的那種人,他小時候沉默寡言,長大了先給王子做男寵,之後又被佳吉列夫困在了隻有舞蹈的世界裏,才離開那個男人獨自支撐生活時,他的壓力非常大,也為後來的精神疾病埋下隱患。 其實尼金斯基也明白,一旦脫離佳吉列夫,當了那麽多年金絲雀的他將無法生活,可對自由的渴望還有對羅慕拉的責任感,最終促使著他朝未知的世界奔去,而他的結局也如他自己所料,是一場盛大的悲劇。 當一戰的戰火燃燒,他越發無法維持生活時,佳吉列夫將他從戰區撈了出來,而他再次和佳吉列夫接吻…… 那或許才是尼金斯基最無法麵對的,兜兜轉轉,命運卻嘲諷他說,你依然無法飛翔,即使舞台能給他暫時的解脫感,等脫離舞台時,他就無法忽視纏在身上的線。 羅慕拉已經不年輕了,她無力對丈夫的過往說什麽,她隻能保證隻要自己還活著,她就保證尼金斯基的吃喝拉撒,絕不讓他在某天流浪街頭,凍死餓死。 帶著丈夫離開前,羅慕拉回頭看著張素商,認出了這個讓尼金斯卡一定要將丈夫帶到挪威來的主因。 她輕聲說道:“我的丈夫,年輕的時候也跳舞,他是跳《天方夜譚》成名的。” 曾經的尼金斯基,也是如此意氣風發。 張素商愣了一下,然後露出開朗的笑容:“原來你們知道我的表演啊。”他都這麽有名了嗎哈哈哈。 小夥子還挺樂嗬。 瓦斯奇卡回頭,看著他,緩慢的說:“你跳不了《彼得魯什卡》。” 張素商:“啊?” 羅慕拉夫人歎氣:“他誇你性格好呢。” 這兩人走了,留下張素商滿頭問號,半響,他恍然,彼得魯什卡是木偶,算起來是個悲劇壓抑的角色,瓦斯奇卡是誇他開朗樂觀嗎? 羅慕拉扶著尼金斯基,輕聲說道:“這是我第二次聽到你說話,親愛的,你真的很喜歡他的舞蹈,對嗎?你有在他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嗎?” 尼金斯基搖頭,他不覺得張素商像自己,曾經他無法獨立生活,需要依靠“金主”,最後活成了提線木偶,但他聽尼金斯卡說過那個年輕人的故事。 出身貧苦的國家卻能靠自己到國外留學,寫出暢銷小說,自費參加花樣滑冰比賽,這種人是不會淪落為提線木偶的,張素商賺得到錢,他可以挺直腰板活著。 他說:“那孩子很明亮。” 羅慕拉聞言沉默了一陣,轉移話題:“現在那個國家的女孩也都比以前更精神了,我聽說秋卡的兩個學生都是女工人……” 現在的舞者不需要再依附權貴,八小時工作製和完善的福利待遇,讓工農也有時間、金錢去學習和接觸藝術,工人居然可以學習在常人看來無比燒錢的花樣滑冰,甚至是參加國際賽事,這種魔幻的事情也隻能在那個國家出現。 “親愛的,我不攔著你去看那個年輕人的比賽,但你得答應我,不要再跑到我不知道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