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傷勢對於殷無執來說的確不重,卻足夠讓他看清楚昏君有多喜怒無常。  如果說今日大殿上是在說明對他的器重與寵愛,一顆青豆則讓他看透了天子的無情與無意,他不是喜歡,而是玩弄。  把他玩弄在股掌之中,輕易捧到頂端,再隨意摔向地心。  做為人類來說,殷無執這具軀殼的確足夠出色,薑悟將魔掌伸向他胸前,再次被他握住了手腕。  這一次,殷無執沒有刻意弄疼他,隻是單純地桎梏著:“臣在療傷。”  穀晏迅速為殷無執上了藥,也許是為了躲開薑悟,殷無執自己下床取過了紗布,道:“有勞太醫,其餘我自己來就好。”  穀晏頜首,沒有多留。  殷無執的外袍被抽爛,染了血跡,無法再穿。  齊瀚渺重新為他找來了衣裳,薑悟掃了一眼,卻道:“換。”  齊瀚渺柔聲道:“其餘的怕是不適合。”  “換。”  “……”齊瀚渺默默去換,這次拿來了三套不同顏色的。  薑悟道:“中間那個。”  殷無執:“。”  中間是粉白色的。  “穿上。”  罷了,衣裳又不分男女,穿就穿。  他從容換上那身衣裳,決定不再隨意與昏君作對,道:“午膳已用過,陛下仇也報過,是否可以聽臣匯報朝事了?”  薑悟還在等他對衣服提出意見,乍聞此言,心中頓時一陣抗拒,也顧不得繼續欺負他了:“你處理便可,不必跟朕匯報。”  “陛下在承德殿可不是這麽說的。”  “朕相信你。”  殷無執神色凝重。  毫無疑問,這一定是捧殺。  方才才因為那一點小事對他下過毒手,殷無執不可能輕易相信昏君會把朝堂大事交給自己。  “臣無法決定。”殷無執去拿了自己記錄的紙張,轉身回來,道:“請陛下過目。”  薑悟喪喪地窩在椅子裏,喪喪地道:“朕要去禦花園曬太陽。”  不等殷無執再勸,他便用不容置疑地語氣道:“此事晚點再議。”  這會兒雨已經徹底停了,太陽從雲層露出,溫暖的讓人昏昏欲睡。  薑悟換上了輪椅,裹上了薄鬥篷,讓殷無執推著,一路去了禦花園。  忽有幾個女子調笑的聲音傳來,薑悟偏頭去看,隻見一旁站著幾個秀女打扮的女子,其中一個正被人推著蕩秋千。  “好了玉玉,該我了該我了  “我再坐一下嘛,馬上換你。”  殷無執停下了驅動輪椅的步伐。  果然是昏君,看到漂亮女人便直了眼。  與此同時,幾個嬉笑的女子也皆發現了他們一行人,從薑悟頭頂的黃羅傘蓋,還有身上鬥篷的紋樣,以及身邊跟著的齊瀚渺,認出了他的身份。  當即臉色一白,原地參拜:“奴婢參見陛下。”  玉玉因為在蕩秋千而晚了一步,察覺天子一直盯著自己,心頭頓時一陣狂跳,一邊落地跪下,一邊畏怯又飽含期待地想,難道陛下,看中她了?  “平身。”  眾人紛紛起身,玉玉小心翼翼地抬頭,雖未看到天子正臉,可卻敏銳地察覺到,天子看得是她的方向。  她,她真的要飛上枝頭做鳳凰了!  殷無執也察覺到了薑悟的視線,並聞他道:“過去。”  這便是天子了,不需要什麽非禮勿視,也不需要什麽非禮勿親,他看上誰了就可以隨意靠近,不用擔心被指責登徒子,也不用擔心對方會拒絕。  殷無執目含譏諷。  輪椅一點點靠近玉玉,後者屏住呼吸,手指緊張地絞在一起。  殷無執自覺地把薑悟推到了她的麵前。  薑悟仰起臉,正好和垂著腦袋滿臉通紅的女子對上眼。  “讓開。”  玉玉愣了一下。  殷無執挑了挑眉。  齊瀚渺忍不住嗬斥:“還不讓開。”  眾人紛紛退出五尺遠。  薑悟靠近秋千伸手,輕輕推了一下,坐板立刻隨著繩子輕輕蕩了出去。  喪批:?  好像能飛。  “朕要坐。”  “……”殷無執麻木地把他抱了上去。  鬥篷迤地,喪批穩穩坐在上麵,道:“推。”  齊瀚渺回神,提醒:“陛下,要抓好,小心摔出去。”  “嗯,嗯。”薑悟說:“推。”  殷無執輕輕推了一下,薑悟說:“高一點。”  殷無執把他推高了一點。  “再高一點。”  齊瀚渺嗬嗬笑:“好久未見陛下如此高興了。”  “再高一點。”  殷無執看著昏君隨風而動的發絲,瞳孔微眯。  想要高是麽?  他扶著薑悟的肩膀,陰森低語:“那陛下,可不要害怕啊……”  薑悟被重重地推了出去。  雨後的天空碧藍如洗,他仰臉望著上方,剔透的眼珠映著潔白柔軟的雲朵,慢慢鬆開了抓著秋千繩子的手。  哇。  飛咯。第8章 第8章  離開繩索與坐板的一瞬間,那軀殼帶來的沉重與踏實皆消失了。  仿佛靈魂成功脫離了肉·體,整個人都變得輕飄飄的。  薑悟的身體朝前上方飛去。  成功越過了高高的假山與上方的涼亭,看到了對麵生長著的一顆高大的花樹。  鼻間被甜而不膩的味道填滿。  這就是他本身就擁有的,最簡單的快樂。  轉角不知何時出現了一行人,為首女子怔怔望著前方:“悟兒……”  周圍發出一陣尖叫與驚呼。  齊瀚渺張著雙手猛撲向前,伴著飆飛的熱淚,發出一聲慘叫:“陛下啊——”  殷無執瞳孔倏地收縮,在發覺薑悟的手離開繩索的時候,他還在想,這昏君又耍什麽花樣?  可當秋千沉下,而薑悟沒有跟著落下的時候,便不受控製地震顫了起來。  心髒瘋狂地擂動著,他用從未有過的速度,朝空中的人影靠近。  一道黑影也在急速地衝向薑悟。  薑悟開始自由地墜落,本能地享受著熟悉的舒適感  以往他可以沉在空中,睡上很久很久,都不會被人打擾。  沒有什麽床比空氣更舒服了。  他的手臂忽然被人抓住,有人重重地拉了他一把,隨後,身體撞到了誰的懷裏,一股藥膏的味道蓋過了花香。  留給殷無執的時間太短,他衝的也太猛,這一下,就未能刹住力道,帶著薑悟重重撞在了假山的石壁上,他悶哼一聲,腳尖借力一蹬,旋身直接躍了上去。  未能接住人的十六穩穩落在他身邊。  眾人一哄往假山上衝。  薑悟仰起臉。殷無執的臉孔煞白,嘴唇不停地抖動,心髒在胸腔裏瘋狂地撞擊著,渾身肌肉皆緊繃成了堅硬的鐵塊。  他死死盯著薑悟,開口說話時,才發現舌尖被咬破了,齒間都夾雜著血絲:“你,就這麽想我死麽?”  居然不惜以自己為代價來陷害他。  人是他推出去的。  簡直不敢想象,如果薑悟出了什麽事,定南王一家會是什麽下場。  薑悟沒弄出這其中的因果,但殷無執的手臂繃的好硬,讓他感覺到了一陣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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